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扫北凯旋,威名大震。
洪武二十四年(1391),燕王又督征虏将军付友德等出塞,击溃残敌。
朱元璋疑忌开国功臣,至洪武二十六年(1393),开国元勋相继被诛,只有大将蓝玉因为功高权重,朱元璋一时拿他没有办法。蓝玉在朝的权势,也成了燕王进身的障碍。
蓝玉被封为凉国公,又与太子朱标联亲。朱标活着的时候,两人常相往来。蓝玉曾对朱标道:“臣观燕王举动行止,均仿皇帝。又闻善相者言,燕王有天子气,愿太子事先预防,不要让他夺了你的太子位。”
朱标道:“燕王对我甚恭,绝无此事。”
蓝玉道:“臣蒙太子优待,因此把此事对你密陈。但愿臣言不验,不愿臣言幸中……”
后来有人把此事密报燕王,燕王告诉了道衍。
道衍道:“此等开国功臣权重,不仅使太祖忧虑,也是殿下的障碍,宜设计除之。”
燕王道:“请师傅为我设谋。”
道衍道:“蓝玉恃功骄恣,行多不法。臣窃闻太祖有‘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的诗句。蓝玉有恃无恐,殿下只要伺机向皇上劾举、进言,必能成功。”
燕王点头,将道衍的话,牢记于心。
太子朱标死后,燕王入朝,私对朱元璋道:“在朝公侯,纵恣不法,将来恐尾大不掉,愿父皇妥为处置。”接着就历数蓝玉罪状。
朱元璋本来就疑忌功臣,听了燕王之言,对蓝玉更加疑忌。蓝玉不知,桀骜如故,不加收敛。燕王随时差人搜集蓝玉罪状,奏报朱元璋。后来,蓝玉当着众臣说了一句怨言,朱元璋得知后,以蓄意谋反罪,将蓝玉满门抄斩。付友德等人因受株连也被杀。
朱元璋连诛功臣,所有守边事宜,均改令诸皇子专任。朱元璋深知燕王英武,善征战,就命他镇守朔漠。
燕王军权在握,并节制了北、西各路军马。于是,燕王借故招兵买马,频频巡边。
洪武二十九年(1396),燕王巡大宁。宁王朱权出城迎燕王入王府。
宁王大宴燕王。燕王向宁王部署边卫事宜后,问宁王:“太子逝,父皇立允炆为太孙,皇弟观允炆可以当国吗?”
宁王知燕王意,回避道:“弟久在远藩,不闻朝中事,亦不知允炆其人如何。”
燕王道:“皇弟多心了。兄不过忧允炆将来不当国,征询诸亲王看法而已。朱家事,朱家人能说真话,外人之言不足信啊。”
宁王道:“皇兄之言甚是。多得皇兄这样忧国,小弟惭愧得很,只逸居远藩,不问国事了。”
燕王无奈,只得安慰道:“皇弟过谦了。皇弟戍边任重,保国安民,功劳不小,这不是勤劳国事吗?”
燕王离了大宁,对道衍道:“孤欲征求诸王的看法,无奈宁王隐而不宣。”
道衍道:“殿下,以臣之见,谁的看法也不必征求。只要在太祖和诸臣前树威名、露才干,就能达到目的。”
燕王点头。
这年,元朝旧将孛林帖木儿在蒙古彻彻儿山一带,组织蒙古十来个部落,集军马十万,不断侵扰明朝北部,北方守将屡上书告急。朱元璋因边远难伐,忧心忡忡。燕王得知消息,上书道:“儿臣愿领十万人马,擒孛林帖木儿,向父皇献俘!”
