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段宁日日都会通过暗桩送些消息来。
消息很是详细,就差没写上傅介之每日何时如厕这种事情了。
或许是不喜世家子,段宁的消息总是言辞辛辣。
“午时一刻用饭,一人食尽九菜一汤,酒囊饭袋不外乎如是。”周俭念得很开心,“当时就该把段小郎分到咱们这儿来!”
徐风眠调侃他:“你不是会验尸吗?哪里需要别人?”
周俭双手举起:“某错啦。”
徐风眠也不和他计较:“儿倒是觉得该让段小郎跟着冯少司。”
二人正说着,外面的卫士又送来了消息。
“今日这是怎么了?不是才送来吗?”
卫士答道:“下官不知,只是段郎君似乎有些急。”
“你先下去吧。”徐风眠立即拆开来看。
今日一早,同窗孙兆红死于房中,死状与卫向一致。
周俭大惊:“不是巧合!咱们要去吗?”
徐风眠捏紧了手上的纸张,缓缓摇头。
“不去,此时去,傅介之定然还是不会让步。”
"那咱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嗯。”
可是让二人没想到的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看似平常的案子竟然形势瞬息万变。
直到昨日,已经有六个学生在睡梦中死去了。
傅介之忙得焦头烂额,却丝毫没有进展。不仅如此,他还被皇帝叫进宫中好生责骂了一顿。
这些学生全部是通过了吏部关试的,一下死了这么多,那些官员眼见自己心仪的人选死了,自然会好好地去告上一状。
尤其是御史台。
当时曾御史看中了卫向,虽说后头被礼部抢走,但听见这个后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他还是很挂心这事儿的,立即让人去刑部打听。
结果,他一打听,好嘛,说是别人喝酒猝死?三杯酒能把一个年轻郎君喝猝死?
刑部办案子就是这么办的?当即曾御史就撩起袖子写了奏折好好地参了傅介之一本,顺便还在上朝的时候狠狠喷了一顿徐尚书。
作为傅介之的上司,徐尚书只能白白挨了骂,还得请罪,说自己管教无方。
下朝后,虽然傅介之很是诚惶诚恐向徐尚书地请了罪,徐尚书也笑呵呵地并没有责骂他。可是,徐尚书老是想起周俭对傅介之的评价。
确实是个做事不稳重的人。
而这事儿也在曾御史的一力主张之下,交给了徐风眠。
“当时徐少司一眼就看出了死者的异常之处,可惜……刑部的某些人呀,没有那个金刚钻非要去揽瓷器活儿!”
这话听得皇帝有些无言。
徐风眠还是刑部尚书的闺女呢!
说完这话曾御史也反应过来,一下就不再做声了。
糟糕!他怎么忘记了自家老大和徐家的关系了!
他立即找补:“由此可见,臣刚刚对徐尚书的职责都是出于公义!对事不对人!”
皇帝摆了摆手:“好好好,交给徐少司办。”
他要下朝,这些人自吹自擂让他想吐!
验尸房里,周俭绘声绘色地给徐风眠讲完昨日朝堂的事情。
“难怪昨晚用饭的时候,阿爹看儿的眼神慈爱得过了头。”徐风眠摸了摸胳膊上残留的鸡皮疙瘩,夸张地打了个寒战。
“少司,蔡叔和段宁来了。”
今日,要先验尸。
蔡叔的表情不太好。
“老头子t先提前说好,猝死这种情况在不剖开的时候,是很难检验出来死因的。”
徐风眠也知道,猝死一般是脑子或者是心脏出了问题。
“先看看吧,到时候再想办法。”
段宁主动打起了下手。
不过一个上午,五具尸体就检验完了。
死亡原因倒是大差不差,都是猝死。
没有中毒,也没有外伤。
尸斑都分布在枕部、顶部、背部、腰部、臀部两侧……可见,死者死亡时是仰卧的位置,和睡觉的姿势相符。
蔡叔的年纪大了,已经坐了下来:“必须剖尸。”
“嗯……”徐风眠朝外面问道:“死者的亲人都到了吗?”
几位死者都是外地的生徒,只有其中两个家里略近些,昨日才刚刚赶到长安。
卫士的声音有些艰涩:“已经……到了。”
不过片刻,两对父母就被卫士带到了验尸房门口。
他们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采,眼窝深陷。看到那里盖着白布的五具尸体,他们却流不出泪。
徐风眠不忍再看:“乔宁是左起第二个,邓平安是左起第三个。”
她的声音引爆了这两对父母的悲痛。
“儿啊!”
后面的声音已经让人听不太清……
几人站了出来,给他们留够“相见”的时间。
段宁更是直抹眼泪。
周俭强忍眼泪低声问道:“这案子该怎么查?”
“那本书上写过的 。”
周俭会意:“这种连环杀人案要先查死者的共同点。”
段宁是个聪明人,知道光是流泪没有用,他止住泪也凑过来听。
“段大郎,他们在出事前都有过什么异常吗?”
死亡的几个死者都是居住在同一个旅店的进士,段宁和他们都很熟。
“没有什么异常啊。”
徐风眠循循善诱:“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异常,你想一下他们在出事前有没有做过同样的事情。”
“喝酒!”段宁解释道,“最近不少同科晚上都会欢饮一番,有些还会……还会去那个平康坊。”
“都去过吗?”
“嗯,不过都是下午去的,看完歌舞就回来了,然后在旅店喝点酒就去休息。”
“有哪些人?”
段宁挠了挠头:“大部分都去了,还有些长安本地人。具体的某不太清楚……”
他这段时间忙着盯梢,没去。
“有可能是被下了什么药。”
有些时候,害死人的不一定是毒,就像当初的陈明珠之死一样,活血的药物本是治病,但是对于当时的她就是催命符。
里面的哭声逐渐变成了抽泣声……
得先和他们沟通一二,剖尸必须要征得他们的同意。
四人中,齐宁的父亲情绪还算稳定,他率先问道:“贵人,不知究竟是谁杀害了小儿?”
“凶手的手段隐秘,若是需要找出死因,必须要……”看着眼前四双疲惫彷徨的眼睛,徐风眠有些说不出口了。
邓平安的母亲失声道:“要剖尸?”
“是的。”
四人虽是普通百姓,可难得如此决绝。
“可以!”
齐宁的父亲闭着眼吼道。
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另外一对父母也点头同意。
徐风眠不由感叹。
越是普通人越讲道理啊。
蔡叔也上前说道:“鄙人会把二位郎君收拾好的,取证后看不出痕迹的。”
安顿好死者的父母,徐风眠吩咐道:“蔡叔,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儿和周四郎先去一趟平康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