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馄饨,徐风眠身上的寒气散得干干净净。
甚至还有些热。
她如今已经和周俭确定了关系,自然也不似往常那样拘束。她扯开了裹得严严实实的衣领,露出一截曲线优美的脖子来。
刚刚开了窗的周俭正转过身就不自觉被吸引。
幸好,他还算反应快,不过片刻,他就稳住了心神。
徐风眠一手扯着领子,另一只手则拿着几张写得很乱很满的纸。
周俭熟门熟路地拿着纸笔坐到了旁边:“今日又如何推导?”
二人这几日都在忙着推断指使画扇的人的身份。
徐风眠点了点纸张:“由果溯因。”
她抽出五张白纸,在第一张上面写着杀陈明珠,第二张写着杀唐子谌,第三张写着与陈家有仇,第四张写着和唐家有仇。
第五张纸是空白的,徐风眠摩挲着白纸:“怎么看?”
周俭指了指第二张:“不太像这个原因。唐子谌的死更像是灭口。案发在前,灭口在后。”
“确实。”徐风眠把第二张纸揉成一团,脸上不由地带着些赞赏之意,“很好,继续。”
得到了表扬的周俭也来了劲儿:“光是为了杀陈明珠也不太可能。对于画扇愿意为了指使者去死这一点,指使者很是肯定,没有必要再杀唐子谌。”
“和陈家或者唐家有仇无非是因为政党之争或者是私仇。”
“刘家很有嫌疑?”
刘家在立场上和陈唐两家不同,他们是中等世家更注重世家利益,陈唐两家是世家中的末流,自然更乐意寒门崛起。
更何况……
刘和敬陈明珠的婚事让刘家和陈家可是结了仇!
徐风眠忍不住掐了掐掌心,眉头微拧,一脸纠结:“儿还是觉得不太像……刘和敬的性子太直了。”
“这倒也是……”
刘和敬与周俭也是自幼相识,虽然走得不近,可是还是熟知性情的。
“这二人的政敌不少啊……”
徐风眠粗略算了算。
崔家、王家、陆家……
周俭猜测:“或许是私仇?”他有些感叹,“可惜他们两家原来的交情……”
徐风眠却突然倒抽了一口气,喃喃道:“或许……这就是目的……”
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坚定,变得有些呆愣。
这个推论让她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周俭一拍大腿,豁然开朗:“是啊!那人绕来绕去不就是为了挑拨两家关系吗!”
不然,不管是报复哪家,他都没有兜圈子的必要!
徐风眠沉默了一会儿,理了理思绪,眉头展开,身上轻松了不少。
“继续。”
“为了挑拨两家关系……那人一定是哪个世家子没错了!而且对于朝局参与很多。”
徐风眠点了点桌子:“儿想从恭王那里开始查。”
“交给某去办吧!”周俭主动接下差事。
安国公确实在这些方面知道得极为清楚。
“好。”徐风眠却没有结束讨论,“想法子缩小一下范围。”
周俭把案情从头至尾捋了一遍。
欺凌……推倒……下药……死亡。
他发现了漏洞:“那人怎么能确定任舒会推倒陈明珠呢!”
如果陈明珠没有受伤,那药就没有用了。
而且那些药得长期服用才能有用!
“凶手早有预谋!唐子谌鼓动任舒杀人的事情也是他设计的!”
徐风眠的话让周俭醍醐灌顶。
这个案子就是一个连环局!
徐风眠的声音很是平稳,娓娓道来。
“那人与唐子谌的关系不错,鼓动了唐子谌引诱任舒去推倒陈明珠。又利用自己已经埋下的棋子画扇,灭口唐子谌。这样,一能掩盖他与唐子谌相交的秘密,二能误导他人怀疑唐子谌就是指使画扇的人。”
周俭用力地点头应和。
看着徐风眠的模样,他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是真的……很仰慕她!
徐风眠被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无措,双手不知放在哪里。
她忍了忍,强自镇定道:“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周俭有些迷茫,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案情。
这……没有问题啊?
徐风眠脸色凝重:“任娘子还未醒来,还没有确定是否是唐子谌引诱她所为。”
周俭知道她对于任舒心怀愧疚,安慰道:“太医说了,过几日就醒了,画扇手里留了情,伤得不是太重。”
他有意岔开话题,说起了其他:“徐姐姐,这个破案的法子倒是很不错,是徐伯父教的吗?”
“是。”徐风眠手上收拾着东西,解释道,“动机是绝大部分案子的关键。动机会在现场留下痕迹,会决定作案的手段方法。”
“绝大部分?”
“一时兴起杀人,犯案只凭心情。这些人……没有动机。只能凭借现场留下的物证推断。”徐风眠说到这里按了按额角,“之前……儿倒是遇见过这种案子……”
周俭立马凑了过去,一脸期待。
“那人是个疯傻的,走在路上就莫名其妙地就杀了一个路人。也是因为他傻,带着一身血就回了家,所以案子很容易就破掉了。”
“怎么判的啊?”
周俭也知道对于这种情况,律法规定是视为废疾,是可以减罪的。
“你忘了?所应担负的刑责在流放以下才会减罪。杀人……故杀是死罪。不过,那家人赔了不少银钱,改成了流放。”
周俭神色有些复杂,长出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看着徐风眠从容的模样,周俭突然有些好奇:“徐姐姐有碰到过破不了的案子吗?”
“当然有。”徐风眠回答得很是干脆,她戳了戳周俭的脑袋,“孙会之死,道士之死还有眼前这个,都不能算破案。”
“唉。”周俭也一直挂着这两件事,“也不知道陆司长查得怎么样了?”
“有些眉目。”
这事儿徐风眠还没来得及告诉周俭。
周俭急得脸都有些红。
徐风眠却早已调整好了心态。
不过一个遮遮掩掩的鼠辈!
她不慌不忙地说道:“那个金刚低眉的佛像是一个不入流的教派的东西。”
“什么教派?”
“普化教。说是佛教一个分支。”
受自家大兄影响,周俭还挺了解佛教的:“没有这个分支。”
他很是肯定。
徐风眠也不惊讶:“嗯,多半都是什么骗子。只是……”
“什么?”
“这个什么教专收困苦百姓为教徒,还经常给他们赠米。”
周俭不明所以:“这不是挺好的吗?”
“哪里挺好?人皆有所图。若那教派只为行善事,其背后之人完全可以去行善就好。为何要成立一个教派来遮掩?若是图利……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图什么?”
徐风眠嘴唇轻动,吐出两个字:“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