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年底,京畿一带的搜寻戒备才渐渐放松。
朱安世告别郭公仲和樊仲子,带着驩儿离开茂陵,启程南下。
两人穿着半旧民服,驾了辆旧车,载了些杂货,扮作贩货的小商贩,慢慢前行。
一直躲在郭公仲家,两人都憋闷至极,行在大路上,天高地阔,胸怀大畅。
近十个月来,朱安世无日无夜不在思念妻儿,心想只要到了荆州,了结了这件事,就能专心去寻找妻儿,找到后,一家人寻个僻静地方,从此再不惹是生非,一心一意,安静度日。
他扭头看看驩儿,驩儿正望着路边一家竹篱农户,院子里一个农家汉子正在劈柴,一个少年在一边捡拾砍好的柴棍,抱到墙根码到柴垛上。一个农妇端了一盆水,从屋里走出来,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盆子滚到一边,水泼了一地。少年忙跑过去扶,不料也滑倒在地,跌到了农妇怀里。两人倒在一处,居然一起笑起来,那农家汉子也停住斧头,望着他们哈哈大笑。
驩儿看着,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朱安世不由得也随着笑了,但随即,猛然想起郦袖当年所言的“安安稳稳过活”,看这一家农人如此和乐,心里一阵羡慕惆怅。
再看驩儿,这么久以来,驩儿始终静静的,不言不语。即便说话,也小心翼翼,即便笑,也只微微一笑。现在笑出了声,才现出孩童该有的模样。
自从知道驩儿背诵的是世上唯一的古本《论语》,朱安世心中越发疼惜,不知道他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天大的秘密竟让这样一个孩子承担!等这事一了,定要让驩儿过孩童该过的日子。
郦袖若见了驩儿,也一定会疼爱这孩子。
续儿是个有豪气的孩子,也自会喜欢驩儿。
驩儿又和善,两个孩子在一处,定会玩得很好……
行了几日,到了南阳冠军县[1]。
县城不大,街市上行人也稀稀落落。
朱安世驾车缓缓前行,寻找客店,迎面走来一个货郎,担着一个货架,大声叫卖。朱安世本没在意,但一扭头,见驩儿盯着那货架,眼里透着羡慕。
他忙叫住货郎,货郎走过来,满面堆笑,殷勤奉承。
朱安世一眼看见架上有一只木雕漆虎,黑底黄纹,斑斓活跳。
他心里猛地一刺:当年和儿子分别时,正是答应给儿子买一只这样的漆虎。几年来,他一直记在心里,在成都空宅中,他见到续儿床头挂着一只相似的,是郦袖替他补偿了儿子。不知道续儿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货郎连声询问,他忙回过神,扭头让驩儿随便选。驩儿摇头说不要,眼角余光却仍停在货架上,朱安世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驩儿竟也盯着那只漆虎。朱安世不再问,让货郎将那只木雕漆虎拿过来,问过价,付了钱,将漆虎递给驩儿。
驩儿仍不肯要,朱安世故意生气道:“钱都付了,拿着!”
“谢谢朱叔叔。”驩儿小心接过,握在手里,用指尖轻轻抚摩着。
“喜欢吗?”
“嗯!”驩儿点点头,却低垂着眼睛,似乎想起什么心事。
“怎么了?”
“我娘原来答应给我买一个,后来忙着赶路,再没见到卖这个的……”
朱安世一听,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吆喝一声,振臂驱马,继续向前。
走了不远,找到一家客店。
朱安世停好车,便带着驩儿到前堂坐下,点了几样菜,又让打一壶酒。
店家赔笑道:“客官,实在抱歉,刚颁布了‘榷酒酤[2]’令,小店没有酒了。”
朱安世问:“什么缺酒孤?”
