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眠向来冷静,只是涉及自身,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个人对她了解颇深……
这个人想对她做什么?
周俭看她脸色变幻,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徐风眠被人盯上,他比谁都急……
但是,必须要冷静,不然就中了凶手的圈套了!
要把事情从头捋一遍,从一开始……
“南水县县志!”
徐风眠和他已有默契:“书肆!”
街道左边有一家书肆。
二人冲进来时,把书肆的老板吓了一大跳。
大白天的,怎么就招惹了内卫司的人!
书肆老板硬着头皮问道:“二位贵人这是……”
“可有南水县县志?”徐风眠打断他。
书肆老板摇了摇头:“小店没有这种书。县志本就少见,更何况那个什么南什么县,鄙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二人喘着粗气。
书肆里的客人已经溜了,地上还掉了一本书。
徐风眠捡起那本书递给老板:“这是贵店的书吗?”
书的封皮上写着“秋月艳史”。
老板急忙否认:“鄙人店里没有这种书的!是客人不小心遗落的。”
二人对视一眼。
那人可以自己把书悄悄留在书肆里!
周俭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老板,摸出些银钱:“有公事要办,老板行个方便。”
一看见钱,老板就急不可耐搓了搓手,满脸堆笑:“二位请便,二位请便……”
周俭笑得有些腼腆:“这儿这么多书,老板可否?”
老板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喊来几个伙计:“快帮着两位贵人找书!”
徐风眠:“南水县县志,南边的南,水流的水。”
周俭补充:“谁先找着了,本官自有奖励!”
伙计们眼睛一亮,立即帮忙去找书。
到底人多来得快。
很快一个伙计就举着一本书,高声道:“找到了!”
徐风眠连忙叫住他:“把书先放回原处!”
这些伙计都是久在书肆做事的人,记性很好,立即将书还原。
徐风眠看了看书所放的位置。应该是集部,周边全是些诗集、文集。
她颤抖着抽出那本书,她翻来翻去,最后一页是空白的。
周俭拿着火折子凑了过来:“有酸味儿。”
纸张上字迹显性。徐风眠却有些不敢看。
周俭挨着她,拿过她手上的书,语气故作轻松:“某也要看!”
纸上的字倒是算得上好看,只是内容……
眠眠,生辰喜乐!你喜欢某送给你的礼物吗?
“周四,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俭小心翼翼地答道:“十月二十七啊……”
徐风眠只觉得耳边轰鸣声不停,眼前的景象都已经模糊,她像要被溺死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
周俭心中有所猜测,脸上的温和消失得一干二净,满脸怒色,就连他随时微微翘起的嘴角 ,此刻也微微下垂。
他扶着徐风眠,没有做声。
“儿要出去……”
“好……”周俭一边把书和信塞进自己怀里,一边扶着她往外走。
内卫司有用来联系的信号弹。
除非特殊情况,只有少司以上的官员才有。
信号弹升空,炸出一片火花。
不到一刻钟,附近的卫士就聚了过来。
徐风眠勉力支撑,站得笔直:“搜寻这条街道所有的人,发现可疑人员立即……记下。”
那个人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一定会亲自来看的自己的狼狈模样!
卫士一走,二人就回了书肆坐下,老板不敢多问,只给二人端来了茶。
街上有些小小的骚乱,倒也不是内卫司做了什么,只是百姓瞧见这些衙门的人都避之不及。
有赖于内卫司的“恶名”,一行人很快就排查完街道的人,一无所获。
徐风眠掐着手心,垂下头,沉声道:“都下去吧……”
周俭叫来了马车,先上了马车,又转身扶她上去:“先回去再说。”
他的手看着很白,但是摸上去却感受得到上面薄薄的茧,温暖又有力。
马车微微的摇晃。
“徐姐姐,要是不舒服先睡一会儿吧。”
周俭没有多问其他。
徐风眠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有些神经质:“不了……”
她要搞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到底是谁对她如此了解,又怀有恶意!
甚至为了所谓的“生辰礼物”,前后设计了两桩案子!