朱元璋大喜,于是,召燕王进京,封他为靖北大元帅,节制北方各路兵马,征伐孛林帖木儿。
燕王点了十万大军,命朱能、邱福为先锋,自统中军,张玉断后。大军高张大旗,浩浩荡荡,向彻彻儿山进发。
大军路过北平,燕王又以道衍为军师,然后出长城,过荒原,跋山涉水,向北征发。行月余,过了大青山,探马回报:前面有一座蒙古大营。
道衍命安营扎寨。燕王集众将,商议破敌之策。
张玉道:“蒙古多骑兵,需防袭营。”
燕王道:“对。上次征乃儿不花,我们已有对付蒙古铁骑的经验,已备了铁蒺藜随军带来。张将军,你去布置撒铁蒺藜于营外。营四门备下神箭手、长刀军。”
张玉得令,出帐去布置。
道衍道:“现在情况不明,尚不能用兵。应多派密探去侦察敌情。我们只有掌握了敌情才能定克敌之计。”
燕王道:“这一仗一定要取胜,给敌人来个下马威。”
道衍道:“所以我们必须计划周到,准备充分,没把握不轻易开仗。”
燕王领悟道衍的话,立即派出密探,并亲自去偷察敌营。
三天后,燕王画了一幅敌营布防图和一幅敌营地形图给道衍。
派出的密探也陆续回来,探得敌营内有大军两万,半为铁骑,半为步兵。守将叫额必花,是一个部落的酋长,勇猛好胜,很有谋略。
得到这些情况后,诸将都望着道衍。道衍沉思不语。
燕王道:“师傅,一切情况都探明了,请定破营之策。”
道衍道:“若强攻,恐怕我军伤亡太大,得不偿失。”
燕王道:“欲破敌,死伤难免。”
道衍道:“为将者,应怜恤将士,不要做‘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样的将帅。”
燕王道:“那么怎么办……”
道衍道:“我有一条诱敌之计。按此计而行,下可以消灭一部分敌人,上可以破敌之营。”
燕王道:“师傅请讲。”
道衍道:“我们扎营几天,未见敌人来攻营,可见额必花用兵谨慎。他既不敢袭我们的营寨,只有用让他动心的办法去诱他。我们远道来伐他,最重要的军需物资是粮草,若粮草被毁,我们只能无功而还。我们知道这点,额必花也知道这点。我们要保护我军粮草,额必花要破坏我军粮草,我们就用我军粮草来诱他。”
众将似懂非懂,都专注地听着。
道衍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假若我们把粮草屯在远离军营的显眼处,同时再少设守军,故示无防范,额必花侦知,必然动心。即使他谨慎,第一次尚不敢来毁粮草,第二次、第三次侦到的情况还是如此,他也就以为我们麻痹,必派军来毁粮。我们要准备一支劲旅,得到敌人来毁粮的警报,务必把这支敌军歼灭。”
燕王听着连连点头,急问道:“师傅,然后怎样?”
道衍道:“我们派一支精壮军队,化装成毁粮敌军,去骗额必花,他若放这支军队进营,就可以里外夹攻,取他大营。”
道衍说罢,众将都伸拇指称绝。
于是,燕王派将士把粮草屯在离营约三里远一个高埠处。粮草堆积如山,远远就能看得见。粮草场边,只有一些老弱军卒看守。
燕王设下诱饵,张网捕敌,可是连过两天,却不见敌人行动。燕王又等了三天,敌人还是没行动。
燕王等得不耐烦了,将领们也都扫兴,以为额必花不会上当。只有道衍仍有信心,他让大家耐心等待,不能放松警惕。
到了第八天,设伏的张玉、朱能才得到敌军毁粮的警报。张玉、朱能率伏兵从两边包抄过去,把前来毁粮的一支敌军围住。
藏在粮草场里的邱福,带五千健卒,冲出粮草场外,用箭射敌军,用长刀砍马足。敌马又都踏上了铁蒺藜,奔腾尥蹶子,把骑手掀在马下。
敌人毁粮铁骑,原以为明军并无防备,不料刚到粮草场,就遭到迎头痛击。他们一时失措,纷纷惊慌回逃,可是哪里逃得出!逃到哪里,等着他们的都是弓箭、长刀。敌人溃乱了一阵,结果都被明军杀的杀、擒的擒了。接着,脱下蒙古铁骑的装束,装备了一队人马,由智勇双全的张玉率领,去赚敌人营门。
张玉带领这队铁骑到了敌营门口,都不下马,直接往营里闯。守门的敌军把他们拦住了,喝道:“站住!不经允许,不许闯营!”
