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子里没有霁红瓷瓶,但有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只有一张卡片和两张纸条。
掏出卡片,卡片居然是一张身份证,那种老式的一代身份证,用塑料薄膜夹住的那种老式身份证。霍灿记得小的时候,父母的身份证曾经就是这个样子。
霍灿用手机照在身份证上,姓名:秦娜;姓别:女;而旁边的照片赫然就是霍灿梦中亦或是记忆中的那个包裹着霁红瓷瓶的女人,那个霁红阿姨。
霍灿在震惊之余,却没忘自己要做什么,她要把这张身份证照下来,她不想拿走它,因为这是父母的秘密,她不想让父母发现,她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她打开相机功能拍照。可是,屏幕上提示:电池电量低,无法打开闪光灯。该死!手机偏偏这个时候电量低。是啊,自己下到地窖里已有一个多小时,手机手电筒功能一直开着,这个时候电量低也是正常吧,怪只怪自己想得不周到,没事先备个手电筒。
无法拍照!怎么办?
要不干脆就拿走吧。既然是父母的秘密,而且封存在地窖中,父母一定不会经常看,甚至从来也不看吧。拿走吧,还可以在以后仔细看,慢慢研究。对,拿走!
霍灿上到地面的时候,已经接近六点钟了,按时间来说已是傍晚,但夏日的傍晚天光明亮,没有一丁点儿黑夜即将降临的前兆。
父母还没有回来。赶紧把照片和纸条拍照,然后再送回到地窖里?可这太危险了吧,万一父母赶巧自己在地窖的时候回来……霍灿纠结中,父亲和母亲一人拎了一把镰刀从大门口进来了。
看到霍灿回来,父母似乎有些吃惊,但也显得很高兴。父亲就要去村北头的肉食店买肉。霍灿急忙拦住父亲,说这几天热,吃肉嫌腻。就吃点小园儿里的青菜就好。然后就自己主动到小园里拔菜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父母问霍灿怎么又有空回来。霍灿就说高中同学组织同学聚会,要高中的毕业照,让她回来取毕业照片。霍灿的这个理由编得其实挺牵强,细究起来漏洞百出,但父母似乎是挺相信,母亲还问哪天聚会,霍灿就又随口说了个下月5号。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堂屋里,看着电视,唠着家常,但唠的都是村里别人家的事儿,不管是霍灿还是父母,似乎都在有意回避着自家的任何事情。
带着父母的秘密,那个装着身份证和两张纸条的塑料袋,回到银州市的家中时,霍灿身心俱疲,无力地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她感觉自己好象刚刚经历了万千江湖。
傍晚时分,霍灿醒过来,她居然睡着了。睡醒后的霍灿,象游戏里的人物满血复活般,马上有了精神。她取出包中的那个塑料袋,在从纯仁返回的一路上,霍灿都没有打开过这个塑料袋,她紧紧地把它捂在包中,似乎怕一拿出来,别人就会发现这个秘密,发现她偷拿偷看了这个秘密。现在这是她自己的空间了,她放心地把它们拿出来。
身份证上,霁红阿姨和自己梦境中一样一样地,一样地年轻,一样地清秀,唯一不同的是,身份证上的她端庄拘谨,而梦境亦或是回忆中的她凄楚无奈。霍灿仔细看这张身份证:
姓名:秦娜
性别:女 民族:汉
出生:1976年8月31日
住址:江西省景德镇市浮梁县瑶里乡霁红村
然后下面是一排数字的身份证号码。
霍灿知道,江西的景德镇是著名的瓷都,那里生产瓷器历史悠久,驰名中外。霁红村,是生产霁红瓷的村庄?而霁红阿姨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看着秦娜的身份证,回想着自己的那些回忆(梦境),霍灿感觉自己和这位霁红阿姨大有渊源,虽然已经排除了自己是她的两个孩子中的任何一个。哭泣的小女孩儿没有医院的场景,而小婴儿太小没有记忆,都无法和自己的记忆完全契合。
放下身份证,又拿起那两张纸条,两张纸条的纸张都很陈旧,字条上的字迹也有些模糊,字体顿挫歪扭,一张写着:浮梁县瑶里乡霁红村张长江。另一张上是一串数字,看起来象是电话号码,后面写着‘贾岩’。看来这两张字条,分别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两个人一个人的是地址,一个人的是电话号码。这个张长江和秦娜是一个村的,应该是秦娜的丈夫或是别的亲人吧。那么这个‘贾岩’是什么人?
