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北角。
华清宫南靠骊山，北临渭水，延骊山山势而建，其间分布楼台宫殿，景象壮丽。
最妙的还是华清宫中的温泉。
温泉的热气和着山间的云雾，将骊山缠绕了起来，似人间仙境。
每年冬日，皇帝都会带着后宫妃嫔以及宗室大臣，来此出游泡汤。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徐风眠和周俭策马随行在帝后的马车旁。
前面还有内卫司的少司洪山、李成玉和赵绣。
守卫帝王，这是内卫司的职责之一。
皇帝看着文弱，却是个好动的性子，他直接把马车帘掀开，一路看着风景。
这让周俭有些如坐针毡。
这让某怎样和徐姐姐说话！
皇帝眼力何其好，老早就看出周俭的图谋。
但是，真的很有趣！
皇后看见皇帝冒坏水儿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一笑。
“七郎，把帘子放下来吧！”
皇帝很不乐意。
他还没看够呢！
语气有些娇嗔：“不要！”
徐风眠虎躯一震。
请圣人克制一二，这大庭广众的……
皇后也悄悄打量着二人。
确实般配。
只是可惜自己丧失了一个做媒的机会。
今日适宜出行是司天监的人特意测算出来的结果。
冬日暖阳，无风，确实舒适得很。
徐风眠看着前方，眼睛微微眯起。
队伍行进得很慢，马上轻微的颠簸，加上温暖的日光，让她有了睡意。
突然，她眼睛睁开，猛地向后看去。
“你疯了！”
队伍后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正和皇后说笑的皇帝也听见了动静，脸色一变，语气有些严肃。
“怎么了？”
离得有些远，徐风眠也听不太清后面的动静。
“回圣人的话，似乎是有人在争吵。”
皇帝的好心情一下就被败坏了。
“去看看！”
徐风眠领命，朗声道：“臣，遵旨！”
周俭连忙请命：“臣，请求同去。”
皇后给皇帝使了个眼色。
皇帝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二人掉转马头，快速行了过去。
争吵声愈发清晰。
“陈明珠！今天就是打了你，你又怎样？”
这蛮横张扬的声音让徐风眠觉得熟悉，是王琳琅。
“十六卫的王将军之女。”她朝周俭解释道。
又传来一道温柔又委屈的声音：“王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你……你欺人太甚！”
“哎呦，儿就是欺人太甚，怎么？你打回来啊，不敢打回来就给儿憋着！”
还有人劝架。
“王姐姐，算了，你打都打了……””
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到了传出噪音的地方。
“王娘子，少说一句吧……”
“别拦着儿，今天儿就是要痛痛快快骂她一通！让她老找麻烦！”
“王姐姐，她就是这个样子，没有恶意的，咱们闹厉害了，多不好看啊……”
嗬！还真是热闹。
中间站了四位小娘子，其中两个穿得最华贵正在争吵，一个飞扬跋扈，一个低着头委屈，另外两个娘子则是一人拉着一个劝架。
最可笑的是旁边还站了几个郎君，一个一脸焦急，另外几个神色尴尬。
周俭看着站在那里的赵王爷和傅介之，一下就垮了脸。
他看了看和他并肩而行的徐风眠，又得意起来。
和徐姐姐并肩而行的人，是某！
徐风眠只觉得头疼，这是哪出戏啊！
她只能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吼道：“吵什么！”
一双丹凤眼几欲喷火，让人不敢直视。
那两个娘子立即住了嘴。
过了片刻，还是王琳琅主动说道：“徐少司有事？”
徐风眠俯视着她，又深深看了一眼埋着头的陈明珠。
她沉声道：“圣人让本官来问问，你们在这里吵什么？”
王琳琅一听见圣人的名头，一下就蔫儿了，没了跋扈的气势，一张明艳的脸也带了几分温柔：“是儿的错。”
陈明珠也娇声道：“是……是儿的错，儿不该惹王姐姐生气……是儿走在路上，身子不适，这才生了矛盾。”
徐风眠正欲训斥几句完事儿，却被一道温柔的女声打断。
“且慢。”
一个穿着红色圆领袍的清秀女子走了过来，她腰间佩着一把唐刀，猛然一看，很像穿着官服的徐风眠。
周俭眼睛眯了眯，嘴角向下垮了下去。
“董小娘子？”
徐风眠认识她，甚至和她算熟识。因为她的父亲正是刑部的董侍郎。
董瑶行了一礼：“徐姐姐。儿私以为，圣人的心情是第一大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和为贵。若真让圣人知道后面在争吵，岂不是对谁都没有好处？”
徐风眠眼睛微眯，嘴角翘起，语气不明：“那你以为该怎么做？”
董瑶一脸正色：“儿以为，徐少司可向圣人回禀，只是后面小娘子们玩闹，并非争吵……”
“呵。”
周俭的冷笑声打断了董瑶的话。
董瑶的脸白了一瞬。
周俭阴阳怪气地说道：“一个白身来教正七品的官员怎么做事。”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呢！
徐风眠没有搭腔，也没有理会董瑶，只看着那二人沉默。
现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仿佛过了许久，徐风眠才轻声道：“莫要再有下次。”
众人松了一口气。
“唐郎君！”徐风眠突然朗声道。
那个最开始站在那里一脸焦急的唐子谌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正常，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徐少司有何吩咐。”
徐风眠丝毫不给他面子：“一个郎君，别惺惺作态，让人作呕！”
就光站在旁边一脸焦急，嘴都不动。
赵王爷噗嗤一声，连忙转过头去捂住嘴巴。
失态了，失态了。
另外几个郎君也一脸忍耐，憋着笑。
二人直接离开这是非之地。
周俭看她走时，轻蔑地看了赵王爷一眼，很是开怀。
徐风眠冷笑：“热闹好看吗？”
周俭一脸遗憾：“唉~就看了一点点。”
不完整的八卦最让人心痒！
徐风眠现在很是纵容他：“等会儿去问关胜。”
关胜是内卫司的司员，是个万事通，随便哪家的事儿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被纵容的周俭悄悄靠近了些：“嗯！”
在前面等着二人的李成玉撇了撇嘴：“啧！”
赵绣调侃道：“看得牙疼还看？”
二人回来后，徐风眠连忙禀告：“陛下。后头的小娘子起了争执，现在已经调解好了。”
她并没有按照董瑶的办法行事。
那是欺君！疯了吗？
皇帝有些在意，问道：“哪家的？”
徐风眠如实道：“主要是十六卫王将军家的大娘和陈尚书家的大娘。”
皇帝转过去看她，眉毛轻轻一挑：“主要？”
“还有任太丞和安郎中家的小娘子在劝架。唐右丞家的二郎在围观。旁边还站了赵王爷、刘大夫家的大郎和鲁国公家的傅六郎……”
皇帝冷笑：“真是热闹！”
皇后连忙劝道：“七郎……”
皇帝接过皇后递来的茶，气消了不少，对着皇后温柔地说道：“那两个小娘子，你看着罚吧。”
皇后招来女官，吩咐道：”让王将军长女和陈尚书长女，帮本宫抄几遍金刚经来。”
徐风眠和周俭对视一眼。
嗯，这路上能安静些了。
一进华清宫，一股子暖意就包裹了全身。
这一冷一热的，众人皆忍不住抖了一下。
内卫司的人分成男女两个院子住在一处，方便换防执勤。
只是今日是徐风眠和洪山一起当值，几人把东西一放，就连忙赶去了帝后所居的长乐殿。
只是，听见殿内的声音，才发现，几人来得不太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