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日,徐风眠恢复了不少,只是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嘶哑。
“大夫说不用吃药,某用药材给你熬了些水,试一试。”周俭嘴里絮絮叨叨,“加的都是罗汉果、金银花还有麦冬这些,不苦的。”
徐风眠失笑。
她又不怕苦药。
不过,这茶确实不苦,还带着丝丝的甜意,一口喝下,喉咙上残存的痒意尽数消散。
周俭拿出一个装得满满的水囊系在她腰上:“这里面也是这个水……平日里就算了,这几日必须多喝水,少量多次。”
徐风眠有个小小的坏习惯——不喜欢喝水。她每次都是感觉到渴才牛饮一大碗水。
“嗯。”
周俭看她很听话地一口一口抿着水喝,很是满意,这才说起了那些被抓的人的供词:“那些人确实对其他事情并不知情,只知道跟着他们教主挣钱。”
昨日,内卫司的人清点了昙因寺缴获的财物,折合成黄金足有二十万两。
“这人也是厉害。”徐风眠点了点供词,“吸纳底层百姓为教徒,还能弄到这么多钱。”
“可怜那些百姓,被利用至此,还把他们当成神仙。”周俭想到今早所见的一个受害者,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就是不听劝!”
“你是说今早来的那个?”徐风眠脸上带了些嘲讽,“那人和其他人不同 ,他未必不明白,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他拉别人入伙,可是赚了不少。”
“那等会儿要进宫吗?”
昙因寺里抓获的人都是小喽啰,一进刑房就招了个干干净净。
徐风眠没有回答,眼神直直望着前方,似乎是在出神。
周俭的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徐风眠浑身一颤,回过神来。
见她这副模样,周俭问道:“是哪里不对头吗?”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抓那些作弊考生的事情?”
“记得呀!”周俭歪了歪头,“怎么?这事儿和宝轮教有关?”
“不是这个。”徐风眠的表情变得很是微妙,“当时有几个考生说买考题用了一百两,杨大郎他们说用了四五百两……还有,当时杨大郎说他们也是在一个道士那里买的题,可是他的表情明明就是在撒谎。”
“你是说泄题的人有两拨?”
徐风眠深吸一口气:“最奇怪的是圣人的态度。”
“嗯?”
徐风眠的声音变得很低,因为嘶哑让人听得不太分明。
“圣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追查那个道士?为什么那个道士就那么恰巧地遇上了魏侍郎……”
周俭听得有些糊涂:“你是什么意思?”
“过年时,圣人一反常态,明显表示了对恭王的看重,让崔浦做了主考官。又莫名其妙地把齐王派去赈灾。之后泄题之时,除了不在京的齐王,几个皇子都被牵扯进去。”徐风眠越说越流畅。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出乎意料地顶格处罚,几乎把半数的世家子弟废掉……恭王和其母降位。事情一过,圣人又恢复了正常,似乎并不是多恼怒……”
周俭被话里的意思吓得捂住了嘴,过了片刻,他才小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所谓的泄题是圣人自编自演的一出戏,是为了废掉世家的年轻子弟,让更多的寒门子弟经科举入仕?”
徐风眠继续补充:“恭王泄题是圣人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借此布局。而那个幕后之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借含笑之手杀了杨大郎,想要以此对圣人施压!”
“圣人的心眼儿也太多了吧?”周俭突然反应过来,“你之前特意去问文助教那些人去买答案的时间也是为了这个?”
“嗯。儿悄悄查过,那几个一百两买题的考生都是二月十八前去的,二月二十六的时候,圣人才招来皇子商议考题。时间根本对不上。”
“那这事儿?”
“当做不知道就好了。”徐风眠叮嘱,“此事绝对不能外传。”
周俭喃喃道:“难怪……”
“难怪什么?”
“阿爹那日突然问某泄题案的事情。”
“安国公问了什么?”
“他问圣人有没有让咱们去追查泄题的人。”周俭恍然大悟,“难怪他那个时候的表情那么奇怪!”
紫宸殿。
皇帝近日的心情很是舒畅,优哉地端着茶盏品茶。
“臣参见陛下。”
“咳咳!”
粗噶的声音吓到了皇帝。
难不成周四郎这么大年纪还变声?
徐风眠一脸无辜地抬起头:“臣失礼了。”
“这是怎么了?”皇帝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属下的。
“还是臣来说吧。”
周俭将昨日的事情禀报得清清楚楚顺便解释了徐风眠受伤的原因。
皇帝听到后面,脸色一下就变得晦暗不明。
“比起裴将军的武功如何?”
“倒也不及。”
大殿之内,只有四人。
皇帝拨弄着桌上的兰花。
“朕辛辛苦苦计划了这么多,为了这个计划,五郎一过完年就被朕赶走……竟然差点被此人给破坏了。真是不可饶恕。”
二人没想到皇帝会直接挑明,不由地放轻了呼吸。
他们真的不太想知道真相啊!
皇帝起身把二人带来的箱子打开,拿起上面的账册和刻着宝轮图案的令牌。
箱子里尽是宝轮教利用百姓,唆使他们用各种手段弄来的金银玉器古董字画,看得人眼花缭乱。
皇帝越看越气,直接踢了一脚。
“嗯……那些入教的百姓弄来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是违了律例吧?”
徐风眠:“是,基本都是偷来的。”
“东西还回去,这些人嘛……若是真受了蒙骗就算了,若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严惩不贷。”
“臣,遵旨。”
二人禀告完事情就急匆匆地回去了。
四下无人,徐风眠摸出了一个一个小木盒。
周俭看着她有些发红的脸遐想连篇。
“这是什么?”
“儿自己编的。”
木盒里是两根一模一样的红绳编成的手链子,上面串着几颗白色玉珠,中间是一个整齐规整的同心结。
周俭一脸傻笑,先拿起一个给她戴上,才戴上自己的那一个。
“嘿嘿。”
徐风眠看他傻乐,敲了敲他的头:“喜欢吗?”
“喜欢!喜欢!”周俭小心翼翼拉住她的手,“编得很辛苦吧?”
他知道对方不擅长手工。
“还好。”徐风眠耳朵有些烫。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鼓捣这个用了一个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