张玉骂道:“瞎了眼的混蛋!你们看不出,我们是本营的军队吗?!”
一个守门军校道:“本营军队也不能随便出入,明军要攻我们,我们必须小心!”
铁骑中有几个人下马,冲到守门军校面前,抓住他扭翻在地道:“瞎眼的狗贼,我们方才去毁敌人粮草,回来就不让进营,看我们不教训你!”说着,上前一刀,把那守门军校杀了。
其余的守门军校不敢再拦阻,明军化装的铁骑兵全部进了敌营。
张玉见自己率领的骑兵全入了营,立刻下令冲杀。
明军得到命令,驰马挥刀,寻敌砍杀。蒙古军猝不及防,吓得惊慌失措,只知躲避,不顾还击,一时乱了营。
额必花连得几次密报,都说敌军粮草屯在南岭,粮草场只有一些老兵看守。他信以为真,暗笑明军失策,当即派了铁骑去烧粮草。他正在帐中等着胜利消息,忽然营中喊杀声起,他赶忙跑出大帐去看。
额必花刚一出帐,立刻惊呆了。只见数不清的铁骑在营中横冲直撞,营中已经大乱,军兵四散奔逃。铁骑将士,个个奋勇追杀自己的军兵。初见此情形,他惑然,心想:“我的骑兵怎么杀我的人!?”再仔细一看,他就明白了:这些骑兵根本不是蒙古人!
额必花只是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情势疾速恶化。不知为什么,营帐中又着了火。熊熊大火燃烧,军兵们惊得鬼哭狼嚎。额必花知道大势难挽,叹了一口气,夺马逃走。可是他刚上了马,整个大营已被明军围得水泄不通了。
他冲了几次,冲杀不出,只得投降。
这次战役,全歼敌军两万人,擒了守将额必花,大大震慑了敌人,使敌人闻风丧胆。
破了敌人第一座大营,燕王率大军前进,去攻敌人第二座大营。
敌人第二座大营在一个山窝里,一面背着山崖,三面临着平地。探得敌情:守将叫真塔;营里有两万将士,半骑兵,半步兵。
道衍道:“这座敌营可以硬攻,但仍需以智调动敌人。敌人被我们调动后,可一鼓攻下。”
众将都觉得有理,但究竟怎么攻,谁也不知,都屏息听着,想知下文。
道衍继续道:“我们的攻法是:先从正面佯攻,把敌人的兵力都调到正面守御,使敌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正面。这时再派一队精悍勇士,从后面坠崖,坠崖后在敌营中纵火为号,然后从敌营里面向外猛攻。外面攻营的将士,见里面火起,就从正面和左右两面,一齐强攻,使敌人里外难顾。”
道衍的攻营计划还没说完,燕王就拍手道:“好计,好计!敌人一定顾外顾不了内,搅得敌人乱营,我们便可一举将其歼灭。”
道衍道:“对,就是这个主意。我打算从敌营左面突入。要选一个武艺高强的将军,攻入营内专找真塔厮杀,缠住了他,别的敌人就容易对付了。”
燕王道:“好,就令张玉将军率八千人埋伏在敌营左面,见敌营火起,立即发起猛攻,务必突入敌营。冲进敌营后把真塔缠住。”
张玉道:“末将领命!”
燕王又对邱福道:“邱将军选二百武功好的壮军,从悬崖坠入敌营内,然后率这二百人在敌营中间放火、冲杀,分散敌人兵力,吸引敌人注意力,配合张将军从左面突入敌营!”
