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立即动身去了吴康庆出事的地方——光善坊。
光善坊居住的大多是中等收入的百姓,他们生活富足,却没有高门大户的腌臜,所以一般情况下还是很友善的。
只是此刻,那些淳朴的百姓看着二人目光颇为不善。
议论声很小,却声声入耳。
“这些官府的人管那厮死不死干嘛!”
“是呢!那厮捣乱的时候没人管!死了就有人来管了!”
“明明就是老天爷开眼烧死了那个畜生!”
“要真是被人杀了,儿还要感谢那位壮士呢!”
“呸!这些官府的人就是欺软怕硬,专门欺负老实百姓!”
……
周俭有些局促,他向来招人喜欢,还没有被人这样带着恶意打量过,他小声道:“看来,吴康庆还真是……”
“人神共愤,猪狗不如。”徐风眠倒是一副自若的样子。
“少司会不会因此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周俭有些不坚定了。
他也有点觉得,就像那个娘子说的一样,谁杀了吴康庆也算是做了好事。
徐风眠的眼神如月光一样清亮:“不会。若真是情有可原或者是事出有因,自有律法。再则吴康庆骚扰邻里是因为万年县的衙门无所作为导致的,与我们追不追查他的死因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总是这样沉稳有力,让周俭的心安定了些。
吴康庆的房子几乎被烧得几乎只剩下框架,比废墟好不到哪儿去。
就连旁边邻居的屋子外墙都被熏得发黑,可见当时火势之旺。
房子虽然毁了,但是也看得出来院子本来还是挺大的。厨房被烧毁得最严重,将近垮塌。
徐风眠蹙眉:“起火点在厨房……”
周俭:“厨房着火?”
厨房在堂屋旁边,若是厨房着火累及堂屋,怎么会烧成这样才被发现?
二人直接进了厨房,厨房一片漆黑,但是看得出来,火应该是从厨房的台面向上下延伸的。
台面上有些被打扫过的痕迹……
“周四郎,闻一闻。”
周俭下意识伸手。
徐风眠立即打了一下他的手:“别碰,闻就是了。”
周俭抬眼看了她一眼,很是委屈:“哦。”
“儿是怕那东西有毒。”徐风眠解释道。
周俭凝眉:“有些刺鼻的味道……”
徐风眠连忙拉他出来,眉目之间有些焦急:“透口气!”
等周俭缓了过来,她才问道:“是什么?”
周俭缓缓摇头:“没闻过,只觉得很刺鼻。”
二人又往堂屋走。
厨房和堂屋之间被一根“黑线”连接了起来。
“这是故意纵火吧……”周俭看着外面的地上那道格外黑的线。
“黑线”是干草燃烧后留下的痕迹。
徐风眠:“是,有人专门把厨房的火引了过来。”
周俭了然:“所以,火很快就烧到了堂屋?”
堂屋烧毁程度明显没有厨房严重。
二人把整个屋子逛了一遍。
屋子很空,东西也凌乱得很。
没有什么线索。
“下一步做什么?”徐风眠主动提问。
周俭试探回答道:“找邻居询问?”
“哦?为何?”
周俭忐忑地说道:“厨房是起火点,那么应该有人目睹全过程吧……就算是纵火者拿干草引火,但是火找到堂屋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他越说越顺畅。
徐风眠赞道:“说得很对,要有自信,本官在,你可以犯错。”
周俭心里一暖,点点头,目光炯炯:“嗯!”
徐风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扭头看向外面:“走吧,去找人问问。”
二人信步走到了最近的一户人家。
开门的是个娇俏丰满的小娘子。
周俭到底不好开腔。
徐风眠客客气气行了一礼,主动说道:“儿是来调查吴康庆之死的。不知小娘子可否……”
那小娘子生得可爱,脾气却是个绵里藏针的,一双眼睛转了转:“儿当时睡着呢,什么都不知道。”
一句话软软地就顶了回来。
徐风眠很是真诚:“本官是内卫司的少司,正七品,和县令同级。他的父亲是御史大夫。”
小娘子不明白她说这个做什么,想要关门。
徐风眠一把把门抵住:“本官明白,因为县令的失职,你们吃了很多委屈。所以这一次本官一定会去好好参那人一本,保证他受到应有的处罚。”
小娘子年龄小却很聪明,紧锁着眉头,质疑道:“呵!他一个县令,再贬能贬成什么?”
“他手上总不干净。小娘子左右也没有其他法子,不是吗?还不如听本官一句劝,说不定本官没有骗人呢?”
那小娘子打量着二人,叹息一声,目露怨恨:“那个吴康庆!两年前曾经喝醉后纵火,儿去报了官,他们不仅不管,还说什么若是儿再报官他们就上门来给儿解释!”
小娘子跑去县衙报官本来就是怕被报复,那些人说上门解释,就是威胁她,让她忍气吞声。
徐风眠额角青筋暴起。
同为女子,虽然她身居高位,但是亦能理解小娘子的担忧与委屈。
周俭也很是气恼,身为父母官,不为民做主,为了息事宁人,纵容恶人,欺压善民!算什么东西!
徐风眠强忍怒火,安抚地拍了拍小娘子的肩膀。
周俭问道:“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自小就在这里了。”
周俭:“那你和这里的人都很熟悉了?”
“是呢!”
周俭给她出主意:“这几日,你悄悄地找邻居写个请愿书,上面就写吴康庆这么多年的行径以及府衙庸碌的行为,再让邻居们都签上字或者按上手印。到时候你再拿着东西和这个令牌来内卫司!”
徐风眠点头附和:“本官会给门口的人打声招呼。”
小娘子接过了令牌,见二人行事作风倒是踏实,她态度好了不少:“多谢二位贵人。二位里面请吧!”
小娘子家里收拾得很温馨,院子里花花草草颇多,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是别有一番意趣。
三人在院子里坐下。
徐风眠坐下后,直接从十二日的下午问起。
小娘子一边给二人斟茶,一边回忆道:“那日下午,儿在院子里做胡饼,就听见了吴康庆和一个男子的声音,二人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儿有些担忧他发酒疯就跑去偷看。没过一会儿吴康庆就跑出来发酒疯。大家听见这个声音都躲在家里不敢出声儿。”
“他经常发酒疯?”
“是啊!每次喝醉了就要跑到街上嚎叫,碰见了人还要骂人打人。有次要不是儿跑得快……”小娘子说到这里眼泪都快出来了。
徐风眠表情愈发严肃。
光吃粮不做事。
万年县的县令当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