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鹿在丈人家喝酒,转眼三斤酒就喝光了。丈人说:“你们等着,我去再取点酒上来。”
林见鹿说:“还是我去吧。”林见鹿要取酒,是因为他怕丈人喝多了,下地窑有个散失什么的。
但霍灿却说:“你去更让人不放心,还是让爸去吧。”确实,此时,丈人一斤酒下肚,咋不咋地。林见鹿却显然有点迷糊了。
丈人又取回来差不多有二斤酒,林见鹿依旧是给丈人和丈母娘先倒上,然后给自己也倒满了。在他,丈人没让自己不喝,自己就还要陪着继续喝着。
霍灿已经看出林见鹿有些不胜酒力,于是在林见鹿给自己倒酒的时候,她伸手拦着说:“哥,你少喝点吧。”
但霍灿却被爸爸拦住了,爸爸说:“没事儿,我看见鹿再喝点也没事儿。”
于是,林见鹿也说:“没事儿,我再陪爸爸喝点儿。”
这二斤酒,林见鹿陪着丈人和丈母娘直喝到深夜。翁婿两人边喝边聊,从天文地理,聊到古今中外,从家常理短,聊到国家大事……最后,林见鹿都不知道自己聊的是什么了。
但第二早晨起来,林见鹿感觉丈人对自己昨天晚上喝酒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
霍灿和林见鹿第二天早晨坐早车返回逃鹿,临走时,依旧是带了很多的乡村特产——没有农药化肥的绿色蔬菜。霍灿本不想拿那么多,她嫌费事儿。这些蔬菜,在城里的超市也都能买到,而且不贵。但爸爸妈妈一定让他们拿着,没办法,她也只好拿着了。一旁的林见鹿虽然也推辞了一番,但丈人丈母娘让拿着,他也就乖乖地顺从。
在从纯仁到逃鹿的大客车上,有村里的人乘车的。看到霍灿和林见鹿拿着一大蛇皮袋子的东西走,就有人说:“都说姑娘是娘家的贼,一点儿没说错。”
这话霍灿听到了,林见鹿自然也听得到,霍灿怕林见鹿不理解村里人这样的说法起反感,就跟林见鹿解释,林见鹿却说:“呵呵,我明白,你们村里的人没有恶意,是说老丈人家挂着姑娘家,啥都给姑娘拿的意思。”
霍灿就说:“你还啥都懂呢。”
林见鹿:“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这是人之常情嘛。”
霍灿:“哈,你这的人之常情还不少嘛。我看你以后就叫林知情得了。”
林见鹿:“我到底叫啥啊?这才两天时间,我一会儿叫林老人儿,一会叫林知情的。你给我整个准确的行不?”
霍灿:“偏不,我想叫你啥你就叫啥。”
车到逃鹿,林见鹿拎着蛇皮袋子和霍灿一起下车。背后的村里人都看着他们。霍灿想,村里人回去又该有一波儿的品评了,其实她不知道,昨天晚上五婶已经把霍灿并非嫁给有钱人,那台宾利车并非她家的事,宣传了半个屯子。
回到省城家中,已是下午,霍灿说:“咱俩开着车去看妈吧,你这次不知又要走多长时间呢,妈挺孤单的。”
林见鹿:“是啊,我妈够孤单的了。要是有个人陪着就好了。”
霍灿听出林见鹿的话里音,于是她说:“其实我也想陪妈,但妈住在那么偏僻的乡村。我不能总不工作吧。这次你走了,我就打算在省城找份工作。然后我想报个驾校,等我考了驾照,就能经常开着车去看妈了。”
林见鹿听霍灿这样说,就搂过霍灿说:“哎哟,这谁的媳妇啊,这么孝顺,体贴婆婆,还要为婆婆考驾照。”
霍灿一把推开他道:“去你的,咱俩赶紧走吧,好早点到妈家。”
两人带着从霍灿家拿的菜,又买了点肉、蛋,就开着车去了婆婆家。
到了婆婆家,林见鹿把半蛇皮袋的菜拎进屋,婆婆问是什么,林见鹿就说是丈母娘给她拿的菜,这村里的菜没有农药没有化肥。
婆婆也是种了园子的,但亲家的心意,她还是很高兴地领下了。
一见到婆婆,霍灿就发现婆婆的眼圈儿是红的。但她没敢问,只是装作没看出来。等婆婆拎着蛇皮袋去厨房往冰箱放菜的时候,她悄悄问林见鹿:“你看到没有?妈好像是哭过,妈的眼圈儿是红的。”
面对霍灿,林见鹿的脸上少有的不见笑容。他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屿溪遇难的日子。”林见鹿说着,神色已然黯然。
说起屿溪,霍灿是知道的。林见鹿曾经跟她说起过她。屿溪是林见鹿的妹妹,是一个美丽而又仗义的女孩儿。当年她为了救她的闺蜜,被闺蜜的男友连扎数刀。她为了闺蜜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而她的闺蜜却是个白眼狼,不只是当时在现场的时候,见死不救,反而把屿溪关在门外。就是后来在法庭上,为了她自己的利益,也不肯说实话。
林见鹿说:“其实生而为人,对你一辈子心心念念不忘的,唯有父母吧。就像今天,是妹妹的忌日。我这个做哥哥的,在看到我妈之前,我都没有想起来。之前还一直和你兴高采烈。但我妈就不一样,屿溪的死,是我妈一辈子的痛。这痛恐怕只有她在世上也不存在了,才能消除吧。”
霍灿看着林见鹿悲伤的面孔,她说:“除了父母,还有爱人,也会对你一辈子心心念念地不忘的。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像梁山伯与祝英台。”
霍灿这样说,她是由感而发的。在现在的她,是爱情至上的,以为这世上最深情的感情莫过于爱情。
但林见鹿并不说破,而且他也不能说破。他只能补充地说:“是,还有相爱的人。”
他们说话间,婆婆已经进到屋里来了,而且她已经掩饰了她的悲伤。她装作一副从来没有悲伤过的样子,说:“你们今天带这么多菜来,咱们今天晚上吃哪样?说,妈去给你们做。”
霍灿听林见鹿说过,婆婆爱吃牛肉,于是她说:“妈,今天晚上咱们炖牛肉吧。”
婆婆听到霍灿的话,就说:“好,炖牛肉。”婆婆赶着说,赶着就往外屋走,她的步履匆匆,像有什么急事儿一样儿。霍灿不明就里,她也跟了出去,她是想帮婆婆做饭去的。
但走到走廊,透过走廊的玻璃,她却看到婆婆在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