邱福说声“得令”,便下去挑选将士。
接着,燕王又派了攻正面和攻右面的将领。攻正面的将领是朱能,让他多带鞭炮、钲鼓。正面佯攻和实攻时,要鞭炮齐鸣,钲鼓紧催,把敌人的兵力和注意力,始终吸引在正面。
燕王派罢诸将,又定了攻营时间。攻营时间定在当夜三星正南之时。
邱福选了二百名武功好的精壮勇士,他们个个背插单刀,身穿夜行衣,刚入夜,就带了绳索、钢钎绕道上山,到悬崖上等三星正南时坠崖。
三星正南了。朱能率万名明军,突然在敌营的正面放鞭炮,击钲鼓,呐喊连天,开始佯攻。
敌营正面守卫军校从梦中惊醒,立即各就各位,加强守备,同时派人去大帐,报告真塔。
真塔也已从梦中惊醒,跑出大帐,听了正面守营小校的报告后,立即将后备军队,全调往正面守御。
邱福率领的二百勇士,早在崖上静伏。听到正面攻营军的鞭炮声、钲鼓声,立即行动。他们在悬崖顶上打了钢钎,系好绳索。第一批五十人顺绳索坠崖而下。
敌营靠悬崖的一面,因是绝壁,无兵防守。帐内将士,也全被调去守御正面,所以第一批坠崖勇士落地时,只有两个守帐老兵发现了他们,但还没容他们叫出声,两个勇士就纵身过去,凌空挥刀把他们杀了。
第一批勇士落地后,立即隐蔽守候第二批勇士坠崖。这样,二百勇士分四批全坠入敌营。邱福即令点燃敌营中三座大帐。
敌营大帐被点燃,大火熊熊。外面攻营明军,见了信号,便开始强攻。
朱能率领一万精兵,潮水般涌向敌人正面营门,钲鼓震天,呐喊助威,以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猛攻。
真塔以为明军要从正面突入,便在正面亲督防御。这时,张玉和燕王已从左右两面发起进攻。
因敌人主力全被调去防守正面,左面空虚,二百坠崖勇士又从左面守营敌军背后猛攻,牵引了左面守营敌军的战斗力,张玉率军顺利攻入左营门。
张玉冲入敌营,立即命令副将率兵从背后去攻敌人右面守营兵。他自己则率二千将士奔正面寻找真塔厮杀。邱福也率坠崖兵从背后去攻敌人右门。
在内外夹攻下,敌右门守军溃败,燕王驱大军入营。
在三股明军的强大攻势下,敌营正面守军溃败了,真塔不敢恋战,舍了张玉,落荒而走。燕王看见,一箭将他射下马来,当即被乱军杀死。
明军在营内追杀了一阵,敌军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敌营落入了明军之手。
这一仗,明军声威更高,燕王乘胜进军,敌人第三座大营的守将害怕,竟弃营逃跑了。
燕王占了这个营盘,休整了一下,再向前就是孛林帖木儿的巢穴彻彻儿山大营了。
孛林帖木儿的彻彻儿山大营分前后两营,互成掎角之势。营内共有马、步兵六万,战将几十员。
燕王率大军进抵彻彻儿山,在山下扎营。孛林帖木儿连接败耗,早急着要与明军决一死战。所以,燕军扎营未稳,他就派几千铁骑来冲杀。但是明军有备,敌人冲杀了一阵,见明军坚不可摧,就退了。
在敌营地形和敌营情况全弄明后,燕王召集众将研讨攻营计划。
道衍道:“孛林帖木儿的营在山上,又有前营与之成掎角之势,攻取不易,我们必须分两步走,先消灭前营,再消灭后营。”
燕王道:“师傅神机妙算,定有成竹在胸,请对诸将详说计划吧!”
道衍不慌不忙道:“他的前营,在岭下林中,军需、辎重在另一处安屯,我们可以佯毁孛林帖木儿的军需,调动他派主力去保军需,便可乘机攻他前营。”
燕王问:“前营怎样攻法?”