周俭只觉得心里沉沉的。
“这儿没有外人,你睡会吧,到徐府了某会叫你。”
徐风眠蓦地转头:“回徐府做什么?”
周俭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对外面吩咐道:“回内卫司吧。”
马车内沉默良久。
徐风眠主动开口:“儿原来的生辰就是今日,十月二十七……因为幼时,算命先生说不吉利,才改了日子……”
周俭也隐隐约约猜到了缘由,所以他很理解徐风眠的失态。
不管是她过去的家乡、闺名、生辰,都是极其的隐秘的事情,被一个人这样翻出来……
着实恐怖。
还有那封信……
想到这里,周俭捏紧了拳头。
“以后上值散值,某和你一起吧……”
他实在担心,那个人,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徐风眠摇头,眼神飘忽:“不用了……”
周俭知道她的性格,只劝道:“早日抓到那人,早日破案,也算为吴大郎报仇!”
徐风眠看了他一眼,眼神坚定了不少:“嗯。”
“回徐府吧?”
被他温柔的声音蛊惑,徐风眠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周俭立刻喊道:“回徐府!”
马车又掉转了方向。
这是周俭第一次到徐府,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徐风眠的住处。
和想象中的朴素干练不一样。
徐风眠的院子花团锦簇。
院子左手边是一片梅花树,细而有劲的枝条上已经点缀了花苞。
下面有好几丛舒展的菊花,暗紫冶黄俱有。
墙上还爬满了密密的三角梅,不是一大团纯粹的紫红,而是有好几种品种交缠,黄色的为底色,粉色、朱色、紫红色夹杂在其中,像被染了色似的。
最美的还是屋檐下吊着的垂丝海棠,像沿着屋檐滴落下的胭脂水。
院子右手边则是完全不同的情景。
那里空空荡荡,只靠着墙放着一排刀枪剑戟和练功用的木人桩,地上还有几个石锁。
徐风眠脸色好了不少,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样?”
周俭拍马屁的功夫向来厉害:“兼容并蓄,劳逸结合,文武皆修,不愧是内卫司第一的徐少司!”
徐风眠的考绩从来是内卫司第一。
“油嘴滑舌……”
周俭一脸无辜:“某句句属实!”
松萝站在旁边,有些局促,她觉得自己应该退下。
“小娘子,夫人让婢子给客人送了些点心茶水。”
是温蕊身边的婢女。
徐风眠强打精神:“多谢嫂嫂了,你放这儿吧。”
那婢女偷偷瞟了几眼,放下茶水就离开去和主子回话了。
“你们都先下去!”
徐风眠屏退了左右。
“这事情,儿还是想先告知父亲。”
周俭就怕她自己一个人扛着,连忙赞同:“那人如此了解你,说不定还会对徐尚书与徐寺丞下手。”
徐家人感情好,亲人是徐风眠的软肋。
“其实,温夫人才是最需要小心……”周俭看着桌上的点心,个个都是徐风眠最喜欢的。
温蕊是个普通的闺秀,性子虽然直爽,但是并没有武功,若凶手想要下手,温蕊是个很好下手的对象。
而且姑嫂感情好得跟亲姐妹似的,若是温蕊出事,对于徐风眠的打击也是极大的。
徐风眠也明白:“所以儿才选择不隐瞒此事。”
与其让家人蒙在鼓里,不如一致对外,才能更好保护对方。
周俭提醒了就不再开口,徐家人口简单,自有自己处理的方法,但是,只要她有所需要,那他就尽力而为!
徐风眠也不矫情,她知道徐家底蕴不深厚,主动问起了定安县主是如何清理府邸上下的。
周俭虽然是男子,但是对于这些杂务很是熟稔。
他娓娓道来:“当年陈王府本来的情况极乱,但是外祖母和母亲能够管理好王府,靠的就是两点。一是紧,二是弛。”
他对徐家人行事风格也有所了解,徐家人对随从很是宽待。
“只说第一点。最重要就是禁赌,只要一碰见赌,上下就会生起矛盾,还会产生债务问题,这种人很容易被人收买……”
二人一个说一个听很是和谐。
当然,在徐家父子眼里就不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