老仵作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老仵作对自己的判断没有把握吗？”陆疏禾似笑非笑道，“只是给大家看一眼，你不敢吗？”
老仵作被陆疏禾三两句话激出恼意来，他白花花的胡子不住地颤抖，“好！我今天就让你心服口服！”
语落，他便打开袋子扫了一眼，接着就将肉倒在地上。
肉块跌落在地，翻滚一遭，两条蛆虫落了下来。
老百姓们一声惊呼。
他们不是被蛆虫吓到，而是被肉上的东西吓到。
那分明是人才有的肚脐！
“此为肚脐，又称之为神阙穴，是胎儿出生、脐带脱落后留下的疤痕，”陆疏禾道，“我还想请教您，这也是猪身上的？”
猪虽然也会有，但形态和人的肚脐却不一样，很容易分辨。
老仵作脸色惨白。
方才他并不敢肯定这究竟是人肉还是猪肉，只是在高崎的暗示下，顺着他的话说而已。
如今看到肚脐，他才敢肯定，这的的确确就是人肉。
魏州城内存在一个杀人后还要残忍分尸的凶手。
高崎与老仵作的反应差不多，二人都怔在原地。
老百姓们一片哗然，“原来老仵作在骗我们，高郡丞也在骗我们！”
“这是把我们当傻子耍了，若不是这姑娘，我们就要被蒙骗了！”
高崎的背后已经湿透了。
魏州城发生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情，若传扬出去，于他于郡守都不是好事。
本想将此事压下去，可非有不长眼的来搞破坏！
如今好了，老百姓们义愤填膺，这可如何收场？！
高崎愤怒地看着陆疏禾，“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陆疏禾神色淡然，“杀人的不是我，分尸的也不是我，与我何干？高郡丞方才若没有说谎，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你！”高崎还不上嘴，心中更是愤恨，“若收不了场，我要你好看！”
陆疏禾淡淡一笑，“我做的是我该做的事情，郡丞也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便好，您还是不要再插口了，只要您好好断案，我就可以先稳定大家的情绪。”
“就你？”高崎冷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好，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能稳定他们的情绪！”
陆疏禾扭过头，不再理会高崎，而是对着大家伙儿说道：“各位，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抓住分尸的凶手，保证大家的安全。”
老百姓们却仍沉浸在方才被骗的愤怒中，“他们根本就不想让我们安全，他们刚刚还在骗人！”
“对！他们就是大骗子！”
高崎冷哼一声。
果然，他早就料到这帮愚民会有这样的反应。
陆疏禾睨了高崎一眼，神色未变，“眼下天色已晚，老仵作是眼睛花了，没看清楚，不是有意欺瞒大家。等他收集起尸块，便会发现这其实是人肉了。”
“这样的仵作我们更不能放心了！竟然连猪肉和人肉都分不出来，还能指望他查清死因抓到凶手？！”
老仵作脸色铁青。
高崎走到他身边，低声安抚道：“算了，随他们说吧，我会和李郡守解释清楚，这丫头也得一并抓了！”
哪知高崎话音刚落，就听到陆疏禾坚定的声音，“各位放心，我也是仵作，已验过五百多具尸体，如果大家信任我，我可以去验尸。”
对于基层法医来说，五百多具的验尸量不算多，但陆疏禾工作年限少，与同龄人相比，已经是经验丰富。
高崎和老仵作皆是一怔。
紧接着，老仵作便暴怒起来，“你这个丫头，还敢自称仵作？还敢说自己验过五百具尸体？！你才多大！哪个衙门敢用你当仵作！”
“我说的是实话，”陆疏禾笑笑，“方才老仵作没看出这是人肉，我不是看出来了吗？”
老仵作脸色瞬间涨红，“你！”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这姑娘看起来挺靠谱的，比老仵作靠谱。”
“是啊，拿着装尸块的布袋子都不害怕呢，我方才都要吓死了。”
有人高声道：“若是如此，我们愿意信姑娘一回！”
“十分感谢大家的信任，”陆疏禾声音诚恳，“此事关乎到大家的安危，府衙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大家，这起案子需要你们的帮忙，如果回忆起什么线索或是见过可疑的人，一定要告诉高郡丞。”
听到陆疏禾如此说，百姓们都讨论起自己捡到尸块的情况来，还有几人争相把自己怀疑的对象告诉陆疏禾。
气氛从剑拔弩张变成了团结合作。
高崎微有惊讶，陆疏禾小小年纪，能力竟是不错，真能让这些人都冷静下来。
高崎见时机成熟，悄悄叫来人，“抓紧收拾一下，尸块赶紧带回去，不要再纠缠了。”
官差正要过去，老仵作却恼羞成怒，呵斥道：“不行！我才是魏州郡的仵作，她一毛头丫头，都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怎能担当如此大任？！”
高崎一拍额头，头更痛了。
这老家伙，怎么光惹事。
老仵作的叫嚷声惹得百姓们都看了过去。
陆疏禾正思付着如何回应他，人群后忽然传来一冷淡疏离的男声。
“她是我南林卫的仵作，为何不可验尸？”
陆疏禾一怔。
高崎等人茫然地看去，在百姓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人。
为首之人是个年轻男子，清隽俊朗，气势斐然。
在他身后还有数人，安静站在两侧。
魏州郡守李道站在姜呈身旁，身体微微前倾，模样恭敬。
老百姓们窃窃私语。
李道见状，蹙起眉来，呵斥道：“高崎，还愣着干什么，这是靖安王世子，南林卫统领！”
高崎心中一惊，忙提着裙摆跑过去，下跪行礼，“下官高崎，拜见世子。不知世子方才是说……”
姜呈冷厉的目光在高崎身上扫过，没有停留，直至落在陆疏禾身上。
他又穿了那身黑色衣裳，身姿笔挺，线条冷硬，眸中毫无笑意。
仿若山林中的松柏，傲立风雪之中而不屈。
陆疏禾被他看得有些别扭，但确实没想过会在魏州又碰到姜呈，她微微拧眉，移开目光。
姜呈盯着陆疏禾，一字一句道：“将尸块收集起来，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