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讲？”
“我刚刚认出来我们身后的保安了。”
谷雨一下子意识到什么，警惕地说：“他也认出你了？”
“不会。我在里面是个打杂的小角色，平常不会轻易露面。相反，他们是武装心腹，身手好，在公众区域巡逻的时候就是个完全透明的靶子。”
叶冰又加了一句：“奇怪，这些人最近集体撤退了，不会都转业当保安了吧？”
“你说什么？”
谷雨没听懂，叶冰没再解释，两人继续分析当前状况：“他对这个别墅很在意，似乎不想让我们深查。”
“这就难办了。”
“别急，我有些线索。这个保安我观察了一路，好几次，他趁我们不注意，朝着这个方向乱瞟，我感觉他瞅的是这栋别墅。”
“所以，这栋别墅是你的重点怀疑目标？”
“一开始是，现在，不是了。”
“哦？”
“我们刚刚靠过来的时候，保安根本没有任何特殊反应，说明此地不是我们寻找的入口。咱们继续往那边走，你看看保安瞅哪？”
这一次，谷雨时时注意，步步留神。果真，让她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正待要分享，恰和叶冰目光交接。
噤声。
叶冰的唇语分明是不要说，继续走。
头顶有明显的监控。
前面，一座桥，一条河道，蜿蜒延伸，流动的河水泛着白沫，散着清香。
香味不稳，时强时弱。
闻起来是属于人工合成的香氛。
这时，谷雨注意到，身后的保安警惕心增强了。
谷雨的脊背被盯得发麻。
迎面，又来了两个手持棍械的巡逻保安，并肩，方向正对他们。
谷雨心里七上八下。
叶冰心态稳如老狗，仍是保持四处观察的状态，不为所动。
两人过了桥，继续走，谷雨还是没发现任何蹊跷。
叶冰带着谷雨徒步绕了很远。
“这个别墅真大！”
“是啊，我们从它的前花园绕到后花园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呢。”
“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业主不住呢？”
“离市区偏远吧。很多有钱人是懂享受的，平常去闹市区上班，周末节假日去市郊的天然氧吧别墅度假，就像通勤一样，只是生活状态完胜打工人。”
“听听就爽。”
“这地方要是出入不开车，太费腿了。”
“嗯嗯。”
其实，叶冰故意把话题岔开了。
谷雨没太理解，但也积极配合，因为对面的两名保安越来越近。
两人例行询问：“民警同志，查完了吗？”
叶冰回答：“快了，我们打算从前面那个门出去。”
“可以。”
身后，换成新过来的两名保安盯梢。
气愤变得肃杀。
叶冰心态依旧很稳当，被人这样盯梢，还能淡然自若，耳观八方。
中途某处地方，他停下脚步，扭头问谷雨：“你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
叶冰转身向后，询问保安：“旁边那座建筑是什么？”
保安如实回答：“小区私人会所。”
“具体干什么？”
“公共休闲娱乐领地。”
“里面有什么项目？”
“餐饮、棋牌、读书、美容、游泳、打球、洗浴、按摩，主要项目大概就这些。”
“挺大的。”
“我们能进去吗？”
“抱歉。这个是贵族会所，属于私人承包经营，会员名额也是内部推荐的，虽说位置在我们别墅里，但能不能进真不归我们管。警察同志，不行你们直接联系我们老总试试？”
谷雨接下话题：“你们老总在哪？”
保安笑说：“我们小老百姓怎么会知道。”
叶冰轻咳一声，打断对方的扯皮：“你刚刚的意思，这个私人会所的会员不一定是小区内部的业主？”
“对。早期的时候，小区内部业主居多，后来听说，慢慢推荐进来的也有小区外面的贵宾。”
“所以我刚刚听到的说话声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保安一怔愣，回答：“嗯，是。”
谷雨听叶冰一直强调声音，觉察出了不对劲，猜想恐怕和他的特情经历有关。
声音吗？
她细细分辨着四面八方穿透来的响声。
确实隐约有不甚分明的笑谈声。
太隐晦了，听不真切。
一群老男人的笑。
这声音太过于微渺，一阵风，就足以吹得了无踪影。
谷雨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看向叶冰，那人的模样简直太笃定了。
在叶冰跟前，自己不用焦虑前路会一无所获，这是站在信息高位的大佬带给办案搭子的舒适感。
她需要高度的默契与配合。
叶冰和保安聊了些会所相关的东西。谷雨就站在旁边，细细观察两名保安的语调和表情信息。
然后也注意到了，每每提到会所时，有一个保安皱眉和嫌恶的微动作特别频繁。
转瞬即逝，不易发现。
这侧面证明了莫伟的失联与会所有很大关键，人就在此地消失了，如果不在地面，难不成在地下建筑里？
谷雨感觉自己触摸到了真相。
她歪头凝视叶冰的眼神，基本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左右保安都要当牛皮糖，可劲儿跟着他们，叶冰也不藏着掖着隐瞒行程，他主动央求保安带路，打算环绕会所瞧上一圈，再决定是否战略性撤离。