店家笑着解释:“榷是路上设的木障栏那个‘榷’,这‘榷酒酤’令颁下来后,民间再不许私自酿酒、卖酒,只能由官家专卖。唉——先是算缗[3]和告缗[4]、盐铁官营,现在又来管到酒——真是吃完了肉,又来刮骨头。我大清早就赶到县里新设的官家酒市去买酒,谁知那里已经排满了人,我排了好一阵子,又担心店里的生意,等不及,只得空手回来了。实在是抱歉。”
朱安世听了心想:樊仲子的酒坊恐怕也已经被关闭了。张口要骂,但还是忍住,只道:“不关你的事,那就快上饭菜。”
店家连声答应着,刚离开,驩儿忽然叫道:“韩婶婶!”
朱安世忙抬头,只见一个女子笑吟吟走进门来,身形袅娜,容色娇俏,是韩嬉。
几个月前韩嬉就离开了茂陵,却不想在这里遇见。
“嬉娘?你怎么也到了这里?”朱安世忙站起身。
“真是巧,我刚才还在想会不会遇见你们呢。”韩嬉笑着过来坐下,伸手轻抚驩儿的头顶,“驩儿还好吗?”
“嗯!”驩儿眼睛发亮,笑着用力点点头。
朱安世忙又叫店家多加了几个菜,才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长沙。”
“去长沙做什么?”
“嫁人。”
“嫁人?”朱安世一愣,“嫁什么人?”
“我嫁谁,你很关心?”韩嬉笑盯他。
“嘿嘿——只是有些好奇。”朱安世心想:哪里有女子单身一人、千里迢迢,自己跑到男方家里去嫁人的?
“光是好奇?不关心?”
“嘿嘿,当然也关心,毕竟——”
“毕竟什么?”
朱安世一时语塞,想了想才道:“毕竟相识这么久,你又帮了我那么多忙。”
韩嬉微微一笑,略一沉吟,道:“是这样啊,那我就不必要告诉你了。另外,我做那些事并不是帮你,是放债,一笔一笔你都得还给我。”
“嘿嘿,那是当然。你要什么?尽管说!我拼了命也要给你找来。”
“其他的我还没想到,首先,你得尽快把那匣子还给我。”
* * * * * *
靳产一路急行,不到十天,便到了常山郡。
常山治所在元氏县,他进了城,求见郡守,郡守见是执金吾杜周的急命,自然也不敢怠慢,忙吩咐长史尽力协助靳产查案。
长史陪同靳产出城,到姜志故里槐阳乡,找到乡长一查户籍,姜志果然有个伯父,名叫姜德。
姜德是个儒生,曾经为河间王刘德门客。刘德死后,归乡耕读,在本地颇有名望。四年前,姜德犯事逃走,不知所终。因为时隔几年,当时原委,乡长已记不太清。
长史又带靳产回城去查当年刑狱簿录,果然有姜德一案档案——
姜德当年罪名是藏匿逃犯。那逃犯是一个年轻妇人,捕吏得令,趁夜去槐阳乡捉拿时,见夜色中一个妇人身影从前门溜出,急急向村外奔去。捕吏忙追上去,到了村外,见那妇人跑到一棵大树影下,不再动弹。赶过去一看,那妇人竟用匕首插在胸口,人已经死了。举火照看她脸面,不是本地之人,定是那犯妇。
捕吏又回到姜家,见合家男女老幼都在,只少了姜德一人。问他家人,说是出门访友去了。郡守因为犯妇已死,便结了案。
靳产见簿录上只记了那犯妇姓朱,来自何处、所犯何罪则不见记录。便问道:“那犯妇是什么人?因何被追捕?”
长史又去找当年缉捕逃犯的文牒,却没有找到,于是道:“想是当时已结了案,文牒留之无用,便销毁了。”
“那姜德家人现在还在吗?”
“他的妻小当年都被黥了面[5],充作了官奴,男子在砖窑,女子在织坊。”
“能否让在下盘问一下姜德的家人?最好是女人。”
“好说。”
长史吩咐下去,不多时,小吏带来了一个年轻妇人。那妇人身穿破旧粗布衣,身形枯瘦,面颊上深印着墨痕。
小吏禀告说:“这是姜德的儿媳冯氏。”
靳产盯着那妇人看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儿女?”
