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鸿云指着那瓶子,道:“这瓶子虽然看着不起眼,上面既没有画花纹也没有雕刻,但这工艺却是戚县特有的,曾平是个花匠,戚县里能请得起花匠打理花园的,除了钱府应该再没有别的府邸了,而且今日我去钱府花园时,看到的景象明显与前两日去时看到的不同,那些花一看就是好多天没有打理过,枯枝散落花叶凋零,粘了我一鞋底,若说花园平日是曾平打理,他这几日去了银花山庄,那时间也对得上,你知道钱凌因不能接触花粉,所以他和钱凌兰定然不会去花园,他们不认识花匠,你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带着钱凌因去赴宴,顺便借此机会置他于死地。
“曾平在宴席上杀害夏鹏是受人指使,夏鹏是首饰工匠师,他每设计一款首饰都会把样式画在图册之上,也会做出一个样品供商户选择,他的大多数作品都在华珍阁出售,华珍阁掌柜说夏鹏带来的样品都送给了一个十多岁的姑娘,我刚才已带他去大牢认过,那个姑娘就是阿禾,阿禾是你的贴身侍女,夏鹏所制首饰都价值不菲,那么贵重的东西带回钱府你不会不知道,你是个重视身份地位的人,绝不会允许钱府的下人戴主人才能戴的饰品,除非那首饰本就是给你的,又或者阿禾与你不仅仅是主仆关系……”
阿禾身份这一块祝鸿云没有深说,她只模棱两可的说上这么一句,好让大夫人猜想自乱阵脚。
接着她又道:“前些日子你带着那珠花进入假甬道,却不小心掉在甬道入口露天的大坑之中,衙门捡到了那珠花,去打听那珠花的来历,你怕查到你身上,便想着杀人灭口,这才有了后面曾平给夏鹏下毒的事,当时曾平抱着必死的决心,以为被临义城官差带走就算完事,却没想到被我们给截下来了,当时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咬舌自尽,现在想想应该是看见了你也站在银花山庄门口,自尽的动作是在跟你表忠心,想让你放过他的家人。”
大夫人等着祝鸿云再继续往下说,但是推理似乎到此为止,她点点头:“祝班头,推理很是精彩。”
言外之意,没有实据,如今的物证都不能直接证明她和这些事有关。
祝鸿云又问:“本月十七日你做了什么?”
“那都是几天前的事了,记不太清了。”
“除了这些物证,当然也有人证,我已给你机会让你坦白,既然你不想承认,那便叫人证来与你对质。”祝鸿云冲着门口的狱卒一摆手,那狱卒就赶着犯人进入公堂。
曾平和阿禾跪在堂下,一个舌头坏了,一个形容痴傻,都说不出话来,但是好在曾平经常在大户人家做工,学过写字能把他想说的话写在纸上。
曾平在牢中这两天捕快们已经轮番审问过,软硬兼施总算是让他答应说出幕后之人,而他的条件就是要衙门保他家人平安。
曾平在堂下把他知道的事全都写在纸上,狱卒把供述呈给秦时关,那纸上所写与祝鸿云猜想的一般无二。
“犯人已经招供,那就签字画押吧。”秦时关把供状递出去,狱卒又拿着那张纸回到曾平身边。
此时大夫人身旁突然掉落一只木簪,她轻声惊呼:“哎呦,怎么掉了。”
曾平的手已经按上印泥准备画押,但在看见那掉落的木簪后,他突然停住了,他攥起手愣了愣,又猛然夺过供状,把那供状撕了个粉碎。
“你胆子可真不小啊,公堂之上还弄这种威胁人的小动作。”祝鸿云抢过大夫人手中的木簪,那木簪上有淡淡的饸饹印。
“你闻闻是不是血。”祝鸿云把木簪递给候在一旁的刘薇年。
“确实是。”
按照规定,若没有特殊情况仵作不得上堂,而这次审理刘薇年在场,是因为他换了个身份,他此次扮演的不是作证的仵作,而是断病的医师。
阿禾的痴傻之症迟迟不见好转,一连换了好几个郎中,又是扎针又是吃药的,最后还是这幅样子,祝鸿云怕那些郎中暗中收了钱府的好处不干正事耽误案情,就叫了最信任的人来给阿禾诊一诊病,看看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不过还没来得及诊病,这就有个活叫他干了。
祝鸿云拿着那染血的木簪在曾平面前晃了晃:“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清了,这木簪上有血。”
曾平也不是傻子,他哪能不明白这木簪上有血是什么意思?他不愿相信他的家人已经遇害,只能挣扎着从嗓子里发出怒吼。
曾平疯狂的去抓取地上散落的供状碎片,他想把这些碎片拼起来,他想让那幕后之人和他一样家破人亡,他已没有后顾之忧,现在心中就只剩了报仇这两个字。
“再给他一张纸。”祝鸿云知道这局是她赢了。
曾平重新书写供状,签字画押,他被狱卒押下去时还恶狠狠的瞪着大夫人,那眼神充满了怨恨。
“人证,物证都在这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祝鸿云捏着那张还没有干透的供状在大夫人面前晃了晃。
“祝班头,有一点你可能没有查清楚,这曾平少时入过狱,后来刑满释放才重见天日,曾经入过狱的罪人,证词做不得数的。”
祝鸿云听着她的话,手中供状越握越紧,是她疏忽了没想到这曾平竟是个刑满释放的,按照大辰律法,获过罪的人确实不能成为任何案件的证人。
但是祝鸿云还没放弃,她还有最后一个人证,阿禾。
“我相信,除了他以外还有人能证明你的罪行。”祝鸿云回眸示意刘薇年去检查阿禾的病情。
刘薇年用烛火在阿禾面前晃了晃,她没有眨眼,接着号脉,号脉之后拿出银针包,刘薇年挑了最粗的一根针,将那银针慢慢靠近阿禾的人中穴。
阿禾没有躲避,刘薇年没有刺下去就收回银针,他抬起阿禾的手臂,用手使劲按了按她虎口上的穴位,阿禾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刘薇年转头道:“她没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