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江洋日夜兼程,抄近道,走小路,三十几天以后,他历经艰辛,终于来到了西周地界。
他见这里的百姓穿戴整齐,谦让有礼,社会十分平和。师父说西周姬昌仁德,果然不假。
他到了西岐都城。城门卫士见他风尘仆仆,穿戴亦非本地人模样,拦住他说:“客人从何地来,能否告知?这是我们的公事,给你添了麻烦。”
辜江洋见门卫十分客气,连忙施礼说:“敝人从京城朝歌来。”
那门卫连连点头,又问:“不远千里,路途辛劳。如果需要我们帮忙,请不必客气。”
辜江洋说:“实话相告吧,我带有一封书信,受托捎给西岐西伯侯姬昌侯爷。请告知王府方位,我好前去。”
那门卫一听说给西伯侯捎来了书信,更加热情。他叫来了一名兵士,说:“把这位客人请到西伯侯王府。多加照顾,不可怠慢。”
那兵士答应一声,说:“客人请随我来。”
兵士将辜江洋带到一处宅院。这宅院与一般宅院无甚区别,不同的只是宅院周围门前均有兵丁把守。
辜江洋心中纳闷,心想,兵士别闹错了,难道这就是西伯侯王府不成?
那兵士见辜江洋疑惑,笑笑说:“没有错,这就是西伯侯王府。西伯侯提倡勤俭朴素,反对铺张,所以他不修建豪华宫殿。前边已有岗哨,待我去通报一声。”
通报以后,那兵士离去,哨位处走来一位身着官服的人,问清情况,带领他走进宅院旁的一处院落。那官员请他暂在此处歇息,等待西伯侯传话。辜江洋喝了水,洗了脸,坐下不久,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同时,又听到一个人的洪亮声音:“京城贵客,有失迎迓。路途遥远,一路辛苦了!”
辜江洋连忙站起身来观看,见进来的人高高的个子,十分魁伟。他剑眉明目,高鼻阔嘴,前额凸,人中长,英俊中透着威武。从年龄看,虽年近半百,但头发乌黑,两鬓无霜。他身着一身戎装,腰挎一把带鞘长剑,一副王侯长束。辜江洋想,看来他就是西伯侯姬昌。
果然,他自我介绍说:“我就是西伯侯姬昌,听说客人捎来了我的信函,十分感谢。”
辜江洋连忙施礼,将龟甲信函递给姬昌,说:“就是此物,请收下。”
姬昌看后,大惊失色,问:“陛下颁诏,召我等进京,此事已知,但不知尚有如此危险。请问,写刻甲片之人是哪位恩人?”
辜江洋摇摇头,说:“师父说,不必告知西伯侯。”
姬昌又问:“那请问小客人贵姓大名?”
辜江洋微笑,仍摇头说:“师父都不留名,身为门生怎敢留名!请侯王恕罪,在下请问,侯王看到那四句字头了没有?”
姬昌点头,说:“我看到了,那四句各藏一字,是一首藏头诗。你师父警告我说,凶多吉少。小客人不知,我的父王名叫季历,是一代明君。就在他施展才华,治理西岐,收效明显时,也是商王文丁——就是纣王的祖父,以为了我父王的功绩举行礼宴的名义,将他召进京城。可是我父王一到商都,就被囚禁在那里,失去了自由。我曾带了珍珠宝石、锦缎良马去献给商王,求他们释放我父王,但一切都落了空。最后,他们以我父王图谋不轨为名,杀害了他……”
姬昌越说越激动,不由潸然泪下。他接着说:“接到纣王诏令,我确有过疑惑,但还不太相信他能有什么歹意,因为进京的非我一人,而是四路诸侯呀!”
辜江洋叹了口气,说:“师父与西伯侯所想正好相反。他说,正是因为四人一同进京,才凶多吉少。这叫作一网打尽!”
姬昌走上前,伸手拍着辜江洋的肩头,说:“你年龄不大,但很能干。由你我看到了你的师父,他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你们没有留下姓名,但你们的心,已经留在了我的心上。还有一事,我不得不唠叨一下,此事万分机密,千万千万不可告知其他人!借用你师父的话说,人命关天啊!”