冯氏低头小声答道:“有。”
“几个?”
“三个。”
“他们现在哪里?”
“两个女孩儿在郡守府里做奴婢,一个男孩儿随他父亲在砖窑做活。”
“你想让他们活,还是死?”
“大人……”冯氏猛地抬起头,满眼惊恐,随后“扑通”跪倒,不住地在地上磕头,“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好,既然你不想他们死,就老老实实答我的话。”
“犯妇不敢隐瞒半个字!求大人开恩!”
“四年前有个妇人躲到了你家里,她是谁?”
冯氏跪在地下,迟疑起来。
靳产冷哼了一声,道:“不说?好,就先从你小女儿开始——”
“我说!我说!”冯氏忙喊道,“那妇人姓朱,是临淮太守孔安国的儿媳。”
“哦?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靳产顿时睁大眼睛,心怦怦跳响。
“那朱氏是我公公夜里偷偷接到家中来的,还带着四五岁大一个孩子。我公公没说她的姓名、来历,也不许我们问,只让我们好好待客。出事那天傍晚,我丈夫急忙从城里回来,他探听到有人上报消息给府吏,说我家窝藏了一个异乡妇人。刚好郡守得到缉捕公文,要捉拿一个女逃犯。郡守便命人来我们家捉拿逃犯,捕吏已经部署好,只等天一黑就来。我公公一听,慌忙跑到朱氏屋里,进去不多久,他们两个竟争吵起来。我心里好奇,便凑到窗下偷听,听了半天才勉强听懂一些,原来我公公让朱氏带着孩子快逃,朱氏却跪下来恳求我公公带那孩子去长安,送到御史大夫府,还说什么‘这部经书比孩子的命更要紧’……”
靳产忙问:“什么经书?”
“那朱氏没有说。不过,她提到临淮太守,还说孔家只剩这孩子一支根苗,所以犯妇才猜到,她应该是临淮太守孔安国的儿媳。她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保不住孩子的命。我公公听了才答应,就带着那孩子从后门出去,骑了马悄悄逃走了……”
* * * * * *
荆州、长沙正好一条路,朱安世、韩嬉、驩儿三人再次同行。
朱安世怕走急了惹人注目,便有意放慢行速,并不急着赶路,三人一路说说笑笑,甚是开心。
驩儿时刻都握着那只木雕漆虎,喜欢得不得了。
三个多月后,才到了荆州府江陵,此时已经春风清暖、桃李初绽。
韩嬉先去打听,刺史扶卿不在江陵,去了江夏等地巡查。
朱安世道:“江夏在东,长沙在南,我们就此告别。”
韩嬉略一迟疑,随即道:“既然都到了这里,我就先陪你们去了了这桩事。”
“你的亲事怎么能耽搁?”
韩嬉并不看他,轻抚驩儿的头发,随口道:“你不必操那么多心。”
“嘿嘿——”朱安世不好再说。
于是三人又向东赶去,到了江夏,扶卿却又已离开,北上巡查去了,一直追到襄阳,才终于赶到。
韩嬉打问到扶卿在驿馆中歇宿,便道:“这事得尽量避开眼目,我们还是夜里偷偷去见他。”
朱安世点头道:“我也这样想,而且也得防备那人未必可信。”
两人先找了间客店,住进去休息,仔细商议了一番。
韩嬉去找来根竹简,问店家借了笔墨,又让驩儿写了“孔壁论语”那四个古字。
到了夜里,朱安世背着驩儿,与韩嬉悄悄从后窗跳出去,避开巡夜的更卒,一路来到驿馆。按照商议好的,韩嬉去前院,朱安世带着驩儿去后院。
朱安世到了后院墙外,用腰带束紧背上的驩儿,见左右无人,用绳钩一搭,攀上墙头,翻身跳下,躲在墙根黑影里等着。
不多时,隐隐见前院冒起火光,随后有人大叫:“马厩着火啦!”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韩嬉到驿馆前院,在马厩放火,引开驿馆中的其他人。
很快,后院几个房间里奔出十几个人,全都向前院奔去,后院顿时悄无声息。
朱安世继续偷望,见一个小吏匆忙跑过来,到中间那间正房门前,朝里恭声道:“扶卿大人,前院着火了。”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火势如何?”