道衍道:“宜用火攻。前营在岭下林里,虽然前、左、右三面均砍去了树木,但后面仍依着树林。我们多带柴草,从后面引燃树林,他的靠林帐篷就会被火引燃。只要营内着火,敌人必乱,我们便可乘乱攻占。”
朱能道:“孛林帖木儿来援怎么办?”
张玉道:“恐怕孛林帖木儿不会来援前营,他若来援前营,就乘机烧他军需、辎重,让他两处不保。”
道衍道:“张将军说得对,就派张将军去攻敌军需辎重营。你可见机行事,若可毁敌人军需、辎重,就变虚攻为实攻,烧了他的军需辎重营!”
张玉欣然领命。
道衍又让朱能、邱福准备柴草,在前面佯攻时,从后面去烧营。
军需辎重营是军家重地,孛林帖木儿派重兵把守。他听说明军要去毁营,还是有些担忧,便立即派去援军。
张玉见孛林帖木儿派去援军,就一面虚张声势佯攻,一面设下伏兵。
孛林帖木儿派去的援军走进埋伏圈,明军蓦地伏兵四起,向敌军冲去。
援军突然受袭,立刻惊乱,仓促间不辨明军多少,就向两边逃跑。一部分逃到军需辎重营,另一部分退回孛林帖木儿大营。孛林帖木儿听说他派去的援军遭明军伏击,非常着急,又派一万五千人赶赴军需辎重营支援,自己也做好了亲赴增援的准备。
朱能、邱福就在这时候去攻敌人前营。邱福在前面佯攻,营内敌人见前面明军攻营,便调主力去前面守御。
此时敌营后面空虚。朱能指挥明军,在靠近敌营处堆了几堆干柴,并将其点燃。干柴很容易燃烧,点燃后大火熊熊,烧得“噼啪”作响。常言说火大生风,火苗登时蹿向高空。火烤焦了树叶,引燃了树枝、树干。树木着了火,火势就更猛了。火星满天飞舞,烧断的树枝,带着火纷纷下落。在下落中片片叶子又着火,被风吹得四处纷飞,顷刻引着了两个帐篷。这两个帐篷的火,又引着了附近的帐篷。这样向前延烧,着火的帐篷越来越多,不多时,后面的帐篷几乎全着了火。
后面的蒙古兵为躲避火烧,乱跑乱叫,放弃了守卫,跑到前面。
那些战马见马厩着火,乱蹦乱叫,但是大火无情,终于烧着了鬃毛、尾巴,烧断了缰绳,接着皮肉被烧灼,战马到处惊逃,踏死营里的蒙古兵无数。
守营敌将,正在前面抵御明军,忽见后面火起,听到后面人喊马叫,急到后面去看,却都惊得瞠目结舌。原来后面靠树林处,已成了一片灰烬!
没着火的帐篷,也正面临着火的危险。敌军慌作一团,有的乱喊乱叫,有的绝望地哭泣。那些被烧断缰绳的战马,见前有寨栅,后有火海,都惊得嘶鸣乱窜,使敌营更乱。
后面大火乱营,前面的守御将士也知道了。他们人心惶惶,无心防守,有的竟退下前线去看后边自己住的帐篷。
在前面攻营的邱福,见后面火起,立即变佯攻为实攻,驱动大军,奋举刀枪,冲向前面的营栅寨门。
营栅坚固,原来屡攻不动,现在敌人一乱,防守松懈,明军一下冲破栅栏,进入营中。此时,朱能也趁着敌乱无防,从左边攻入营内。两支大军在营内扫荡一阵,又合兵围杀。
吓得魂飞魄散的敌军,乱逃乱窜,或被明军杀死,或投降做了俘虏。
孛林帖木儿一座前营,竟这样被明军毁了。明军计杀死、迫降敌人两万多人,杀死敌人将领八人。
朱能、邱福灭了敌人前营后,立即飞报燕王、道衍。道衍令使者飞马传令,让朱能、邱福立即扑灭各处的火,并假作作战之声。
朱能、邱福得令,立即将各处大火扑灭。为什么道衍要他们假作作战之声?二人惑然不解,但因是军师之令,只得齐擂战鼓,互相喊杀。
一会儿,道衍来了。他从敌将领的尸体上找到令牌,从俘虏中找出两个头领,以重金为奖,要他们去赚孛林帖木儿来救援前营。道衍对他们说:“天意归明。孛林帖木儿纠集一小撮人占据一方反明,不过是螳臂当车。你们看不出吗?明师所到之处,孛林帖木儿各营盘,都迎刃而解。大势如此,希望你们认清形势,真心归明。你们若敢叛明,在孛林帖木儿面前出卖我们,灭孛林帖木儿之时,必把你们杀个鸡犬不留!”
