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禁毒会议室，技术警员汇报些重要发现。
“从销售经理张肆威被拘留的时间节点开始，他的身份证信息就没有出现在车站、宾馆、网吧、景点等公共场所，一切行踪痕迹仿佛人间蒸发了，这种毫无出行记录的‘活死人’数据状态，与信息化时代每个人作为大数据聚合体的特征不符，这人绝对有问题。”
“然后就是身份证在各大网站和APP的注册、浏览信息寥寥。尤其是早些年，我国未全面推广实名认证时，张肆威的身份登记信息压根不存在。从去年12月份起，他的身份证才在微信实名认证，至今，朋友圈统共发了13条消息，距离最近的一条状态是上月发布的，内容是一张玄猫的头部近照，其余状态大都三言两语，表达心情烦躁或爆爽之类。”
“咱关起门来说心里话，这年头，连山沟沟里的老太都会刷抖音了。小年轻们，离了网购根本就活不了，在这个微信、抖音、淘宝三巨头鼎立的时代，公民每时每刻都产生庞大的网络浏览数据，这种年龄不大却上网稀薄的老古董千年难遇啊。种种不寻常的迹象，不得不让我们怀疑，此人会不会是犯过什么事儿的逃犯？”
说到这里，技术警员暂且停了下来。
会议主持人莫伟接续话题道：“我也怀疑，张肆威神神秘秘，身上藏着掖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警方现有的证据还不足以支撑我的猜想。”
谷雨端坐一旁，十指交扣，问：“微信认证的手机号怎么样？”
技术员回答：“号码长期处于关机状态，不过，所在地点显示昆川市。”
“张肆威老家在哪？”
莫伟答道：“挺远的，毗邻昆川市南边的藤溪市红河湾东雾寨。”
“那里可是山纵水绕，深谷老林，雾瘴常年逼人得很呢。”谷雨微微拧巴。
莫伟清浅点头：“谷支队，我想亲自过去一趟，走访村寨揭开谜团。”
“他会在老家吗？”
“不确定。”
“老莫，山路崎岖，你来回一趟身体肯定吃不消，我派其他——”
莫伟摆摆手，径直打断道：“廉颇虽老，仍能干饭。况且，我马上就要退休了，有心思想要带带我徒弟，让他早日成为警局的顶梁柱。”
许君贤加入话题：“我跟老莫带徒弟一起去，我们俩老家伙互相作伴。”
谷雨略减忧虑：“也好，老莫、老许，去的时候务必小心。”
“放心吧，这事挺简单，就是跑跑腿。我明天一早就带人出发，争取早点归队。”
谷雨起身：“行，我留守本部，查其他线索。”
一番讨论后，谷副支将缉毒队分了分工，一干人等鸟散离去了。
藤溪市紧挨昆川市南界，抛开山水走势，仅从地图上看，目的地离市警局不远，当天去当天就能回。不过难搞的是，东雾寨地处藤溪市与红河流域交界的红河湾地区，下村寨的路必是一番弯弯绕绕，当然，感谢政府修建的盘山公路，即使进出山会费些时间，但去村寨调查顺利的话，隔日也能顺利返程。
只是麻烦，任务不难。
两对师徒22日晚上回家收拾出行装备了。
23日一大早，谷雨从李百乐那里得知了毒贩阿四是左撇子的事情。
她赶紧联系了莫伟他们共享消息。
老莫和老许他们已经驾车出发了。
路上，收到谷雨的消息，老莫赶紧微信联系了车旋。
要知道，一个左撇子的形貌特征，就可以排除无数疑似犯罪嫌疑人。
“车经理，张肆威是左撇子吗？”
对方很快接了一句：“没发现啊。”
也对，很多左撇子成人后，在社会习俗的矫正下，习惯慢慢会隐藏起来。
“抱歉，没帮上什么忙。”车经理回了个无奈的表情包。
“没事。”
莫伟和许君贤打算到了目的地找老邻居确定下这个疑惑。
7月23日，宝丰医院，人来人往。
钱蔚的老邻居住院后被送进宝丰医院就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
李百乐抽空打算去探探老头的情况，老爷子心里藏着不少钱蔚的事情。
他暂时脱离重症病房，老头的儿子在旁边陪护。
李百乐敲门进来，将一篮子水果搁在了老人的床头桌上。
“老人家怎么样了？”
“好多了，需要住院静养一段时间，观察看看。”
老头子听见熟悉的声音，勉力睁开眼睛，又疲倦地合上。
也不知道他意识清醒不清醒。
在了解到男子并不认识钱蔚，李副也打消了套消息的念头。他给陪护男子递上一张名片：“等老人家出院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会的。”
李副探望结束就离开了。
医院病房里，陪护男子正在扣手机，接到一通外卖员的电话。
他就匆忙穿过走廊下楼了。
一个小护士，穿着防护服，推着医疗车，走进病房。
老爷子闭目睡得迷糊。
“老头，别装了。”
老爷子闻声睁眼，并不惊讶：“钱荟，你真的回来了！”
眼前的人，和钱蔚身形极像，声音相类，只是口罩遮住了脸庞，样貌叫人看不分明。
“对，是我，爷爷你还记得我！好惊喜啊！”
