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岁欢脚踩在白雪上,只觉得脚下硌得晃。
她蹲下身扒开积雪,一根人骨赫然闯入眼帘。
她能想像象到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
苏屿白走在前面,他步子越来越沉重,十多年的时光,这里居然没被人收拾,那些死去的人就躺在这片土地下,经过一年又一年。
她跑到他身前,故作轻松:“王爷,要不我拼凑些尸骨,在这里验个尸?”
他冷着神色,微微摇头:“这些尸骨没有一块完整,不用浪费时间。”
他走到一棵枯藤前,扯下挂着的破甲胄,深深闭了眼睛。
她抱着披风,里面兜着的都是一路上捡来的骨头。
她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他并非无情,而是不能表达这些情。
她趁机把散落各处的人骨全都捡到披风中,找个土坑把披风连骨头一块埋进去,竖个牌子当坟冢。
他回过头,见她拿小刀一笔一画的在木牌上刻着字:各英雄之墓。
他眸色微闪,就见她拍拍手站起身子。
“王爷,我把他们都葬在这里,也算是入土为安。”
他声音略低哑:“你觉得他们是英雄?”
“他们平逆贼,保护平阳县百姓,难道不是英雄吗?以前逆贼住这里时,百姓们都不敢单独从此处路过。”
她掷地有声:“这里多药材,还有猎物,很多人因为这些逆贼失去许多赚钱机会,要不然平阳县也不会这么穷苦。”
相比于其他县,平阳县要冷清的多,土木堡的事她早有所闻,连她爹的腿也是被这些逆贼打伤,她恨不得这些逆贼全都消失。
苏屿白有所动容:“他们要是知道百姓这样想,死也值得。”
她默默不说话,倒是忍不住打个冷颤。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
她连忙拒绝:“王爷,你病刚好,还是你披着吧,我从小冻惯了,不冷。”
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
他不容拒绝的替她系上披风:“莫要逞强。”
她低着头,脸庞又开始发烧。
他转过头,望向那些迎着寒风的猎猎布料,如同看到希望。
他们在山中走了许久,也找到不少遗留下来的东西。
等下山时,她一抬头,便见山脚下站着个人。
那人右臂的袖子空荡荡的,满目苍凉却又异常坚定,脚边站着只通黑的狗。
黑狗一双眼睛锐利,夏岁欢脚步稍稍落后几分,那狗倒是没有扑过来。
“王爷。”
对方恭敬俯身。
苏屿白低眸看他:“你不该杀人。”
“他十几年前背叛老将军,如今得到王爷的消息,便想着来害王爷,末将自然要除掉他。”
夏岁欢这才明白苏屿白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你是本王父亲留下的士兵,有的是机会通知本王。”
“老将军死时,王爷还是孩童,尚不能处理这些事,末将也遭人追杀不能回京,隐性埋名在附近安家,为得就是这一天。”
“当年的叛徒没有清理干净,多亏王爷放出消息,才引那些人出来。”
对方语气激愤,眼中皆是痛心。
“末将就知道王爷羽翼丰满时会来这里调查老将军的死,末将终于等到这一天,末将杀了人,甘愿入牢,听候王爷发落。”
苏屿白冷声道:“你杀叛军,何罪之有?先随本王回去。”
对方有些犹豫:“王爷,末将要是跟您回去,其他的叛徒会不会伺机而动?”
“你是怕本王敌不过他们?”
对方赶忙摇头:“末将在平阳县有听过王爷的名号,王爷智勇双全,老将军若知道定会瞑目。”
提起老将军,他面色又沉下来。
“把你知道的告诉本王,本王可放你回去。”
对方介意的看夏岁欢一眼。
她立马会意:“我去那边看雪景,你们慢慢聊。”
她独自走到不远处的树边,丧气般的低垂眉眼,这里荒芜一片,山风一吹还冷的要命,哪里会有雪景?
“王爷,这是老将军留下的证据,还请王爷过目。”
中年士兵早就准备好这些,他经常来土木堡,为得就是有一天真相能大白。
中年士兵语气沉痛:“末将当年身为老将军的步兵,跟着老将军镇守边关,实在看不得老将军死在自己国人手中,卫家那时还在做官,是卫家老爷拿着杜御史的诏令命老将军全力铲除逆党。”
苏屿白瞧着手中的诏令,以及一封封信件,当初要不是这份诏令,他爹不会在易守难攻的情况下冲上山坡。
将军作战最讲地形和随机应变,他爹只带着不到两百人的士兵,原本能以多胜少也失去了先机。
逆党只所以占着这个山头,应当也练了不少私兵。
他收起证据,神色淡然:“卫宅是怎么回事?”
中年士兵摇头:“自老将军重伤,在末将掩护下离开后就再没回来,后来就听说老将军重伤身亡。”
“老将军尸体运回京后,卫宅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有些是上吊而死,有些是落水,各种各样的死法都有,见血甚少。”
“末将这些年一直在找证据,现在王爷手上的便是末将找到的所有证据和线索。”
苏屿白收起信件和诏令:“你住在何处,本王随时会宣你。”
“末将就住在土木堡附近,离平阳县很近,王爷若想找末将,就从平阳县东边那条小道出来,大约半盏茶就能看到末将搭的草屋。”
苏屿白挥挥手,中年士兵领着黑狗离开。
夏岁欢无聊的折断一根细藤,时不时在雪地上画着各种图案。
不知什么时候,苏屿白站在她身后。
“走了。”
他声音悦耳好听。
她立马扔下细藤,脚步轻快的跑到他身边:“王爷,是不是找到线索了?”
他自顾自往前走:“我爹手下的兵交出了杜御史常用的诏令。”
她脚下一个趔趄:“所以我生父还是有嫌疑是吗?”
他眼角微挑,里面隐有笑意:“我有证据,此事与杜御史无关。”
她刚松口气,他便提高声音:“不过……”
她心再次提起:“不过什么?”
“虽与杜御史无关,但绝对于杜府有关。”
她哭丧着脸:“所以,到头来杜府还要被满门抄斩,我也是罪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