辜江洋点点头,说:“西伯侯放心吧,我明白。我的事办完了,我想今日就往回返。”
姬昌三番五次地要留辜江洋在西岐玩耍几天,辜江洋都谢绝了。姬昌又让人送来了几箱珍宝银钱,一箱赠给他,一箱送给他师父,他也婉言谢绝了。
姬昌送走了辜江洋,返回侯王府,召集了众文武官员及他的大儿子伯邑考,说:“你们都知道,商天子纣王颁诏,召见我等四路诸侯进京,商议国事。朝歌天使已先返回,嘱我火速赶往朝歌,越快越好。我想,最近几日就上路前去。”
姬昌话音刚落,上大夫散宜生就说:“君侯容禀。窃以为,此次纣王召见四路诸侯商议国事是假,其真正意图恐怕是想软禁各位王侯,以防各路诸侯反叛。因此,君侯可以寻一借口,托词有事,不能前往。”
姬昌摇摇头,说:“不可。依你所说,纣王已经怀疑我等谋反,他召见四路诸侯,若其他几位均已前去,而我不去,恰恰说明我们是做贼心虚,就是要企图谋反,这反而让他抓住了把柄,会更加怀疑我们。”
散宜生点点头,说:“侯王所论亦是。只是侯王前去,要格外小心。”
姬昌想了想,说:“此去凶多吉少啊!你们记在心里,不要张扬。”
大公子伯邑考上前跪下,说:“既知凶多吉少,作为儿子的我,应当代替父亲前往。望父王允诺。”
姬昌笑了,摇头说:“不可不可。一则,我儿前去,仍会引起纣王怀疑;二则,那朝歌政局,变幻莫测,实难应付。所以,还是我前去朝歌,合情合理。”
伯邑考只好从地上站起,说:“父王有话,请作交代。”
姬昌望望众大臣,说:“纣王召见,不能不去。不去即抗旨,会招来种种罪名,然后征讨于我们。战火一起,我们将受害无穷。这也许是上天意旨,我该有此劫难。我此去朝歌,何日归来,实难预测,小至几月,多至几年。在我离去之后,我想,国政由伯邑考主持,内政由散宜生多多协助,军事防务由大将军南宫适负责。有一点,我要特别叮嘱一下,那就是我去朝歌之后,切不可派人来看望和接我。任何人都不要来,切记,切记!”
姬昌说得大家心中十分难过,伯邑考含着泪说:“儿记住了,父王放心!”
两天以后,姬昌准备就绪,匆匆起程。伯邑考嘱咐随父王前往朝歌的侍从说:“有劳各位,沿途护卫我父王。日后当有重赏!”
上大夫散宜生,大将军南宫适,周公旦、毛公遂、召公奭、毕公、荣公、闳夭、辛甲、辛免、太颠等官员前来送行,还有世子伯邑考、二世子姬发等亲属也来到十里长亭饯别。
长亭之上,九龙席宴排开,众人把盏,祝福姬昌侯王一路平安,早日归来。姬昌有些激动,大声说:“今日与诸卿一别,定会十分思念。诸卿应将此种思念化为治国的力量!”说罢,又拍着伯邑考的肩膀,说:“你兄弟为社稷和睦相处,我虽远在他方,心中亦无虑矣。”
饮罢数盏告别酒,父子君臣洒泪而别。
姬昌日夜兼程,想尽快赶到朝歌,免得过于晚了,纣王怪罪,生出麻烦。进五关,渡黄河,过孟津,一路十分辛苦。等到了朝歌,住进金庭驿馆,才知另三路诸侯都早已来到。
那三路诸侯是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北伯侯崇侯虎。他们三人正在驿馆饮酒叙谈,随侍来报:“西伯侯到!”
三人连忙起身,走到院中迎接。姜桓楚拉住西伯侯的手,心情沉重地问:“你为何来迟?”
姬昌解释说:“路远,又遭连续降雨,来迟了,望各位谅解。”
四人问候完毕,手挽手返回室内,增一杯筷,继续边饮边叙。四路诸侯中的北伯侯崇侯虎与尤浑、费仲交往颇多,较为奸诈,因此,其他三路诸侯对北伯侯多有戒备。
纣王对四路诸侯是否到齐,十分关心。妲己也担心因自己抢夺王后之位,谋害了原正宫王后姜娘娘,如若她父亲为此反叛,会招来许多麻烦,所以也十分关心。她说:“如果四路诸侯到齐,就要按费仲的主意,速速一律以谋反罪处死,这样,群龙无首,那些小诸侯与四路诸侯的后继人就会俯首帖耳了。”
纣王点头说:“美人儿说得不错。如若他们四人均已到齐,明日早朝就处死他们。”
费仲将四路诸侯到齐的消息禀奏了纣王,并建议说:“明日早朝,四路诸侯必然会有奏章,奏章又都不外乎是对朝廷、对天王的不满,因此,天王可以不看就宣布他们心怀不轨,图谋造反,斩首示众。”
纣王说:“卿言甚是。”
次日早朝,文武两班跪拜行礼,午门官禀报:“四路诸侯候旨。”
纣王说:“宣四路诸侯进殿听诏。”
四路诸侯依次进殿,行礼称臣,各个都有奏章。纣王先发制人,说:“东伯侯姜桓楚。”
东伯侯连忙向前一步,答:“臣在,尊听王诏。”
纣王一拍王位扶手,大声责问道:“大胆姜桓楚!你竟敢串通女儿一起,图谋暗害本王,你可知罪?”