“不，我不认识你，你姐姐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你的身份。”
“哦，老头，你还不知道我姐姐已经自杀了吧？”
“什么！”
一瞬间，老爷子瞳孔地震，痛苦非常：“傻姑娘。”
他拳头攥得死死的。
“懦弱的人最可怜，死不足惜。”
“你！”
空旷的病室，只剩下一片死寂。
“你来干什么？炫耀吗？”
“哈哈，人老了，脑子也好使了。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老头子已经无力辩驳了，他轻轻闭上眼睛。
“我挺好奇你怎么认出我的？”
“第一眼，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钱蔚。”
“为什么那么维护她？你们又不是亲生的。”
老头嘲笑说：“你当然不会懂。小时候，我就当她是亲闺女。只要是闺女想做的，不管是配合她，还是藏匿她，我都心甘情愿。”
“所以心甘情愿被姐姐要保护的我杀死吗？”
“是。正好上路，下去陪她。”
小护士拍手叫好：“真是好一个父女情深的故事。你们下去相依为命吧！”
说着，就狠戾迅捷地举起针管，朝着隐蔽的腿根后侧扎去。
老头吃痛，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小护士笑得扭曲：“你和她好可怜啊，姐姐她那么可怜，丈夫背叛，她为什么还有心思可怜我啊？就因为我和她是有血缘的同卵双胞胎吗？就因为我从小被拐卖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吗？虚情假意，她该死！最可怜的人是她！”
“我已经彻底忘了自己的过去，可她为什么还偏偏找到我呢？可笑的是，她刷抖音都能刷到亲妹妹，还执意要为从未谋面的血亲赎罪，你说她可笑不可笑？哈哈。真是太好笑了。蠢蛋！”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利用她报复社会？”
“要不然呢！”
老头子静默地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四肢百骸开始麻痹了。
他迫切想要怒吼，却丧失了言语能力。
小护士见病床上将死之人颤颤巍巍的，便轻轻拉住老头的手指头，小声嘀咕：“老爷爷，告诉你个好消息，但凡注射这种药的，半小时内必死无疑。我已经在不少重症病人身上试验过了，亲测有效哦。傻姐姐让我好好照顾你，所以我就不对你客气咯。”
老人面容安详，闭上了眼。
“爷爷，我叫玛桑敏，你可以叫我蛛儿，下了地狱记得找我报仇！”
“因为我从小最害怕孤单一个人。”
……
李百乐回到警局时，收到老头暴毙的消息。
医院说老人是自然死亡，死得安详，没有痛苦地离开了人世。
这方面线索断了。
本来李副心里还存些疑窦。比如，老爷子是不是窝藏了钱蔚，钱蔚为何对他家构造如此熟悉，还有钱蔚挟持人质的事情，事后想想有些错误诱导的意味，这些问题随着钱蔚的死亡似乎愈加可疑。
李副打算从老头身上找突破的。
人一死，心里空落落的。
海角之恋，楼顶花园。
三个女人面戴动物面具，对坐在四脚咖啡桌前。
蜘蛛面具的女人笑语盈盈说：“艾琳姐姐，蛛儿幸不辱使命。”说话者正是钱蔚失散多年的同卵双胞胎妹妹钱荟，如今名叫玛桑敏，代号“寡妇蛛”。
笑面狐艾琳放浪大笑：“蛛儿，你对亲姐姐下手太狠了。”
火凤凰静默不语。
寡妇蛛说：“渣男贱女都该死！”
艾琳舔了舔舌头：“我喜欢。”
火凤凰淡漠问了一句：“蛛儿，你为什么这么听艾琳的话？”
蛛儿看向艾琳：“我要说实话吗？”
艾琳点点头：“以后一切事情，对她毫不保留。”
蛛儿听罢，解释起来：“我自打一出生，就被父母卖给人贩子，被拐到了缅北，在山沟沟里给毒贩子当童养媳，从我记事开始，就被男人家暴和毒打，后来遇到了艾琳姐姐，是她带我一路逃命，跟着霖殿下一起打拼，终于苦尽甘来了。所以，艾琳才是我的亲姐姐。”
“这么说，你一点都不在乎钱蔚的死？”火凤凰问。
“迟来的深情比狗贱，我为什么要在乎她！”
“这世上，我只有一个好姐姐，就是艾琳，我愿意为她去死。”
火凤凰轻嗯了一声。
艾琳倒是被取悦了，笑呵呵说：“小妹，设计你亲姐姐，你良心不痛吗？”
“我良心好得很。”
火凤凰望着干干净净的天，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又是晴天。”
她笑了，一种云淡风轻的笑意。
“艾琳，谢谢你替我清理了尾巴。”
“你全都放下了吗？”
“嗯。”铜斑蛇默认。
她的心，早已随着复仇沉沦不归路了。
海角之恋，多么浪漫的名字！很多人只知道，这里是表白爱情的打卡圣地，却不晓得，同时也是葬送爱情的终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