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奔逃与惨叫一刻也未停下,反倒有些愈演愈烈的架势,浓重的血腥与恶臭混淆一处,仿如置身于修罗场一般。
一轮残月半掩云头,将整个镇子尽都笼罩在一片肃杀当中。
妇人搂紧了怀里女娃子,亦步亦趋地紧随着柴屠户而行,待靠近了那处宅院,还未稍稍放下些一直提着的心,冷不丁一头活尸从黑暗里跃出,嘶吼着扑咬向了二人。
这一下太过也突然,莫说是妇人,便连柴屠户也有些反应未及,刚想要举刀拦截,那活尸已然撞到脸前,无可奈何,只得匆匆闪身让过活尸抓挠,而后借着扭身的空隙,狠狠一刀劈砍过去。
只听得。
利刃与骨头摩擦的嘎吱声里,霎时间脑浆四溅,骨屑迸出。
柴屠户眉头一跳,他本意是要将活尸一刀枭首,孰料昏暗里视线受了影响,这一刀竟是砍入活尸后脑,只堪堪嵌入大半个脑袋。
而活尸挨了这么一下,却似不知痛楚,竟是顶着脑袋上的刀口,欲要转过身上来撕咬。
“直娘贼,与俺死来!”
柴屠户咬紧牙关,握紧了刀柄合身奋力下压,那活尸嘶吼一声,已是被刀锋压着,颤巍巍跪倒在地。
接着刀锋顺势一拉。
咔嚓嚓令人牙酸的声响当中。
顿时,便将活尸的大半脑袋硬生生切了下来。
他这才喘息着收了尖刀,直起腰身,抖掉刃口处残存的碎肉与骨屑,咧了咧嘴,一时间竟觉得双臂有些酸软无力。
瞧着地上脑浆子洒了一地的活尸,柴屠户啐了一口,撇嘴不屑道:
“这儿些腌臜玩意,骨头倒是挺硬。”
这番争斗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妇人尚未从惊恐里回过神来,那活尸已然被解决掉了。
“张家娘子莫怕。”
柴屠户咧嘴一笑,安抚了妇人几句,才又指着前方的那处宅院说道:“那地窑便在此处后院,张家娘子且随俺来便是。
妇人回过神来,后怕之余,只是连连点头,两人摸到宅院的后门,也并未再遇到活尸袭击。
那地窑的入口颇为隐秘,柴屠户刚掀开来木板,便听一阵的惊慌的哭泣传来。接着有人语带颤音的问道。
“谁…?”
柴屠户应了一声,又与那人说了几句,地窑里的骚动这才渐渐归于平静。
可瞧着眼前那黑漆漆的地窑入口,妇人一时却有些踌躇起来。
柴屠户想是瞧出了她的担忧,遂解释道:
“这儿些都是附近避难的邻里,张家娘子不必担忧。”
妇人愣了愣,随即恍然,瞧来这柴屠户已救了不少乡亲,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不及多想,忙抱着怀里女娃子往地窑里钻去。
等妇人进了地窑当中,柴屠户却并未进去,反倒小声嘱咐地窖里的乡亲不可随意外出,免得引来了怪物。
刚想要掩住入口,冷不丁一道呼喊叫住了他。
柴屠户垂目瞧去,但见漆黑入口处探出个干瘦的脑袋,双目通红、脸色惨然,瞧来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
这人他认的,正是不久前从隔壁救出的乡亲之一,唤作王虎的便是,只是不知眼下为何突然喊住他。
“柴兄弟…”。
这干瘦汉子欲言又止,似有话要说,支支吾吾了半晌,眼瞅着柴屠户有些不耐,末了才一咬牙,满脸惭愧地说道。
“方才混乱里大家伙儿只顾逃命,我那浑家却不知走散去了何处,柴兄弟若是见了,望能将我那浑家带回来,此番恩情…待日后必定厚报…!”
柴屠户闻言,心下倒也未有丝毫恼怒,只摆了摆手,瓮声瓮气地回道。
“俺晓得了!”
那干瘦汉子面露感激,连连道谢几句,这才将脑袋缩回地窑当中。
………………
镇子某处。
徐老头死死抵住了门板,残破腐朽的木门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中便要不堪重负,可他仍旧尽全力守住最后这一道防线,那副老迈身子业已油尽灯枯,冷汗顺着面皮簌簌滑落,打湿了斑白的发髻与身上那粗麻褐衣。
砰…砰…砰。
门外的撞击愈加猛烈,仿佛巨锤敲打,徐老头几次险些跌倒,却硬撑着腰杆,将肩膀与脑袋抵住门板,死命支撑,可他所做的这一切,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只听一声刺耳的巨响过后,这扇残旧木门终究整个破裂开来,木屑横飞里,徐老头也被一股子巨力撞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颤巍巍抬起那有些晕眩的脑袋。
待惊恐的抬起头,便见一头怪物拖动着怪异步伐蹒跚闯入,那对儿眸子里迸射出嗜血红芒,喉咙处也发出似风箱般的“嗬嗬”低吼……
徐老头睁大眼,心头满是绝望,他瞧了眼屋角藏匿的那副小小身影,干巴巴的老脸上竟显出几分的潮红。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佝偻着腰身拾起地上一截朽木,那对混浊的眼珠子死死瞧向了那狰狞的怪物,接着,奋力举起那节朽木砸去,可也只将怪物砸了个趔趄,哪儿又能造成丝毫的伤害。
怪物嘶吼一声,龇着带血的獠牙,猛地扑咬向他……
“爷爷…!”
一道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冷不丁响起。
可徐老头已被怪物扑倒在地,撕咬声中传出徐老头那虚弱且苍老的声音。
“楚楚,快…跑……!”
随着他的脖颈被獠牙撕开,这道微弱哀鸣也的随之消散。
楚楚眼眶子里浸满了泪水,死死抿着小嘴,只眼睁睁瞧着那怪物将她的爷爷咬断了喉咙,撕扯下血肉,一点点啃噬起来。
她颤抖着身子,一时间既惶恐又哀恸,想要起身逃跑,可双腿却似灌了铅般,竟使不出丝毫气力。
不过十几息的功夫。
怪物已将徐老头的身子撕咬的残缺不全,那颗狰狞的脑袋缓缓抬起,獠牙间还残存着一些个碎肉与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