姜桓楚战战兢兢地说:“臣知罪。小女身为中宫王后,如有冒犯天王之处,实应惩处。但小女为人忠厚,心地善良,性格贤惠,不可能有一丝一毫害人之心。臣以为,一定是有居心叵测之人加害于我女儿,使之含冤丧命,还望天王明察。至于说与我合谋,更是无稽之谈。”
纣王听后,怒道:“照你说,是本王冤枉了你们父女?是本王错了?”
姜桓楚说:“臣不敢。臣只是恳请天王明察。”
纣王“哼”了一声,大声说:“姜桓楚口称知罪,实在为己狡辩。老逆贼伪装糊涂,企图骗取同情,可恶至极!命女弑君,阴谋篡位,十恶不赦!来人,推出去,碎醢其尸,以正王法!”
大殿武士呼啦啦跑上前来,瞬时间将姜桓楚捆绑着推出了大殿。
姜桓楚见纣王如此蛮横无理,诬陷好人,不由大声骂道:“无道商纣,你与夏桀同走一路,毫无区别,你当灭国毁己,绝无好下场啊!”
此时,众文武大臣中贤良者与西伯侯、南伯侯刚刚惊醒似的,出班为东伯侯求情,话还没出口,纣王就怒吼道:“你们都听见了,老逆贼竟敢大胆咒骂本王,将本王与夏桀相比,该不该杀?谁敢为他求情,与老逆贼同罪!”
纣王正在发怒,众大臣一时谁也不敢讲话了,只有西伯侯姬昌和南伯侯鄂崇禹实在看不过去,所以,仍仗着胆子进谏。
南伯侯说:“臣鄂崇禹禀奏。东伯侯姜桓楚始终忠于天王,为人耿直无私,似确有冤枉。望大王宽恕于他,生者幸甚,死者亦幸甚。”
西伯侯接着道:“臣姬昌禀奏。南伯侯所言甚是,望大王宽恕于他,以示大王怜悯之情。”
纣王望着大殿上跪着的鄂崇禹和姬昌,心想,这两个家伙胆子好大,本王已经明确宣告,为东伯侯说情者一律同罪,他们竟还敢冒犯本王,正好,下坡推车,就势一并处死完事。
想罢,他哈哈大笑,然后脸一绷,问南伯侯和西伯侯道:“本王刚刚说过,敢为姜桓楚说情者,如何处置?”
南伯侯与西伯侯一齐答道:“与姜桓楚同罪。”
纣王说:“好。你们都很清楚。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来人,将他们两个一同执行醢尸!”
醢尸之刑,就是将犯人绳缠索绑,然后将人用巨钉钉在刑具上,再用乱刀剁碎。刑极残酷,惨不忍睹。
这时,亚相比干出班启奏:“臣比干启奏大王。东伯侯处以醢刑,今又让西伯侯、南伯侯同死,恐怕不妥,请大王三思。西伯侯姬昌忠心不二,义施文武,礼治邦家,智服反叛,信达军民,子孝父慈,君臣一心,称为西部圣人啊!”
纣王一看皇叔为姬昌说情,心中犹豫,说:“既然如此,暂免姬昌一死。但亦应惩罚,将他囚于羑里(今河南汤阴一带),闭门思过。姜桓楚与鄂崇禹立即处死!”
四路诸侯被纣王残杀了两个,还有一个趋炎附势、明哲保身,另一个被软禁了起来。姜桓楚与鄂崇禹被处死以后,他的家将们星夜逃回,报告两位侯爷的世子。果不其然,姜桓楚的儿子姜文焕、鄂崇禹的儿子鄂顺兴立即宣布,再也不受商天子管束,起兵造反了。
纣王沉醉于酒色,对天下之事并不太在意,他觉得,商天下稳如昆仑,有几个人造反闹事,派大军去镇压一下,也就转危为安了。
亚相比干却十分着急,他启奏纣王说:“两路诸侯反叛,不可轻视。有道是,小洞不补,大洞难堵呀!还望大王及早处理。”
纣王不太信比干的话,转脸问费仲:“爱卿,你看怎么办好?”
