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冰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珠偶尔神经质的转一下，她没办法再在出事的楼里住下去，很快的搬了家，但整个人还是心神不宁。
“我不想再说那天的事了，你们的同事也来问过好几次，我想我肯定产生了幻觉，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语速有些快，显然情绪很焦躁。
姜璃看着眼前的水杯，那是陈玉冰帮她倒的，茶叶放了很多，足足大半杯，用的是冷水泡的，这姑娘会不会精神真的出了问题？
她看看坐在旁边的泉朵，这才对着陈玉冰道：“你为什么觉得你看到的是幻觉？”
“你们的同事已经说过了，那两个人死于三个月前，跟我看到他们被杀的时间差了三个月，三个月前我根本还没搬到那个小区，这不是幻觉还能是什么？”陈玉冰有些激动，忽然站起来抓着姜璃的手道，“你说我精神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这几天我一直看到这屋还住着别的人，是一家三口，我看到他们在说话，一起吃饭，但他们好像又看不到我，我要疯了，要疯了。”她说完，用力抓自己的头发。
泉朵跑上去阻止她，她却开始用手打自己的头，姜璃被她的话弄得愣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去抓她的手，挣扎中，陈玉冰口袋里有东西掉了出来，掉在地板上，“叭”的一声。
姜璃慌忙帮她捡起来，是个吊坠，血红色的不大不上的一块玉，是一对抱在一起的娃娃，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块玉已经有些年头了，红玉难得，价格一定不菲，怎么就随意的放在口袋里？
她不自觉的拿起放在掌心，只觉得那东西在掌心颤动了一下，像是活的，她吓了一跳，松开手，眼前顿时晕眩，似乎有成千上百个人在说着话，各自做着事情，在不同的空间，不同的环境中，混在一起，如苍蝇般在耳边“嗡嗡”作响，她人一下站不住，跌坐在沙发上。
姜璃再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应该已经是晚上了，病房里亮着灯，姜唯明正坐在旁边看一大叠纸。
“几点了。”姜璃哑着声音问了一句。
姜唯明这才发现姜璃醒了，看了下表道：“八点三十五，你醒了？”
“我怎么了？”姜璃坐起来，头还有些晕。
“泉朵说你在办案时忽然晕倒，医生的诊断是疲劳过度，你很疲劳吗？”姜唯明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姜璃摇摇头，道：“不好说，不过饿了倒是真的。”
“有饭菜，在保温杯里，我带来了，”姜唯明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递给她，“快吃吧，医生说醒了就可以回家，你吃完我们就回去，泉朵会帮你请假，住我那儿，休息几天。”
姜璃点点头，打开保温杯吃起来，抬眼看到姜唯明拿起那叠纸又看了起来，兴味正浓。
“什么东西，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我的一个学生写的东西，写的挺有意思。”
姜璃吃了口饭，道：“难得有你看得上眼的东西。”
姜唯明放下那叠纸，道：“你知道科学最迷人的阶段是什么阶段？”
姜璃对他的那套学术的东西兴趣缺缺，随口配合的答道：“是什么？”
“就是某个论点在没有被证明前的各种猜想和推测，这段时间百花齐放，天马行空，就比如说这篇有关时间和空间的命题。”
“嗯。”姜璃随意的听着。
“如果一个人就是一个空间，我们将这个空间比作一列火车，时间就是轨道，我们一路上只能看到那些与平行轨道上的火车，但谁保证有很多火车与我们在不同轨道，不同方向和路径，他们存在，但我们却看不到他们。”
姜璃听到这里吃饭的动作停下来，想了想，道：“那我借着耳环所看到的世界会不会就是跟我们速度不一样的火车？”
姜唯明笑了笑道：“说不定啊，它就在我们身边，只是看不见。”
姜璃若有所思，但也只是稍微想了想，有关空间与时间的猜想一直有，反正不能深想，一深想就会绕进去，最后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自寻烦恼。
姜璃吃完饭，就和姜唯明出了医院，姜唯明去取车，姜璃就在门口等。外面车水马龙，姜璃看着，猛然想到自己晕倒前所看到的杂乱画面，有点像现在的情境，各种声音，各种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是什么情况呢？
看来真的疲劳过度，姜璃打了个哈欠，等姜唯明把车开来，转头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医院里出来，是个男人，身形修长而高挑，一身黑衣，双手插进口袋，正站在医院门口，似乎是在等人。
果然，不一会儿从医院里走出个年轻女人，她的腹部高高的隆起，显然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那女人跑到男人旁边，手挽住男人的手臂似乎在请求着什么，男人不同意，那女人就扯着男人的手臂撒娇。
