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鸿云回到住的院子里,她觉得今天真是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的累,她觉得这世上的恶意真的太多太多,而且有些还是没来由的。
“祝班头,这是怎么了?”刘薇年刚从厨房出来,他端着馒头和咸菜走到了祝鸿云的面前。
“衙门里的职位真的是代代相传的吗?”祝鸿云看见刘薇年,就想求证刚才高满所说的事是否为真。
刘薇年立马否认:“自然不是,祝班头这是从哪听来的?”
“高满说的,他说所有人都是子承父业,郑元是,冯文是,你也是。”
刘薇年听了这话,再看祝鸿云那认真的表情,他不禁笑了:“郑元小时候根本没学过拳脚功夫,他的理想是当个果农,但后来他的父亲在抓贼的时候被贼给杀了,他便改了理想,来了衙门走上了这条路;冯文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他爹便提早回家养老,让他替了在衙门看门的班,大多数时候他只用在门口坐着,也是为了他不用说太多的话;至于我,我从小跟我爹学了验尸殓尸,除了做这个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了,就算想去做别的,人家都知道我是仵作家的孩子,也是根本不给我机会的。”
“原来是这样啊。”
“但若说传承确实是有的,不过不是血脉相传,而是职责相传,每个人身在其位就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比现在的衙门。”
祝鸿云叹了口气:“我觉得,人真的太难看清了。高七斤曾经也算是一个名声在外的班头,可是他却养育了一个会杀人的儿子,而且他自己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直,他竟然是一个为了自己活命,抛弃父母妻子的人。”
“祝班头都知道了啊。”刘薇年垂下眼眸,“其实当初高班头的妻子死的时候,还是我爹给殓的尸。”
高七斤妻子死的那一年,刘薇年才十岁,有很多细节他都记不清了,但是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他跟着他爹去高家殓尸的时候,他爹说那女人不是自杀的,是他杀,但是高七斤一口咬定了看见妻子拿刀抹了脖子,刘薇年的爹人微言轻也不好再说什么,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如今再回忆起来,当年之事真的是另有隐情。
祝鸿云轻轻的笑了笑:“秦大人大概是知道了从前的那些事,才将高七斤也定了死刑吧,也不知他用了什么问话的手段,还真是厉害呢。”
刘薇年看着她的样子,也不好受:“不说这些了,反正高家父子已经定罪,到底怎么回事与咱们也无甚关系了,祝班头还没吃晚饭吧,我刚蒸了馒头,要不要吃点?”
“不吃了,我还有话要问良诵,就先走了。”
“好。”
祝鸿云跟刘薇年说了再见,就去敲了良诵的屋门,里面没人应答,她便翻窗进去了。
“你在屋里,怎么不吱声?”祝鸿云落在了床边的小榻上,看见了良诵正坐在对面的书案后。
“不想见你。”良诵没有抬头。
“是你把我的身份告诉高家父子的?”祝鸿云没有打弯,直接问了这句话。
良诵终于抬起头来:“是我。”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刚才回来的路上祝鸿云也过了几遍脑子,良诵不会无缘无故的害她,除非是想借此事让她离开衙门。
良诵抓了一个信封扔给了祝鸿云:“你自己看看吧。”
祝鸿云打开了那信封,里面有一张空白的信纸,抬头看了看良诵,良诵应该不会无聊到给她一个空信封。
良诵看向祝鸿云身旁的烛台,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信纸在火上烤了烤,渐渐地信纸上浮现出字迹。
祝鸿云将显现出来的字迹看了一遍,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在看见最后的落款,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良诵会知道辰国要内乱了。
“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祝鸿云不敢声张,赶紧凑近了良诵小声问道。
“大前年下山之后,我就入了他的伙。”
祝鸿云有些懵:“这么说小言姐的夫君也是他的人?”
良诵点点头:“自然。”
“你可知,你们做的这件事,稍有不慎便会惹来灭族之祸?”
“知道,但是我更怕还没等到灭族,我们就被敌国给灭了。”
祝鸿云将信还给了良诵,又道:“好,既是如此,那我和你一起。”
良诵听见她说这话,生了气:“你疯了?我叫你看这信是为了叫你赶紧离开的。”
“你该知道,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祝鸿云说罢,开了良诵的房门出去了。
晚上的时候,祝鸿云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良诵刚才给她的那封密信,是禹州的靖安王寄来的,靖安王是外姓王,当初是祖上立了战功才得了个王爷的爵位,三代世袭。
之前她所知的山头上的军营,就是靖安王在禹州屯兵,虽然那信中没有明说,但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靖安王是要造反了。
如今都城那位国君残暴不仁,敌国虎视眈眈,靖安王在外素有美名,若是换个国君能解了这僵局,倒也还算个好事,毕竟百姓们可不在意国君是谁,他们只在意今后能不能过上好的生活。
良诵在此处任职,就是靖安王安排的,目的是为了在各州府都安插进人手,到时候好控制局面。
祝鸿云现在真的觉得山下好神奇,她不过才下山不到一年,就遇到了这么多的事,先是自己当了班头,后面破了那么多的大案小案,再是自己家的山寨解散了,父母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最后良诵居然成了靖安王的手下,还筹谋着要一起造反,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从前从未想过的。
祝鸿云想着刚才那信上的内容,总觉得发兵之日应该不远了,而他们在这之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说什么逃不逃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