费仲答道:“依微臣之见,可派闻仲闻太师率兵讨伐之。”
比干奏道:“闻太师率二十万大军在外转战,已有半年之久。目前,并不在京城。”
纣王想了想,说:“颁诏给他,让他速赴东部平叛,活捉那逆贼姜文焕解来朝歌。”
费仲答:“遵旨。”
纣王回到后宫,妲己见他脸上有些不高兴,连忙上前挽住纣王臂膀,依偎在他身上,娇滴滴地问:“大王因何事发愁?”
纣王微微叹了口气,说:“也没什么愁事,只是比干亚相禀奏说,东路、南路诸侯反叛,令本王心中稍有不快。现已让费仲去诏令闻太师率兵讨伐去了,料想很快就会平息。”
妲己自从取得了正宫王后的位子以后,心中十分喜悦。全天下除去纣王之外,大富大贵之人当属她妲己了。仔细想想,朝中上下没有什么对手,也似乎没有人可以威胁她。原有的一件心事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她早已忘了她原有的名姓与身份。至于费仲与尤浑,已是她的忠诚死党,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说别的,就说他二人阴谋杀害了真妲己,然后又找来胡仙儿冒名顶替,仅此欺君之罪,就是有一百条人命也难保住。当然,知此秘密者还有申公豹,他没有什么了不起。他若敢胡言乱语,谁也不会相信,仅以造谣诬上之罪,就足以置他于死地了。令妲己最不放心的仍是姜子牙。姜子牙绝非等闲之辈!妲己知道,如若留姜子牙在朝歌,那永远犹如在身边养着一只随时可以吃掉自己的猛虎。她终于改变了主意,从将姜子牙留在身边时刻盯着他,改为逼他离去。若能永远见不到他,那当然更好。至于说要不要将他除去,也就是说找个借口杀掉他,妲己心中还下不了决心。
纣王爱玩,他认为作为天子,那就要享尽人间快乐,因此,穷奢极欲,可以说已经登峰造极了。妲己也一样,从平民的享乐,到王后的享乐,一步登天,总觉得不满足、不过瘾,因此,又是个穷奢极欲,登峰造极。如果说纣王是风,那妲己就是火,如果说妲己是火,那纣王就是油……
一天,纣王和妲己在御花园追逐打闹。前边牡丹花上落了一只蝴蝶,妲己指着大叫:“噢,多美的蝴蝶,快捉来给我。”
纣王“哈哈”笑着去扑,蝴蝶飞了,他快步去追。在绿草地上追来追去,一下子被半躺在地上的妲己绊倒。
妲己趁势一歪身子,正好倒在纣王怀里。纣王一下子搂住了妲己,说:“哈哈哈哈,蝴蝶本王没扑着,却扑到了一个美人儿!”
妲己也“哈哈”笑着,用手指着那越飞越高的蝴蝶说:“看,它在那儿,越飞越高啦。噢,陛下,我要是长一双翅膀,能飞上天,飞上那高高的天空该多好啊!”
纣王伸手一指天空,问:“你说高高的天空?”
妲己点头答:“对,能登上高高的天空摘颗星星,那多好啊!陛下,你说行吗?”
纣王想了想,说:“行,行!本王为你修一座摘星楼,让你登上去摘星星,看月亮。”
妲己高兴地拍着双手,说:“噢,太好啦,太好啦!那就赶快下诏,修造摘星楼!”
纣王点头说:“本王这就下诏,修造很高很高的摘星楼,让王后高兴。此事重大,要让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去负责此项工程。”
妲己想了想,说:“我看亚相比干能行。”
纣王迟疑了一下,说:“那比干生性耿直,且十分俭朴,怕他不肯答应此事。”
妲己眨了眨眼睛,伸出一只胳膊,勾住纣王的脖子,嗔怪地说:“纣王的意志,谁敢违抗!若有违抗,那还了得!哼,谁违抗,就让他享受享受炮烙的滋味儿!”
纣王一听,心想,妲己说得对,天王旨意,谁敢不遵?不遵即为不忠,不忠即应严惩。想到这儿,他吩咐侍臣:“传亚相比干来见。”
侍臣答:“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