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几天前认识他的,他总来我铺子里买烧饼,一天来三遍,我们就认识了。昨日我们约好一起去河边逛一逛,他说要送我礼物,来接我的时候,正好碰到秦素英去我家。”
李婶子愤愤不平道:“我气坏了,但当时……也不好说她什么,就和大良说了。”
“大良就是那男人的名字。”
“大良听了,替我不值,这姓李的干这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说要教训教训我相公,我本来挺害怕的,大良这人长得人高马大,我怕他把我相公打坏了。”
“但我又想,成亲这么多年,我相公在家里就是甩手掌柜,什么都要我伺候。家里但凡有些闲钱,他还要去青楼逛一逛,凭啥?就得教训教训他!”
说到此,李婶子怯懦地看了眼陆疏禾,犹豫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们等秦素英走了,我就让他进了屋,我在外面等着。本以为只是打我相公几下,没想到屋里很快传来惨叫声。”
“我吓坏了,连忙进去看,就看到我相公倒在血泊中。当时大良也慌了神,正在屋里找银子,说要是要出去躲一躲。我害怕这事连累到我,就给了他银子,答应了。”
“本来是想把这件事推出去……谁知就遇到你了。”
李婶子说完,幽怨地看向陆疏禾。
“李婶子,你说的这大良是谁?”秦素英拧眉道,“他该不会已经逃出县城了吧?”
“哎,虽说这是意外吧,但说到底还是李婶子把人引了进去,不然老李也不会被杀。”
众人议论纷纷,陆疏禾却缄默不语。
她仔细观察着李婶子的反应,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收到眼底。
大家都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不由自主的都看向陆疏禾。
虽然陆疏禾年纪小,可经过方才的一番事,他们却莫名地信赖她。
陆疏禾凝视着李婶子的眼睛,斩钉截铁道:“你撒谎。”
秦素英一惊,道:“难道不是意外吗?李婶子平时人挺好的,应该不会有杀人的想法,就算她不喜欢我,也会来帮我的忙呢。”
“我方才大体看过尸体,尸体所受的刀伤,大约有七处。这七处刀刀致命!看面部的刀伤就可以看出,凶手下了十足的力气,甚至可以一击就将鼻骨砍断,他就是存心要杀死死者!他从一开始,就不只是简单的要教训死者!”
李婶子被陆疏禾的话吓懵了。
按照陆疏禾的意思,大良岂不是一开始就打算杀了她相公?
陆疏禾冷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你说的的确是实话?没有一丝遗漏?”
“没有,绝对没有!”李婶子六神无主,手都开始哆嗦,“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谎话,我本来也只是怕连累到自己才没说实话,我和大良根本不认识几天,何苦为了他赔上自己?!”
陆疏禾听后,神色却暗淡下来。
李婶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我真的没说谎,你还不相信我,是不是?”
“我相信,”陆疏禾沉声道,“就是相信,情况才不妙。”
李婶子茫然地看着陆疏禾。
陆疏禾语速极快地问道:“你简单说一下大良的来历、住处、样貌,还有他是不是常山县人,要去哪里才能找到的他。”
“我想想、我想想……大良他不是常山县人,他好像是刚来常山县的。他挺有钱,人很大方,我们刚认识几天,一经送了我好几样礼物了。”李婶子眼泪落到一半,干涸在脸上,已不知是慌张还是害怕。
她磕磕巴巴道:“他长得嘛,就是普通四十岁的男人,特别高特别壮,看起来像是练过的,身手很不错。哦对了,他很黑,说是天天在山里晒着,晒黑的。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他应该已经拿了银子离开常山县了。”
“是啊,”秦素英忧愁道,“他拿了银子,一定尽快跑了,肯定不会留在县城,难不成是等着官兵来抓吗?”