“不算太大,众人正在扑灭。”
“好,你也赶紧去帮帮手。”
小吏答应一声,又急急向前院奔去,随即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人走出来,站在檐下向前院张望。
朱安世见院中无人,便牵着驩儿走过去。走到近前,那人才发觉,吓了一跳,厉声问道:“什么人?”
“你无须惊慌,在下是受王卿所托,有事前来相告。”
“哪个王卿?”
“御史大夫王卿。”
“哦?御史大夫王卿去年不是已经过世?”
“对。他临死前托付,让在下务必将一样东西交给你。”
“什么东西?”
朱安世将那支竹简递给扶卿,扶卿满脸狐疑,接过去,就着屋内射出的灯光,仔细一看,顿时变色:“这东西现在哪里?”
“这孩子记在心里。王卿让我带这孩子来背诵给你。”
扶卿向驩儿望去,十分惊异,随即望望左右,忙道:“先进去再说!”
刚进到屋中,扶卿立即关起门,朱安世四处扫视,屋内并无他人。
在灯光下,才看清扶卿的容貌,略弓着背,皮肤暗黄,胡须稀疏,眉间簇着几道皱纹。
扶卿又盯着驩儿仔细打量了片刻,问道:“你真的会背古文《论语》?”
驩儿点点头。
“你名叫孔驩,是不是?”
驩儿露出困惑的神情,朱安世更是诧异:“你认得这孩子?”
扶卿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但除了他,世上还有谁能得传孔壁《论语》?”
朱安世震惊无比,但随即恍然大悟:这古本《论语》出自孔子旧宅,孔安国将它献入宫中之前,必定是读过,甚而抄写过副本。这是他祖上遗留,比任何珍宝都贵重,自然不愿让经书就此消亡。外人他不敢传,但自家子孙必定是要传的。驩儿如此年幼,就能背诵,又姓孔,当然该是孔子后裔!
想到此处,再看看驩儿,他仍不敢相信,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三年的可怜孩子竟是声名显赫、堂堂孔家的子孙!
一时间心乱如麻,他忙定定神,问道:“孔驩是孔安国什么人?”
“孙子。”
“孔安国现在在哪里?”
“早已过世。”
“什么时候?”
“九年前。”
“孔驩的父亲呢?”
“他父亲名叫孔卬,也是同年死去。孔安国合家遇难,同日亡故。”
“哦?什么缘故?”
“中毒。”
“因为古文《论语》?”
扶卿蹙眉不答,神色忧惧。
驩儿则睁大了眼睛,望着扶卿,满眼惊惶。
朱安世随即大致明白了:孔安国私藏古本《论语》一事定是被人泄露告密,遭到其他官吏谗言陷害。他全家同日而亡,或是被人投毒,或是孔安国畏罪自杀,甚至是刘老彘亲自下旨,将他全家毒杀。只有驩儿的母亲带着他侥幸逃脱,定是孔安国临终遗命,驩儿母亲才将古文《论语》传给驩儿。
他记起此行的目的,便不再多想,问扶卿:“现在就让驩儿把古本《论语》念给你听?”
扶卿犹疑了片刻,咳嗽了一声,才道:“王卿大人恐怕是看高了我,我不过是一个官秩六百石的小官,哪里能担负如此重任?”
