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呛燥的空气涌入喉间。
在如灼热般的疼痛席过皮肤后,阳光刺目,弥塞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微微抬起细白的胳膊,水面浮动,优美软白的身体被边缘繁复石膏的池壁掩住,难以窥见,只要不靠近的话——
在她困惑的,朦胧意识到危险与艰难的处境时。
背着阳光,一名俊秀的神官走到她面前,少女安静地仰起头,随后她就被宽大的白色纤薄斗篷覆住了身体。
男性沐浴后的气味又夹杂着些许汗水触犯她的领域。
“冒犯了。”奥拉说完,就把孱弱的少女抱出圣池。
连同手也被好好的包覆在斗篷里,她对此感到安心,被人保护着,她不由得把脸贴近他温热鼓动的胸膛,只露出沾着湿发的脖子和如雪般白莹的双足。
与奥拉同行而来的骑士,拔出利剑,拦住了想要从神官手里抢夺少女的圣女侍从。
直到他们的身影远离追随者的视线,有人感叹的说着,“水泽女仙……狄俄涅……”
“神赐的宝物……”
“画像…画像上的圣女……”
“她是不是……圣女大人。”
参加祭典的人群逐渐骚动起来,就好像一块巨石投入原本沉寂的河水,溅出高亢的水花。
不知是谁最开始如虔诚的信徒唤她的名字。
没有人再去看还站在圣池后面,装扮鲜丽的文妮,也没人会去注意她此刻,撕下伪面的阴狠神色。她在侍从的搀扶下,从旁边的小路快步离开。
祭典仪式提前结束。
教廷圣洁庄严的白色回廊,圣职者们还没回来,阳光洒在大理石般明亮光滑的地上,安静无声。
奥拉抱着温软如白羊的少女行至内廷长廊,怀里的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镇定,急迫又弱地呼吸起伏,暗自弥散着甜腻蛊惑的气息。
直到他把少女放在卧室床上,仍然困惑又渴望的看他,像懵懂天真的稚子,湿软黑发和皮肤上的水流向床褥。
他维持着压在床边的姿势,手心应力下陷,凝视她的脸。
“你是谁…”少女轻轻低问。
奥拉恍然明白,她单纯的想要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乖巧和顺从只是对于当前发生的事,无法预判之下的自我保护。
他从床边退下,以一种仿佛失去温度,又擅长的语气说道,“圣女大人,我是神官奥拉。”
从圣池看到她的时候,奥拉已经认出来,悬赏告示上的少女,是主教一直在寻找的人。
翌日早晨。
嫩黄的枝叶垂低落在窗边,弥塞穿着丝绸的清凉裙子,阳光洒在肩带上发光,她托着头,看外面树枝上停留的小鸟。
身后的门外,有人在和守卫说话,接着紧闭的门在敲了两声后被打开。
“圣女弥塞,一切都准备妥当,奥拉大人让我带您去前厅。”神侍说。
这里的神侍并不像首都,她曾待过的地方那样大多是聋耳之人,反而各个样貌清秀。
弥塞觉得他们并不用对自己严加看管,昨天在问清楚后,她就打消了要逃走的想法。
她想去找涅喏,确定…他是否安全,再去地下城寻找住处,可以加入地下城的女巫组织,成为里面的一员,还可以开店卖魔药赚钱。
如果在地下城开店的日子无聊,她可以闭店几天,继续出来冒险旅行。
但回去的路程不好走,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像那样奇特的魔物。
昨天告诉了奥拉,他们揣测那不是普通的黑山羊,而是来自地底之下,凡人和魔法师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就像这里每个国家都被公海阻隔开,各自活跃在被割裂开的陆地版块,就算是法术高明的人,也无法仅凭自身,毫发无损的渡过满是巨型魔物的海域。
她曾在学院图书馆里读到过,历史上某个国王带领军队远征过海的时候,被一只巨鲸吞噬了几乎所有主力军队,历经磨难的战士返回故土,建立起新的王国。
人类和异族都被称为光之子,生活在阳光充沛的陆地之上,享受自然的恩惠。那些幽暗魔物、魔鬼、半魔人种族等数不清的黑暗物种隐蔽在炼狱,还有无尽的深渊,流淌着所有灵魂的冥河之水。
偶尔发生小规模的摩擦与争斗,相安无事数百年,只因谁都无法轻松越界,至高法则会规避这样的存在。
