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奇逸松开她,他早就听到屋外的异动,没有点蜡烛便悄无声息离开房间。
夏岁欢知道他想出奇不易。
她跟着他脚步极轻向哭声靠近。
声音越来越大,凄厉无比。
夏岁欢瞳中一缩,她看到院墙角落里正有一袭白衣面对着墙壁蹲下哭泣。
此人发丝散乱,遮住大半脸庞,一件单衣迎风飘动,像极了夜间鬼魅。
她猛的拉住莫奇逸衣袖。
莫奇逸只瞟她一眼,黑暗中轻拍她手背,让她别怕。
白衣整个身子都在抖,一团黑影经月光照射落在雪地上,格外显眼。
她提着的心忽而放松,有影子,看来是个人。
之前她频频做恶梦,还出现一些幻觉,导致她原本就不大的胆子更小了些。
心理上的恐惧很难战胜。
忽而,不知谁脚下踩到枯枝,枯枝应声而断。
那个哭泣的背影一僵,倏尔转过头来。
一个黑洞洞的眼眶直闯进夏岁欢眼中。
她惊叫出声,连退数步。
莫奇逸拉住她:“别怕,是人。”
惨白的一张脸借着月光咧嘴一笑,夏岁欢汗毛竖起。
她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跑了?”
“被你们抓到,我能跑哪去?”白衣女子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声音难听的跟枯枝一样干哑粗糙。
“夏仵作,你也害怕鬼的吗?”白衣女子咯咯笑着:“既如此,你如何能验好尸?”
她毫不意外对方能知道她的身份。
看有人因为这笑话她,她气性一下子提了上来:“这跟验尸有什么关系?尸体冷冰冰躺在那里可不会这么吓人,你就不一样,天天装鬼在这哭。”
白衣女子手指放在唇边:“你们这么神通广大,应该能猜到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
“说说吧,你有什么冤屈。”莫奇逸打断女子废话。
白衣女子只低笑着:“我的冤屈你们不是替我查了吗?只可惜还差最后一步。”
“你的仇人是县令?”夏岁欢像是想到关键点。
提到县令,女子另一只眼里迸发出恨意:“要不是因为他,我不会毁一只眼睛,我相公也不会死。”
“你是县令看上的那名妇人?”她吃惊。
女子哈哈大笑:“是,就因为他是官,我是民,他强占我,杀死我相公,我却无处上诉。”
“人做多了坏事是要遭报应的,前段时间有个粗布衣衫的妇人来平阳县找人,因为生得貌美,县令再起野心,想要霸占此妇人。”
“谁知这妇人偏生一双巧手,几根银针下去,县令那处差点再不能行事。”
“县令恼怒,找到县里最有武力的猎户,让猎户先享用,挫挫妇人锐气。”
“可惜妇人是硬岔子,说什么都不从,猎户养了三天还未得逞,最后去找县令解决,县令怕妇人离开平阳县把事情捅出去,于是给猎人毒药,让猎户想办法杀死妇人,不让人发现。”
白衣女子黑洞般的眼睛里似乎染着红色血泪。
“我为夫报仇,只能利用被害妇人,猎户砍断妇人手脚,把她一块块埋在无人院子里,我便日日在这守着,等真相大白,对此,我还对你用了致幻的花香,让你更加迫切的想要查清这一切。”
白衣女子释然一般转过头去:“如今被你们抓住,该说的我已经说完,我愿意为你们作证,把县令罪行全部公之于众。”
莫奇逸嗤之以鼻:“你就算情有可愿,也不能故意让人致幻,那是毒,对身体有害,你为报仇,伤害他人,跟那些罪人有什么区别?”
“我任你们处置,我这般活着有什么意思?撑着我活下去的这口气便是报仇。”
女子束手就擒。
莫奇逸不忍看她那空洞的眼,他别过头去:“你这样子不适合住大牢,县令住的地方现在没人,我派人送你过去,你不能离开关禁的院子。”
“是。”
白衣女子很是乖顺,临走时回头看夏岁欢一眼,意味深长道:“夏仵作,你知道院子里埋的妇人是谁吗?她要找的人名叫岁欢。”
“什么!”
夏岁欢眼前一黑,整个脑子天旋地转。
莫奇逸伸手接住她,急切喊着她的名字:“岁欢,醒醒!你怎么样?”
她睁开双眸,黑暗中哪里还有白衣女子的身影?
她眼眶一红,泪水如决堤般落下。
她紧紧拽住莫奇逸的衣襟,声嘶力竭:“我院中的尸骨你埋在哪里了?那是我娘,是我娘啊!”
她悲痛欲绝的掩着面庞,她娘被人残忍分尸,埋在自己院子里,她在挖出那具尸骨时都感觉莫名亲切,验尸时都很小心,可怜死者遭遇这样的事。
原来尸骨竟是她娘,她娘没有抛弃她,她还没从喜悦中缓过神来就要接受这样的事实。
一时的冲击让她承受不住,她再次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岁欢!”莫奇逸揽腰抱起她,快步赶往屋子:“来人,去寻大夫!”
苏屿白听到动静起身,他拉开房门,正见莫奇逸一阵风般抱着夏岁欢进屋。
他掌心骤然收紧,一股难言怒意从胸中升起。
夏岁欢醒来时外面天色大亮,一支梅花自窗外探到窗口,暗香袭来。
莫奇逸在桌边为她盛着粥:“你醒了?吃点东西?这是我做的,可好吃了,你这辈子能吃到我做的东西,简直烧高香。”
他端着碗来到床前。
她摇头:“我要查清我的身世。”
“别急,王爷吃两天药,现在身体好了很多,今天就可以审齐冲,你不吃东西,等会再有尸体你要怎么验?”
她接过粥碗,总算是听进去他的话。
莫奇逸在床边坐下:“你娘的尸骨我已经安葬在风水不错的地方,等你静下心,我带你去看看。”
她把一碗粥喝见底,眼泪又无声落下:“我从小就被人讲是捡来的野孩子,更有人说我娘是因为重男轻女才把我丢在雪地里。”
“我从没想过我娘还活着?她来找我却死的这么惨,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不来找我。”
她哽咽着,语不成调。
苏屿白轻轻敲门后推门而入,看到她满脸泪痕,他目光略微沉了沉:“醒了就提起精神,跟我去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