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报告,是林见鹿接过来的。林见鹿打开,霍灿看着他,满眼的忐忑不安。林见鹿有些不忍,但他还是硬着心肠说:“没能如你所愿。你和你父母没有生物学上的父女和母女关系。”
霍灿虽然早有预料,但当她默默地把报告接到手里,亲眼看到白纸黑字的鉴定结果时,她还是流下了眼泪。自己不是病床上的那个小女孩儿,而那个小女孩儿应该是父母亲生的吧,小女孩儿得了白血病,那么那个小女孩儿哪去了?死掉了?然后自己顶替了她,也顶替了她的名字,灿灿!那么自己是谁?可怜的小女孩儿,霍灿为那个可能死掉了孩子心有悲凄。
林见鹿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他递上纸巾,然后把报告接回来,拿在自己手里。他知道,这个报告虽然只是几张纸,但对霍灿来说却是千钧重担。即使是形式的,他也想尽量帮帮她。
等待大厅里人来人往,林见鹿拉着霍灿到休息大厅。安顿霍灿先坐下,然后到济慈的内部商店买了两瓶水,回来后,他拧开一瓶递给霍灿,然后坐在霍灿身边。
霍灿把林见鹿递过来的水,放在膝上,然后她靠在林见鹿的肩上,她说:“哥,我该怎么办啊,我到底是谁啊?”|
林见鹿用一只手握过霍灿的一只手,然后说:“先喝点水,别急。”
霍灿听话地喝了口水。据说,有新理论称,水,是人体的舒缓剂,有缓解焦虑和镇静安神之功效。
林见鹿没有回答霍灿的话,却问霍灿:“你现在能睡一会儿吗?”
霍灿的大脑里一片混沌,但这绝对不是困倦。她摇了摇头。
林见鹿说:“那走,咱们出去耍耍,你说吧,你想干啥?你想上哪去?”
霍灿:“你不上班了啊?张总一会儿找你怎么办?”霍灿又恢复了先为别人着想的习惯。
林见鹿:“没事儿,我昨晚跟他说了,肩周炎犯了,来医院看看。”
霍灿:“你真有肩周炎啊?现在有没有感觉?”说着,霍灿抬起靠在林见鹿肩上的头,深怕会把林见鹿压疼似的。
林见鹿:“没事儿,我这肩周炎啊,我让它犯它就犯,我让它好它就好,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哈哈。”
听见林见鹿这样说,霍灿也笑了。
霍灿:“那咱们去找于医生吧。”
“又找他干什么,莫不是你看上他了?”林见鹿玩笑地说。
霍灿用拳头捶林见鹿。其实再特别的女孩子,撒娇都是差不多的。
霍灿边捶林见鹿边说:“讨厌呢,人家是想找他再做一次记忆唤醒。”
林见鹿并不躲霍灿的拳头,他说:“老于不是说了嘛,不能过份地做那种催眠嘛。”
霍灿:“我不信,怎么‘就会扰乱甚至改变原来的印痕’呢。难道是怕我记乱了套?没事儿,我想好了,我把以前记起的那些用本记下来,再说,你也可以帮我记着嘛。这样就不能乱了。”
林见鹿见霍灿那执拗的样子,就笑说:“瞧你那小样儿,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好吧,让老于跟你说吧。”说着,林见鹿打电话给于医生预约。于医生那边似乎很无奈,但最后说,要来就来吧,就当你们想我了,来看看我。
从济慈出来,林见鹿载着霍灿去省城找于医生,当然,开着的还是配给张总的车。路上,霍灿问林见鹿:“你请假了,还把张总的车开出来了,那张总要用车怎么办啊?”
林见鹿:“哎呀,我的妹子,这心啊,真不够你操的。你管他呢。”林见鹿想,霍灿的善良太单纯了。
霍灿和林见鹿到于医生诊所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间,护士说于医生在吃饭。于医生被护士叫出来时,还在用纸巾擦着嘴。
当霍灿提出来请于医生再给她做一次催眠,再进行一次记忆唤醒时,于医生把目光投向林见鹿,嘴角浮出一丝揶揄的笑意,意思很明显:哥们儿,你可真能惯着她。
林见鹿似乎无奈地回笑。
于医生:“小霍,不是和你说了嘛,过度地催眠,过度地做记忆唤醒,会催生过度的主观想象。会曾加记忆的不真实性,会把你引上歧途。”
霍灿:“可我想拥有更多的记忆,我感觉我现在所拥有的记忆,让我走进了一个谜局,我在这谜局里很困惑,不知怎么才能走出来,我希望有更多的记忆,帮我走出来,至少能给我指出一个走出谜局的方向。”
于医生:“可是如果所谓唤醒的记忆,是一个主观臆想出来的,不真实的记忆呢,给你指出的是一个错误的方向呢,那你岂不是永远走不出谜局了?”
于医生顿了顿接着说:“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心理学教授伊丽沙白*洛夫,经过实验证明,人的大脑可以接受主观的建议,而产生一些想象,最后把这些想象变成记忆。你难道想把你的想象变成你的记忆?那你这些想象出来的记忆,又对你走出谜局有什么帮助呢?”
于医生又说:“解迷这事儿,见鹿是专业啊。”
林见鹿:“说啥呢?埋汰我啊。开车是我专业。”
于医生于是说:“哈,埋汰啥,我说的是事实啊,小霍儿又不是外人,我们上学的时候,学校组织猜谜语比赛,人家见鹿毛遂自荐,结果得了个大鸭蛋……”说着,就呵呵地笑起来,似乎得了个大鸭蛋是件特别开心的事儿。
林见鹿也跟着笑起来,似乎得到了一个真的大鸭蛋般,说:“鸭蛋好吃着呢。行了,别提我这个好汉的当年勇了。你既然不能帮忙,那我们走了。”
林见鹿带着霍灿走出诊所。于医生送到路边,向他们招手告别时,于医生嘴角还挂着揶揄笑容。
霍灿说闹心,林见鹿就问想去哪儿散心,霍灿说不知道,还是回银州吧。
路上霍灿又问林见鹿那个她问了千百遍的问题:“哥,我是谁啊?”
是啊,霍灿想,自己是谁啊?霁红阿姨丢弃的那个小女孩儿不可能是,因为她不可能有医院里的那些记忆。小婴儿不可能是,因为那么小的婴儿不可能储存下记忆。病床上的小女孩不可能是,因为亲子鉴定已经明确自己和父母没有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那么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并不在梦境(记忆)中?
林见鹿看着霍灿困惑的样子说:“你介不介意直接问你父母?”
霍灿想了想说:“介意,我不知为什么,至从我有了他们可能不是我亲生父母的想法后,我就一直对他们有愧疚感。我不能想象我直接问他们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时,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林见鹿:“那好吧,既然你不忍心直接问他们,那么不管你是谁,你父母收养你的时候,总得有收养手续吧。这个手续做为法律文件,明白人都会妥善保存的。你父母年轻时在外多年,也应该是见多识广,他们应该能保存这个手续。你找到这个手续就知道你是谁了,至少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了。”
“好吧,我明天就请假,再回家找。”霍灿说着,忧心忡忡。
望着窗外的景色,霍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她说:
“哥,有一件事儿,那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看我爸往我家地窖搬一个瓷坛子,我以为是酒坛子,就问我爸,又做酒了啊?怎么就做一坛?因为我家每年都做酒,但每次都一起做很多坛。结果我爸说,说那个坛子是我的嫁妆,等我将来结婚生子的时候,就给我。那个坛子,会不会和我的身世有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