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昱珩哆哆嗦嗦道:“姜大人,里面有鬼,你官大你先进。”
姜呈抱着臂,不为所动。
陆疏禾被苏昱珩的窘态逗笑。
苏昱珩虽是京官,可却有赤子之心。
为人仗义又善良,除去这胆子小了点儿、头脑慢了儿……
缺点还真不少。
“我去看看。”陆疏禾快走两步,踏上门口的木台阶,走进茅草屋。
姜呈这才跟上去。
苏昱珩一边哆嗦一边咒骂,“姜呈,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说的话,都不如小花姑娘好使?你和小花姑娘才认识多久?”
姜呈神色一滞,喃喃道:“小花……小花?”
“你别装傻,”苏昱珩说,“真没想到,你姜呈也是重色轻友的人。”
姜呈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她的真名。”
“啊?名字还要作假?”
姜呈道:“小花是赵家给她取的名字,她已有十七八岁,为何不告诉赵/家人自己的名字?背后恐怕是有隐情。”
陆疏禾走进茅草屋后,多少理解了苏昱珩为何被吓成那副样子。
屋内唯一的小窗户挂了一个布帘子,昏暗无比。
柜子、桌子上摆着的,都是些符文、黄纸,鬼画符般地贴在每个角落。
此时道家还未衍生出各个门派,不讲究什么用符驱鬼,想来刘神婆是在效仿原始社会的巫师。
然而最让人惊悚的,并非这些看着古怪的东西。
而是屋内横梁下的人。
穿着五颜六色衣裳,编着辫子的刘神婆正吊在悬梁上。
她双目睁得溜圆,舌头吐在外面。
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得,身体还在微微摇晃。
苏昱珩躲在姜呈身后,颤颤巍巍走进来,“这是人是鬼?”
“是刘神婆,”陆疏禾答道,“她上吊……”
陆疏禾看了一眼刘神婆的脚下,一个椅子倒在地上。
“看现场,或许是上吊自尽了。”
苏昱珩不太相信,“可她表情怎么如此恐怖?真不是鬼?”
“这是正常现象,”陆疏禾解释道,“上吊的人,绳子勒住颈部,舌根部的肌肉松弛,舌头就有可能吐出来。”
苏昱珩的五官略有狰狞。
竟还有这种说话?
做仵作可真是不容易。
这小花姑娘实在是厉害。
苏昱珩戳了姜呈几下,“去,你去把尸体放下来,让小花验尸。”
“等等,”陆疏禾阻止道,“先看看现场有没有线索。”
说罢,她便蹲在地上仔细寻找起来。
苏昱珩纳闷地看着,“不是自尽吗?还要找什么?”
刘神婆的家里虽然破旧,但是收拾得倒是十分干净整洁,除了随处可见的符外。
陆疏禾寻了一圈,只在桌子上看到一封遗书。
虽然会画符,但刘神婆却不擅长写字,一封遗书写得歪歪扭扭。
大意便是,是她让毛大头毒杀于子骥,另外几人也都是她杀的,她需要用这些人的性命,浇灭河神的怒火。
她还说,事实证明,结果很好,现在暴雨已停,清河的水位已逐渐下降。
“荒谬!真是荒谬!”苏昱珩气道,“什么河神,什么怒火,她怎能为此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陆疏禾则翻找起刘神婆的箱子来,终于在箱子最深处寻到一张刘神婆从前写的单子。
单子上是一些草药的名字,或许是她抄下来,用来治病的。
苏昱珩好奇道:“你找药方做什么?”
姜呈瞥了眼遗书,“这样的字迹,很难模仿。”
“哦,我听懂了,你是要确认遗书是不是伪造的。”
陆疏禾点点头。
她将遗书与药方放到一起,就如姜呈所说,刘神婆的字迹是很难模仿的。
“是她写的,”陆疏禾叹口气,“而且从自己来看,刘神婆写遗书时,气息平稳,字迹顺滑,恐怕不是被逼迫的。”
苏昱珩瞪大眼睛,“这都看得出来?”
“若是被逼迫,心绪不宁,手多少都会抖动。”
“原来如此,”苏昱珩好奇地看着陆疏禾,“小花,你以前在哪里高就,好厉害。”
陆疏禾抿抿唇,没回答。
这问题她也无法回答,总不能说是在某某市公/安局。
确定屋内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后,陆疏禾才让姜呈和苏昱珩把尸体取下来。
二人直接将尸体放在榻上。
陆疏禾摸了下刘神婆的手,叹气道:“尸体已经僵硬,从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大约在三个时辰以前。”
“还有这说法?”苏昱珩好奇地碰了下刘神婆的尸体,又飞速弹开。
“恩,死者死亡半个时辰到一个半时辰,尸僵开始出现。”陆疏禾解释道,“七个半时辰左右,尸体最僵硬。十二个时辰开始,尸僵慢慢退去。”
苏昱珩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姜呈拧眉看着陆疏禾。
平日为方便断案,姜呈手底下亦有仵作,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仵作。
可他们说起案子来,还不如陆疏禾说的清楚。
陆疏禾用解剖刀割开刘神婆的衣物。
苏昱珩惊叫道:“她生前被人殴打过?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痕!”
“你是说这个?”陆疏禾按了下刘神婆胳膊下方的红色痕迹,“这不是殴打形成的。”
“不是?”苏昱珩奇怪道,“这不是淤青吗?”
陆疏禾解释说:“这叫尸斑,是死者死后血液不再流动,反而下沉造成的。刘神婆是上吊死的,你看,这‘淤青’是不是都在身体下方。”
“咦,好像还真是。”听着陆疏禾说起这些,苏昱珩竟然也觉得尸体没这么恐怖了。
“尸斑指压褪色,验证了死亡时间的确是在三个时辰之前,不过如果解剖看胃内容物的话,时间会更精准一些。”
苏昱珩捂住嘴,又想吐了。
陆疏禾哭笑不得道:“苏公子,你不是来常山县断案的吗?看起来好像从未接触过这些。”
“我……”苏昱珩看了眼姜呈,道,“我是为公事而来,可不是为命案而来。”
陆疏禾听了,心中却起了疑心。
苏昱珩与姜呈出现在常山县,目的似乎不同。
以往常山县可不会频繁出现京官。
还有那日与姜呈在屋中交谈的男子,应该与他们是一起的。
真是怪了,常山县有什么大事,需要劳烦这么多京官到这种小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