这两个头领,原以为彻彻儿山与明京城远隔万里,明军势力再大,也鞭长莫及。想不到明朝大军来征讨,而且如此厉害。此时明军逼近孛林帖木儿大营,眼看孛林帖木儿就要势尽途穷,何敢死心保他?二人中的一人道:“请你放心,我等既降明,就永做明民,决心脱离孛林帖木儿。”
道衍道:“好!”接着就教给他们如何如何,打发他们去了。
这两个头领装作慌急的样子到彻彻儿山大营去见孛林帖木儿。见了孛林帖木儿,他们急道:“总头领!明军攻打前营,情况危急,朵旺头领特遣我们来告急!”说着,递上朵旺的铜令牌。
孛林帖木儿认得这两个头领,对他们道:“阿金、敖儿拜,军校早见前营着火,前营是不是早失了?”
阿金想起了道衍的话,道:“还没失。那大火是朵旺大头领烧柴草向总头领告警的!明军即将破营,朵旺头领急切待援,请总头领赶快派兵援助!”
孛林帖木儿迟疑不语。
敖儿拜道:“总头领,救兵如救火,不要迟疑了!”
孛林帖木儿道:“别忙!本总已派人去前营探看情况,等他们回来,本总才能决定。倘若前营已失,派援军又有何用?!”
阿金、敖儿拜无奈,只得等待。所幸时间不长,孛林帖木儿派去探看前营的人已走进大帐。
孛林帖木儿问:“快说!前营着火了吗!?”
探子答:“着过火。营后树木已被烧光。”
孛林帖木儿问:“火还烧吗?烧了营帐没有?”
那探子并未敢进前去看,只得含糊地答道:“火已灭了,我看营中还有营帐。”
孛林帖木儿道:“营帐还在?那么朵旺还在守营吗?”
探子又含糊地回答道:“敌军围营,我不能近前,只听到双方的战鼓声和喊杀声。”
孛林帖木儿喜道:“如此说,朵旺还在守营,摩里敦、古朵!”
两个头领站出来齐道:“末将在!”
孛林帖木儿道:“你二人领两队人马,火速去援前营!”
二将齐声说:“得令!”
阿金、敖儿拜随他们出营。
孛林帖木儿想:“彻彻儿山大营的军队,先后已派出三批援军,明军来攻我的大营怎么办?”正在为此犯难时,忽然一探子进来报道:“报告总头领,山左有明军在活动!”这个探子刚报完,又一探子进帐报道:“报告总头领!山右发现明军!”