一张身份证两张字条,霍灿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父亲说这个坛子是自己的嫁妆,证明这些东西和自己一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着这一张身份证和两张字条,霍灿的心底里已经有了决心,她要从这些入手,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张德茂家的那个霁红瓷瓶面前,头脑里浮现出那奇怪的场景。
单位的下班时间,林见鹿发来微信,问霍灿回没回来。
霍灿回说回来了,然后说拿到了坛子里的东西。
林见鹿问是什么。
霍灿说是一张身份证和两张字条。
林见鹿说他和张总在外面办事,等把张总送回家,他就来找霍灿。
林见鹿很晚才来找霍灿,看得出来,他也对霍灿拿回来的这些东西感兴趣。
和霍灿并坐在床沿上,林见鹿端祥着那张身份证。霍灿说这身份证上的秦娜就是多次在她记忆中、梦中出现的女人。林见鹿说秦娜肯定和你有关系。可惜在你父亲嘴里她已经死了。不过她是不是真死了,查一下就知道了。霍灿问怎么查。林见鹿说他认识在派出所的朋友,他求派出所朋友帮忙查一下就行了。
林见鹿又拿起那两张纸条,一张是写着浮梁县瑶里乡霁红村张长江的,林见鹿说这个张长江和秦娜肯定有某种关系。
另一张写着贾岩和一串数字的,霍灿说这数字好象是电话号码,林见鹿说这应该是个空号,不信你拔一下试试。霍灿试拔了一下,果然是空号。霍灿就问他怎么知道是空号,林见鹿就笑着说凭感觉啊。
东西都看过了,林见鹿问霍灿有什么想法。霍灿说她想从这些东西入手,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也弄清自己何以在霁红瓷瓶面前会有那些记忆浮现。
林见鹿夸霍灿:“妹,你进步了啊,有想法,给你点赞!”
然后林见鹿又问霍灿:“那你准备怎么行动呢?”
霍灿:“我想去趟景德镇的这个霁红村,到秦娜的家乡去寻找一些踪迹。既然叫霁红村,应该和霁红瓷有一定的关系吧。我的奇怪回忆,就是因霁红瓷而起。我想,我应该去趟霁红村。”霍灿的口气里透着一股子坚决。
林见鹿侧回身看着霍灿,他没想到一向柔弱、遇到事情似乎也没有个主意的霍灿,此刻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说:“景德镇在江西啊,离这里有二千多公里,你一个女孩子远离家乡,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太不安全了。”
“什么家乡不家乡的,什么生不生,熟不熟的,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天地之间,孑然一身,有什么好怕的?”霍灿说得有点悲怆。
听了霍灿的话,林见鹿有些黯然,然后他说:“其实最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你拿着亲子鉴定,和你父母摊牌,让他们说出实情。这要远比你去霁红村更实在更靠谱。”
“可他们会说出实情吗?父亲说的我得白血病不就是子虚乌有的吗?”霍灿已经感觉父母的话不足信了,但她却没有抱怨父母。
霍灿对父母的不信任,林见鹿是认同的,白血病的谎,就说明了他们不会对霍灿实话实说。但先向他们摊牌,也不耽误后续的对真相的追踪啊。向他们摊牌至少还可以多获得一些迅息,或许能为追踪真相提供一些帮助。但想到霍灿对父母的那种不同于常情的感情,林见鹿想,也许霍灿的这个想法是最合适的行动方案吧。于是,他不再劝她和父母摊牌。
只是霍灿不知道,她想去景德镇探寻真相,并不是想的那么容易,第二天,她就遇到了第一个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