陆疏禾的心脏却“突突”地跳起来,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姜呈曾经说过,那伙儿人的装扮很像是……
若是真的,就麻烦了。
陆疏禾加快语速道:“李婶子,你若还能再想起他的其他特征,一定要尽快告诉我。至于李大哥……还是先去官府报案吧,我会将验尸结果和证词全都交给官府,只要你配合,就不会有大问题。”
听到自己不会被连累,李婶子才松了口气。
可一缓过来,心中又不免悲愤。
她与相公,一辈子没有交过心,两人最常讨论的话题只有今天赚了多少银子。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与她谈得来的,却又是奔着她相公的命来的。
这世道,当真是不公平。
其他百姓却不满道:“再怎么说,李婶子都是引狼入室!就算老李对你不好,你也不能害得人家死了。”
“可不是嘛,”一个妇人赞同道,“若是对夫君不满,就要下毒手,这县城的男人恐怕都要死绝了!”
“依我看,李婶子也是黑心的,得把她一起送进大牢去。”
李婶子气急败坏道:“我有什么错?我哪知道大良是盯上我们家了!我……”
她还欲争辩,陆疏禾挥挥手,道:“大家散了吧,审案的事情,有苏侍郎在,大家还是尽快回到家里,把门窗关好,不要再出门了。”
秦素英讶异道:“这是为何?”
“姑娘是不是傻了?”旁人笑道,“我们干嘛要把自己关起来,我们又没有杀人。”
陆疏禾拧眉道:“城中恐怕已有心怀不轨的人混了进来,大家还是尽量躲一躲。”
陆疏禾这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什么不轨之人?姑娘在说笑吧!”
就在此时,城中忽然躁动起来。
最初只是城门口的一阵喧嚣,接着便是本在街上走动的行人无故奔跑起来。
原本没动的人看到其他人拼命狂奔,内心惊恐,也跟着跑起来。
不远处还有一人跑着跑着便跌倒了,其余人来不及躲避,或者根本不想停下,竟直接踩着此人过去。
大街小巷一片慌乱。
现在反驳陆疏禾的男子瑟瑟发抖,“这、这究竟发生什么了?”
陆疏禾亦拧眉看着涌动的街。
一个五岁的孩子夹在人群中,正哭着喊娘亲。
饶是孩子的哭闹声,也穿不透这喧嚣声。
孩子很快被人撞倒,陆疏禾心中一惊,正想去救人,身旁一个黑影冲了过去。
“李婶子!”
李婶子迎着人群,拼尽全力,竟真叫她冲到了孩子身边。
她手忙脚乱地拉起孩子,紧紧抱着他。
其余人愕然地看着李婶子,“这是李婶子的女儿吗?”
“不是吧,从未见过。”
陆疏禾松了口气。
等李婶子拉扯着孩子退到街边,陆疏禾抓住一个拼命向前逃窜的男子,“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跑?”
“杀人啦,杀人啦!有山匪闯进来,在杀人!”男人十分不满自己被拦住,不愿与陆疏禾多说,撇开陆疏禾便又匆匆跑起来。
陆疏禾拧眉看向躁动的方向。
眼前的情况十分不妙,绝不正常,她正想过去看看,便被一颤颤巍巍往前走的老者叫住,“别去了,后面有胡人,胡人和山匪一起冲进来了!再不逃跑,就真的没命了。”
听到这话,陆疏禾心中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她想到的事情,恐怕已经成真了!
陆疏禾心中着急,可她毕竟只是一女子,眼下无法再做什么,她不敢再耽搁,只能先随着其他人一起向前走。
人群却是散漫的,百姓们漫无目的地逃着,最多是躲回自己的家中,可更多的人,却是被胡人追上。
秦素英拉着陆疏禾,焦急道:“我家就在前面,你先去躲一躲。”
可没走几步路,陆疏禾便听到马蹄声和厮杀声。
两种声音掺杂在一起,像是夺命的魔音,近在咫尺。
在山匪寒光凛凛的砍刀下,不断有百姓跌倒,哀嚎声阵阵。
这样下去,不仅是陆疏禾,整个常山县都要走上末路!
正当陆疏禾思索对策时,一个骑着马、穿着紧身衣的胡人抛弃马匹,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