孛林帖木儿听了两个探子的报告,一惊,暗道:“不好!听说明将用兵如神,可能真的攻我大营来了。”于是对帐中两个头领道:“阿木、阿其!快去传我将令,调支援军需辎重营的两个铁骑队回大营!”说毕,递给两个头领一块铜令牌。
阿木、阿其飞马到了军需辎重营,出示令牌,调两个铁骑队急撤。
两个铁骑队奉命撤回。他们刚一撤,张玉就率军掩杀过来。追了一程,把两个铁骑队追远,他又立即回军猛攻敌军需辎重营。
张玉率明军一阵强攻,逼近营寨,命令将士用火箭射军需辎重营内草垛、衣垛。
顷刻,几处草垛、衣垛着火,烈焰飞天。守营将士见草垛着火,慌乱惧怕,士气大减。张玉领兵攻破营栅,冲进大营,又到处点燃草堆、粮囤、衣垛、帐篷,整个军需辎重营很快成了一片火海。守营将士不敢再战,纷纷投降了明军。
孛林帖木儿派去援前营的两个铁骑队,刚走到前营附近一个山谷,蓦地明军四起,把他们围住,他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四处箭如飞蝗般射来。尽管他们人和马均穿铁甲,无奈明军弓强箭密,霎时射死、射伤不少。
蒙古铁骑被射得向后败退,两万人马,退缩在一个不大的空场上。突然敌群中“轰隆轰隆”十几声连天巨响,十几团火光迸发,敌军人马团聚之处,立刻硝烟弥漫,血肉横飞。原来道衍早叫明军在这里埋下地雷,一踏即炸。
硝烟散尽,蒙古军大乱,铁骑四处逃散。可怜一个一个均被明军斩断马腿,跌下马来,做了明军刀下之鬼。只有那些没跑的,投降了明军,保了性命。
这一战役,明军消灭蒙古军五万多人,其中有头领十五名。孛林帖木儿的全部军需辎重都毁于大火。
孛林帖木儿损失巨大,非常懊丧,但是他以为凭高据守,明军万难攻上,于是命令部下坚壁高垒,准备顽抗到底。
一般人用兵都会想到高山结营虽易守难攻,却容易被切断水源、粮草。水、粮被切断,就会不攻自破。
善于用兵的道衍,岂能不想到孛林帖木儿高山营寨的致命弱点?所以,灭了孛林帖木儿的前营,毁了孛林帖木儿的军需辎重营后,就立即发兵包围了孛林帖木儿的大营。道衍想:“我们封锁孛林帖木儿的军需,断了孛林帖木儿的水源,他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道衍没想到彻彻儿山顶有个天池。孛林帖木儿的大营,就在天池一侧。孛林帖木儿很有心计,大营里有个小粮库,备着十万大军可吃半月的粮食。如今山上兵少了,粮食就相对多了。连续几天,道衍都派人去打探敌营情况,探子回来却总报告:孛林帖木儿营内并无动静。
道衍不禁大感诧异,问阿金、敖儿拜,才知山上有个天池。道衍想:“若想断山上敌营之水,只得破坏天池。”于是,他冥思苦索破坏天池的办法。他思考了好久,最后才想出一个办法:用火药炸开天池的帮沿。
天池是火山坑,帮沿由岩浆凝结而成,石质很硬,锹挖不动,镢刨不动,只能用火药炸才能炸开。
道衍派大军占了天池一边,然后凿眼下药。第一炮,只炸下了一块大石。道衍命令将士再炸。
可是第一炮一响,孛林帖木儿就知道了明军的意图,立即派一个铁骑队去抢占天池明军阵地。
道衍早有准备,孛林帖木儿派去的铁骑,被明军阻击住,一直不能前进。
明军阻击住前来的敌军,继续凿眼放炮,终于将天池的一帮炸开。天池的水,汹涌着奔泻而去。两天之后,天池的水干了。
天池的水一干,孛林帖木儿的大营就完全断水了。
孛林帖木儿见营中无水,非常焦急。这时燕王派使者下书,约他第二天开战。信中说,只要他敢带大军来决一雌雄,明军就放他一条生路。
孛林帖木儿想:“明军只要放我们出去,胜或败都有了出路。若再在营里困着,那人和马就非渴死不可了……”于是,他答应赴约开战。
第二天,明军果然给他们留了一个口,让他们离开营帐下山。
孛林帖木儿与燕王两军列阵对峙。孛林帖木儿的将士已三天没喝水了,所以精神萎靡。
燕王道:“孛林帖木儿!你已日暮途穷,投不投降?”