朱安世见他目光躲闪,似有隐情,猛然想起王卿临别时所言:“扶卿曾得传古本《论语》,只是不全。”
传他古本《论语》的自然是孔安国,孔安国遇害,扶卿却未受牵连,反倒能升任刺史。前年在槐里闲谈时,赵王孙曾说过,天子为增强监管天下之力,新设了刺史一职位,这一官职看似低微,却是皇帝耳目,可以监察二千石太守。孔安国遇害,即便与扶卿无关,他至少也是个怯懦偷生之徒。
朱安世心中不由得生出鄙憎,牵着驩儿道:“既然如此,打扰了。”
扶卿却问道:“你要带这孩子去哪里?”
朱安世冷笑一声:“你问这个做什么?去告密?”
扶卿脸顿时涨红,又咳嗽了一声:“孔安国是我老师,于我有授业之恩,我岂能做这种事?”
“那你想怎样?”
“我猜你是那个盗汗血马的朱安世。”
“是我。怎样?”
“你自己本就身负重罪,带着他,更是罪上加罪。和这孩子相比,汗血马不值一提。而且这孩子跟着你也不安全。”
朱安世忍不住笑起来:“我的事无须你管。这孩子跟着谁安全?你?”
“我也难保他安全,但是有个人很可靠。”
“谁?”
“这孩子的伯祖父。”
“孔家还有亲族?”
“当然,孔家声望贯天,怎么可能全都断绝?孔子第十一代孙有兄弟两人,长子延年,次子安国。孔安国这一支如今已绝,圣人之族现在只剩孔延年这一支嫡系,天子定不会轻易加罪。孔延年如今仍在鲁县故里。将这孩子送交孔延年,或可保住这孩子性命。”
“好,多谢提议。”
朱安世转身就走,刚到门边,门外传来脚步声,朱安世大惊,忙扭头瞪住扶卿,准备动手将他胁持。扶卿却朝他摇摇头,指了指门后,示意朱安世躲起来。朱安世心中犹疑,但想能不闹开最好,扶卿若有诈,再胁迫不迟,便牵着驩儿躲到门后。
这时,外面那人已走到门边,站住脚,恭声道:“禀告大人,火已扑灭。”
扶卿上前去开门,朱安世忙掣刀在手,扶卿又摆摆手,然后打开了门。朱安世紧盯着他,只要稍微不妥,便立即动手。
扶卿并未出去,只站在门内,问道:“可伤到人了?”
“没有,只有一匹马身上被燎伤。”
“好,你退下吧。我这就睡了,不需要侍候。”
“是。”那人转身离去。
扶卿仍站在门边,看四下无人,才道:“你们可以走了。”
“多谢!”朱安世牵着驩儿向外就走。
“我还有一句话。”
“请讲。”
“请放心,今夜之事,我绝不会吐露半个字。你们也多保重,记住,知道这孩子身世的人,越少越好。”
“多谢。”
朱安世带着驩儿,仍从后院翻墙出去,韩嬉正在墙根等候。
[1] 冠军县:汉武帝因霍去病功冠诸军,封侯于此,始名冠军。故城位于今河南省邓州市张村镇冠军村。
[2] 榷酒酤(què jiǔ gū):汉武帝为解决财政困难,而实行的酒类专卖制度。《广雅·释室》中说:“独木之桥曰榷。”《汉书·武帝纪》中记载:“(天汉)三年春二月……初榷酒酤。”颜师古注引韦昭曰:“谓禁民酤酿,独官开置,如道路设木为榷,独取利也。”
[3] 算缗(mín):汉武帝为解决国用不足,于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所施行的税法。凡工商业者都要申报财产,每二缗(2000钱)征一算(120钱),税率6%。隐瞒不报或呈报不实者,没收全部财产,罚戍边一年。
[4] 告缗:为杜绝商人隐匿“算缗”,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武帝又下令“告缗”,有揭发者,奖励所没资产的一半。《汉书·食货志》中记载:“中产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狱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往往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商贾中家以上,大抵破。”
[5] 黥(qíng)面:又称黥刑,在犯人的脸上或额头上刺字,再染墨,作为受刑人的标志。《说文解字》中注:“黥,墨刑在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