那圣池的水,有着神奇的功效,她被魔气腐蚀的伤口,肌肤恢复如初。
就像在这杀人与被杀,奴役与不公都极为常见的世界,意想不到的地方,神明仍然赋予了人类一丝希望。
少女的马车里放着厚实长垫,坐着有些闷热,她屈着身撩开前面的布帘,无聊地向外探去,外面的侍从站在烈日下,把一个个沉重的木箱捆绑牢固,单独搬到另一辆混装着杂物的马车里。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会。
等到文妮也坐上马车,教廷的大门才又打开,这支回程的队伍终于朝首都出发。
他们走的是平缓宽敞的主道,几座大城镇中间都有这样的道路,行进速度一点都不慢。
弥塞坐在马车里,听到的是隆隆急迫的车轴声,随着路面昏昏沉沉,如暴风里无助的细枝,剧烈摇晃的时候,在半路里停下来。
她变得昏眩,面色泛白,靠在发烫包裹软布的木板上,虚弱不堪,难受的对外面事物无知无觉。
布帘被撩开,弥塞恍惚的看见奥拉神官,向自己靠近。
等她能集中注意力,手心被奥拉捏着,下意识想抽回手,听到对方如泉水般宁静的声音。
“我给你治疗过了,再有不舒服的地方,请告诉我。”奥拉放开手,神色如常。
弥塞的脸庞微微发红,像被碾碎后的粉玫瑰,好像只有她想错了,不自觉的把奥拉代入先前遇到过的强势男人,连忙点头,“好的,好…谢谢。”
奥拉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下了马车。
中途马车停在一座大城镇里,听说要进行补给,这几天她都睡在马车里,另一名被他们同样称为圣女的少女因此不满,但她似乎更急于回到首都,吵闹几次后还是妥协下来。
晚风吹进屋子,弥塞把窗户关小些,刚准备上床入睡,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踌躇的屏息着。
“是我,奥拉。”
弥塞打开门,面无情绪的俊秀神官站在门口,烛光照亮下修长笔直的影子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冷情又理智。
“您有事吗?”她羞涩的想起来,听别的骑士说是他救自己,不自觉就使用了敬语。
奥拉审视的看向她身后的卧室,平稳温沉的说,“有人跟踪我们,今晚请允许骑士在您的门口守夜。”
他刚说完,身后就走出一名年轻骑士,弥塞对他有些印象,他总是用探究的,真诚眼神偷偷看她。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请你们都去休息吧。”弥塞如此说道。
奥拉却没有退开,他的手制住了弥塞想要关上的房门。
白袍神官虽然比穿着盔甲的骑士看起来身形单薄,手臂却很有力气,弥塞无法再往前推动一点。
她喘息地后退,“您还有什么事吗?”
奥拉看了她一会,好像是才想起来,说道,“如果您是不习惯骑士的守夜,今晚我会在门口,那么就不打扰您休息。”
弥塞还没拒绝,就看到他把门重新关上,她听见门外奥拉对骑士说了什么,穿着盔甲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弥塞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门。
奥拉也转过来看她,“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也可以去休息。”弥塞柔声说道。
她见神官并没有离开,也不再勉强,“晚安。”
弥塞说着把门关上。
她走向宽大的软床上,决定把这些烦人的事情先抛在脑后,闭眼休息。
和硬木的马车比起来,旅店的床确实更为舒适。很快,房里只有少女轻盈的呼吸声。
平安度过夜晚,并没有人趁着天黑来袭,或想对他们不利。但这支护送圣女的队伍,也过于薄弱,他们并不会多做停留。天一亮,他们又出发了。
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到达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