孛林帖木儿道:“我大元子孙,没有投降的。”
燕王道:“营破之日,玉石俱焚,子女共死,徒生后悔!”
孛林帖木儿道:“东西是身外物,家人我荣亦荣、我辱亦辱,焉能后悔!?”
道衍道:“可是还有几万将士的性命,你不怜惜?”
孛林帖木儿道:“他们为大元而死,有何怜惜?”
道衍道:“孛林帖木儿,你说得倒冠冕堂皇。他们哪里是为大元而战,是为你这个野心家卖命。我们若不是怜惜这些性命,再紧围四五天,就会把你们全渴死。是我们存好生之德,才给你们这条生路,你不要执迷不悟;你若不顾惜将士的性命,没有人会保你!”
孛林帖木儿冷笑道:“你休要鼓舌,他们是和我宣过誓的。”
道衍道:“可是你一意孤行,不会有人再替你卖命!他们家都有父母、妻子、儿女……”说着,手一摆,立刻有无数蒙古族百姓,从明军中走出来。
这些百姓,男女老幼皆有,他们走出明军阵列,就指着孛林帖木儿的将士呼儿唤夫,或者哭喊其父。他们喊的大意是:明军对我们好,你们快过来,不要替孛林帖木儿卖命了!
这一切全是道衍之计,他是为保全孛林帖木儿将士的性命和实行怀柔之策,劝燕王这么做的。
众百姓这么一说,孛林帖木儿的兵立刻垂下兵器,向后退去。孛林帖木儿大怒,叫道:“这些百姓反元,快放箭射杀,一个不留!”
可是,孛林帖木儿的弓箭手,没有一个人放箭。道衍让阿金用蒙语喊道:“弟兄们听着!你们家都有亲人盼你们回去!明军有好生之德,不杀你们!快放下兵器去与家人团聚吧,不要再给别人卖命了!”
原来,孛林帖木儿为了实现野心,积极买马置械,扩充军队,竟不顾百姓死活,横征暴敛,闹得人人怨恨。今日道衍让阿金这样一喊,孛林帖木儿的军心立即瓦解了。不少敌军将士,扔了手中兵器,就往百姓群里跑。
孛林帖木儿大怒,拍马过来杀了几个,但仍镇压不住脱队者,竟有一大半蒙古将士跑到百姓中间。
道衍又让阿金喊道:“没过来的弟兄们!你们可能是受孛林帖木儿的威胁,不敢过来。此时我们要杀你们很容易,可是只要你们不死心跟着孛林帖木儿,我们就不杀你们。望你们速速定夺!”
这次喊话,又使没离开孛林帖木儿的将士再也不愿狠斗,而要给自己留条生路。
阿金二次喊毕,明军里立即号炮连声,震得孛林帖木儿部下魂悸魄动。接着明军又是钲鼓齐鸣,十万军队,分做多股,张旗呐喊着向孛林帖木儿阵列冲杀过来。
孛林帖木儿的将士吓得胆战心惊,纷纷扔掉兵器,投降了不少。
此时,孛林帖木儿也为之沮丧。但他心存侥幸,想带着一队亲兵突围。可是孛林帖木儿虽勇,但他怎冲得动明军数重包围!
此时,张玉迎面把他挡住。孛林帖木儿英勇善战,本当胜过张玉,可是此时他已渴了几天了,体力下降,而张玉却精神抖擞。二人战了不足十个回合,孛林帖木儿就被张玉活捉了。
这次战斗,孛林帖木儿部下三十多名头领被杀、被擒,四万将士或亡或逃。
燕王破了孛林帖木儿彻彻儿山大营,安抚了北方后班师。
朱元璋大喜,封燕王为北部都招讨,节制晋、代、云、燕、蓟、幽、宁、辽等地各路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