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灿和星传在南昌相见了。霍灿想要上去拥抱星传,但星传太矮,如果霍灿要拥抱他,就要蹲下身子,霍灿怕这样伤害了星传,所以她忍住了。她只是上前拉起星传的手,但这样也多少有些尴尬。因为霍灿拉星传的手,颇似大人领着孩子,而星传已经是二十岁,甚至可能是更大一些的大小伙子了。看着霍灿和星传这颇有些尴尬的相聚场面,林见鹿在心里暗骂张长江害人不浅!
仅相隔一个月的时间,星传有些黑瘦了。霍灿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演出太辛苦了。星传说演出倒不辛苦,在哪儿演出都是一样,只是最近在贵州的大山里演出,常住在吊脚楼里,剧团里人多,一人晚上起夜,整个吊脚楼都在颤,所以睡不好。
星传轻描淡写地说着他在贵州山里的演出,但霍灿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忐忑。因为她曾经经历过那份焦虑那份忐忑和不安。而实际上,霍灿虽然在心里早已确定星传一定是弟弟,但她也同样忐忑着。
霍灿和星传,还有林见鹿一起去了亲子鉴定中心,就是霍灿和刘大栋做鉴定的那家。但这一次,霍灿和上一次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霍灿想,也许这就是亲情的力量?血浓于水就是这个原因?
同样繁琐的手续,上一次霍灿云淡风轻,而这一次她也嫌啰嗦了。好在一上午就办完了。在医院中午下班前,医生完成了采样。采样前,霍灿去交了最快结果的费用。现在他们只需静待结果了。
中午饭,他们三人在医院旁边的一家餐馆里吃的。霍灿问星传喜欢吃什么,星传说随便,他什么都吃没有忌口。于是霍灿点了很多鱼和肉,她希望他多吃点。也许在她的思想里,星传长得这般矮小,是因为营养不良。
想到昨天在郭家村时,星传的爷爷那倔强的处事。霍灿就问星传:“弟,你爷爷平时对你好吗?”
星传用他那稚嫩的童音回答:“挺好的,我爷虽然倔,对我爸不好,但对我倒挺好。姐,你昨天看着我爷爷了?看着我奶没?我奶对我也好。”
霍灿:“你爷爷奶奶,我都看着了,你爷爷确实挺倔的。”说着,霍灿想起郭老爷子那个倔强样子,就不由得笑了。霍灿找到了弟弟,于是当时的不愉快,现在也转化成了某种令人愉悦的东西。
想到郭老爷子死不承认他孙子叫星传,于是霍灿又问:“星传,你爷爷知道你叫星传吗?”
听霍灿这样问,星传就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你和我爷爷提我叫星传了?”
霍灿纳闷星传何以担心这个,于是她说:“啊,我说星传是我弟弟了,我是看到墙上你的照片,我才说星传是我弟弟的。”
星传的神情似乎更担心了,他说:“这下坏了,爷爷怕是要知道我在外面唱戏了。”
霍灿:“你在外面唱戏,你爷爷不知道?”
星传象个老人家似地叹息道:“唉,不知道。”稚嫩的面孔,却发出老人家般的叹息,星传整个人都不和谐了。
霍灿很奇怪,这郭老爷子,不只倔,还很奇葩,她问星传:“为什么?”
星传说:“我爷爷说,唱戏是下九流,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所以我一直骗我爷爷说我在外面工厂里打工。不只我爷爷不知道我在外面唱戏,我们屯子里的人也不知道我在外面唱戏。因为我不常回我们屯,所以屯子里人也一直没发现。象我的戏服啊,还有唱戏的一些道具啊什么的,我都放在我景德镇的家里。”
霍灿想起来,星传说他小时候家在乐平,现在搬到景德镇了。那么看来他爸爸妈妈是知道他唱戏的了?于是她问:“那你爸妈知道你唱戏吧?”
星传说:“我爸妈知道。我唱戏,还是我爸妈给找的老师学的呢。我不念书后,我想学唱戏,我爷不同意,我爸妈就偷偷在景德镇给我找了个老师,教我唱戏。我家就是为了我学戏,才搬到景德镇的。学成后,找的这个剧团,还是老师帮着找的呢。”
为了星传学戏,把家都搬到景德镇,看来星传的养父母对星传还是挺好的,霍灿问星传:“看来你爸妈对你挺好的啊。”
提到父母,星传似乎很开心,又似乎很伤感,他说:“我爸妈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他们从来没嫌弃我长得矮小。如果我真的是他们收养的,那他们就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了。因为如果我是亲生的,不管我什么样,他们都不会嫌弃,那是因为血缘,是亲情。但如果我是收养的,我这样,他们还不嫌弃,那不是善良又能是什么呢。”
从星传的话里,霍灿感觉到了星传的自卑,她不由得也有些伤感,星传怎么会这么矮小呢?
星传停了停又说:“姐,不管一会儿鉴定结果如何,我都不会离开我父母,不会离开我爷我奶。”
星传的话让林见鹿和霍灿都在心里对他赞赏不已。霍灿说:“对,弟你说的对,咱们姐弟相认,但不能断了和父母的关系。以后你该怎么孝敬父母还是要怎样孝敬父母,一点也不能差事儿了。”
在吃饭和饭后等待的时间里,霍灿和星传一直聊着,姐弟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林见鹿只在旁边默默地陪着。
三个小时后,鉴定结果出来了。当医生递出来鉴定结果时,霍灿没有接,而是示意星传先看。
星传接过鉴定结果,他翻开来看。
他叫了一声:“姐。”然后就默不作声了。
此刻的星传,也许是百感交集吧。
星传把鉴定结果递给霍灿,霍灿看到结果正如她所想的,星传就是她的亲弟弟。
自从鉴定结果出来后,星传就一直沉默着。
三个人默默地走出医院,霍灿说:“星传,你也住到我和你姐夫的宾馆来吧,这样咱们在一起方便些。”
但星传却说:“姐,我想静一静。还有,我不想让我爸妈和我家里人知道,知道我知道了他们不是我亲生的父母。他们养我这样一个相当于残疾的孩子就不容易了,我不想他们再在心理上失去我。”
霍灿没想到,星传会如此的重情义,如此细腻地体恤养父母。霍灿是赞成星传的,于是她点点头说:“好,弟,姐随你。那,我们明天见。”
星传却说:“姐,我想过一段时间,我们再见好吗?”
霍灿没想到,星传会做这样的决定。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星传对霍灿和林见鹿招了招手,说:“姐,姐夫,再见。”说完,这个长着小男孩的身躯的小男子汉,迈着男子汉的步伐,走了。
霍灿望着星传的背影,突然间就泪流满面。
望着星传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满脸泪水的霍灿,林见鹿说:“灿灿,你知道星传为什么会这样矮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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