好亲密啊。
姜璃想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而此时男人的眼睛正好也望过来，看到姜璃愣了愣。
“这么巧啊。”姜璃只好上去打招呼，看了眼易兰泽，才望向那个女人，女人长得非常漂亮，虽然怀孕，除了肚子，四肢仍是纤细，剪了齐耳的短发，皮肤白皙而光滑。
“嗯。“易兰泽看到姜璃也有些意外，却只是“嗯”了一声就没话了。
“这位是？”姜璃已经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在意，转向那女人问道。
“没看出来吗？”那女人笑嘻嘻的抱紧易兰泽的手臂，道，“我是他老婆，你是兰泽的同事吗？你好啊。”姜璃是上班时晕倒的，所以身上还穿着警服。
姜璃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老婆？这人已经有老婆了？想到之前说要追易兰泽，此时多少尴尬，脸上却在笑，道：“确实，很明显能看出来，你好。”
易兰泽看了眼姜璃，冷淡地抽回被女人抱住的手臂，道：“不是，只是一个关系有点远的亲戚，墨染，你别胡闹。”
听他这么说，女人噘起嘴，道：“什么叫关系有点远，我跟你可有渊源呢？”说完又冲姜璃笑道，“不好意思，跟你开玩笑呢，他是我叔，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老公又出差，我们住的近，所以才让他陪着来检查一下，我叫苏墨染。”
“姜璃，”那女人有个好听的名字，面相也讨喜，姜璃冲她笑笑，听到身后按喇叭的声音，回头看是姜唯明的车开过来了，她也不看易兰泽，而是冲着那女人说道，“你们开车来的吗？没开车的话送你们一程吧。”
没等易兰泽开口，那女人道：“好啊，身体沉得要命，坐黄包车风又大，”说完冲那头从开着的车窗里望着他们的姜唯明道，“叔叔好，叔叔麻烦您了。”
真活泼啊，姜璃看到易兰泽的表情明显抽搐了一下，心想自己刚才怎么相信这女人是易兰泽的老婆？根本是他讨厌的型啊。
姜唯明话不多，易兰泽更是话少，一路上都是苏墨染在讲话，一会说姜唯明长得帅，一会又夸姜璃长得漂亮，最后又问道：“姜小姐，你这么年轻应该还没结婚吧？”
“没有啊，”姜璃倒是满喜欢这个苏墨染，笑着顺口回答道，“你有合适的介绍吗？”
苏墨染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姜璃也自后视镜中看看易兰泽，故意道：“不嫌弃我就好。”
苏墨染以为姜璃只是自谦，笑道：“说反了吧，谁会嫌弃你？”
姜璃道：“话多，又吵，还像男人，有人肯要我已经不错了，你说是不是，易兰泽？”
易兰泽没答腔，苏墨染却叫起来：“这是谁说的啊？简直胡说八道，姜小姐你放心，我手头有好几个年轻才俊，一定帮你挑个合适的。”
这回姜璃相信她确实是个要当妈妈的人了，口气跟自己那几个远房姑姑一个味儿啊，也怪自己自掘坟墓又多了一个要给她介绍对象的。
苏墨染还想说话，却没想前面的车子忽然刹车，弄得姜唯明也不得不踩刹车，苏墨染直接就撞在前面的靠背上。
幸亏姜唯明刹得不是很猛，苏墨染只是肩上撞了一下，如果不是孕妇根本不算什么，被易兰泽捞回来，骂道：“你就不能安心坐着吗？人家的追求者都排到警局对面了，还用你介绍？”
姜璃本来回过身想问苏墨染有没有事，猛然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怔，然后忍不住就笑起来，眼睛不自觉的看向易兰泽。
易兰泽脸沉着，表情愠怒，道：“你笑什么？”
姜璃道：“笑某人的记性不错。”
易兰泽哼了哼，竟然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姜璃看他眉心那点血红，皱着眉拉苏墨染坐好，莫名的脑中就想到一个人，除了脸，似乎某些地方也重合了呢。
还好是顺路，没有多久就到了苏墨染的住所，姜璃看了一眼，竟然就是陈玉冰新搬的那幢楼，自己白天时还来过一次，此时楼里住户家里都亮着灯，应该是带着暖意的，却莫名的有一丝不安的气氛。
苏墨染被易兰泽扶着下了车，与姜璃客套了几句，目送着姜唯明的车离开。
苏墨染道：“那位姜小姐深得我心，性格爽利又漂亮。”
易兰泽不置可否，自顾自的进楼去，苏墨染追上去，道：“兰泽，你喜欢她？”
易兰泽脚步一顿，似乎惊了一下，道：“别胡说八道。”
“这就怪了，”苏墨染挽着易兰泽的手臂，道，“以前我开玩笑说是你女朋友你都懒得澄清，这次却否认的非常快，你不在意，干嘛要否认？”
“因为是同事，我的档案上是未婚，不想让人误会我未婚生子。”
“看看，又澄清了，”苏墨染眼睛透亮，道，“你易兰泽可不是喜欢解释的人。”
易兰泽眉皱起来。
“还有那句排到警局路对面是什么意思？姜小姐为什么笑成这样？”
易兰泽抿着唇：“那是她发神经，苏墨染，你能不能别提她了。”
苏墨染吐吐舌头，道：“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单身也太久了，连吃东西也只能吃素的，和尚的日子，有什么意义？”
易兰泽道：“这样的日子都过了这么久，还在乎多过几天吗？你别管我的事，也别把她扯进来。”
苏墨染脸上有忧虑的神色，道：“兰泽，就算你找到死的方法，也要在这之前让自己再像正常人一样活一次，这样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