他俩人是暴露了。
目前他们在保安眼中就是人形的活靶子，很难有机会获得深入刺探的契机。
他需要化明为暗。
他心里一直在记录小区的建筑布局、监控位置、矮墙漏洞、植物掩体等等东西，还有保安的人数、容貌，和巡逻制度。
但如果一切如他最坏的猜想不差的话，那么他现在的努力怕会变成皇帝的新装。
那只是最坏的结果。
先不想。
一路上，环境清幽，浓树辉映，这种静谧的美好一看就是金钱砌出来的优雅。
走了大半圈路程，眼看着前面还有探索的余地，只是一道古雅的金属大门横空阻隔，大门中间落了锁，无端断了进入会所的通道。
叶冰上前，静静看着门锁。
他当然注意到，地面上的叶子，带着些微湿润的泥土足印。
他透过铁门的缝隙，先是看到一个宽阔的院子，视线的正中央摆着一座假山，山前有鱼潭，山的后方有胡同往纵深处延伸，再向里的风景就看不到了。
中式庭落的布局，山环水绕，曲径通幽，彰显内中人员不菲的身价。
保安上前解释：“会所是单独走门的。”
他看了眼叶冰盯着的地方，是锃亮光洁的锁眼，立刻掩饰性地摸了摸锁具，睁眼编瞎话：“这个大门每天都有保洁人员来清洗的。”
谷雨站在旁边无语了。
只有锁眼异常干净，其他地方分明是有灰尘的，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叶冰也不辩驳，继续问：“小区的业主不从这个门进去吗？”
“是的。”
“那会所里的人是从哪里进去的？”
“外面有个单独的小门。”
“另外那个门也在小区内部吗？”
“不，在小区外面。”
叶冰故作苦恼，说：“看来这里没有我们想要的线索了。”
他问谷雨：“你还有想知道的吗？”
谷雨指着旁边不远处的监控：“走之前我还想看看那个监控记录里的视频。”
“可以配合。”
保安淡定点头。
重新去了一趟监控室，可以预料又是一场空欢喜。
监控里没有莫伟失联时间节点前后的行踪记录。
临走时，叶冰说想拷走今天调取过的监控视频。
保安不让。
叶冰多了个心眼子。
“让我把看过的视频再看一遍，这样总行吧？”
保安为难着说：“成。”
在叶冰的注视下，那人重新点开文件夹里的视频，开着倍速，过电影一般飞速掠过。
最终，叶冰和谷雨还是轻飘飘离开了，
身后是保安狠辣的目光。
离开一定距离后，叶冰忽然大口喘气，手摸胸口：“大难不死，劫后重生。”
“有那么夸张吗？”谷雨忙问。
“毫不夸张地说，这小区到处是猫腻，恐怕存有惊天阴谋。”
谷雨顿时失了色：“莫伟的断联跟他们有关？”
“多半是。”
“快跟我展开说说，咱们商量对策，不行赶紧找援手。”
“不能慌，我们还得找出突破口，要不然容易打草惊蛇。”
“嗯。”
“一开始进小区监控室，保安给我们看的监控视频就是人为篡改过的视频，尤其是莫警官失联前后的那段时间。”
“哪里有问题？”谷雨震惊了。
叶冰竟然嗤笑一声，颇为难得地露出嫌恶的表情，吐槽说：“都是些小bug，不值一提。”
“啊？哪里？不能吧！我看的已经够仔细了。”
“孙子兵法看过吧，一种瞒天过海的小把戏。说直白一点，他们用的是阴阳监控，外加一些视频合成技术。”
谷雨太好奇了：“快跟我详细说说。”
“他们别墅大门的监控摄像头是个幌子，根本就没正常启动，给我们展示的视频是加工过的视频。”
谷雨接一句：“不对啊，我特意看了视频画面的时间，没问题的，软件显示的也是实时记录生成。怎么会！”
“不。它的录制视角偏窄，视频画面不清晰，中间还有切换的痕迹，因为，视频画面其实是另一个高清隐形监控对着提前录好的视频重新拍摄生成的实时监控视频。”
“啊？”
谷雨觉得颇有些不信但大受震撼。
叶冰见她失神的表情，一脸慈祥地说：“吓着了？”
谷雨如实回答：“我不懂，但听着好牛逼啊。”
她已经缓过劲儿了，还甚有好感地锤了一下叶冰的肩头，用哥俩好的语气感慨道：“大兄dei，可以啊，你的观察力屌炸天了。”
叶冰抖抖肩膀：“当然是假的。我要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么多东西，早修成老神仙了。”
“那你？”
谷雨嗔怪，胳膊肘子捣他一下：“合着是你骗我咯。”
“嗯。”
“看你一脸太崇拜我的表情，实在忍不住，撒了个小谎。”
谷雨就很气人！
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一种名为腹黑和奸诈的气质。
叶冰感觉自己被盯得发麻，求生欲催促他解释说：“仔细听，接下来的才是我真正发现的东西。”
“嗯。”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小区监控的后台电脑显示屏上有个显眼的软件，Logo是一片浅绿色的叶子，和大写的深绿色字母L组成的艺术图案。那一个Logo是为了纪念两个人的友谊而特别设计的，你猜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