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折腾,保安终于定位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赵爱雪。
钱蔚所持的证明,是赵爱雪的签名。
18栋701室的业主。
经查,赵爱雪长期在国外居住,半年前回国的那一次,她和钱蔚私底下达成交易协议,共同签订了房屋转让合同,钱货两讫,买卖生效。只是,原业主琐事缠身,归国不得,过户手续一拖再拖,以至于名义上,赵女士尚属18栋701室的产权主人。
但按法律流程走,18栋701室的业主早就是钱蔚了。
消息一出,众皆哗然。
一股浓重的阴谋味袭来,李百乐瞬间不淡定了。这苦大仇深迷雾缭绕的复仇戏码似乎在呼之欲出——
“钱蔚指不定夜夜都在监视着前夫的一举一动呢。”
“想想就毛骨悚然!”
“让过去的外勤当场扣下钱蔚!”
这些渐次浮出水面的证据,虽不能直接指证钱蔚就是纵火犯,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此巧合,必有深意。
李百乐不免去想,患有抑郁症会是她疯狂报复的理由吗?
就在这时,前去逮捕嫌疑人的刑警小分队发来消息:钱蔚跑了。滑稽的现实,更加坐实了钱蔚纵火杀人的嫌疑。
李副听后默默攥紧了拳头。
“她到底想干什么!”
心底里他特别希望钱蔚站出来,当面辩驳质问说:不是我,你们搞错了!
然而,抗争命运的她,放弃了自证清白的绝佳机会。
李百乐严酷地下令:“马上发布全城通缉令。”
“收到。”
雏鸣村,外勤在现场走了一遭。
村子挺大,结构杂乱,不过,主干道架设有些微的监控。鉴于街坊邻居对嫌疑人皆是一问三不知,警方只好尝试抽调方圆数公里范围内的天眼探头,可是仍然很难发现什么对案情推进有用的影像。
钱蔚的反侦查意识颇为强悍。
警方猜测,钱蔚为人孤僻,特立独行,存在同伙的可能性较低;如此推测的话,她徒步绕路、匿身偏远的可能性非常大。或许,她的复仇计划从辞职后就已经开始了。
李百乐也感叹,他低估了女人可怕的决心。
不过,先前警方暗留的一手,又在此时发挥大作用了。
没错!就是暗埋的微型监控,最终令警方成功锁定钱蔚窜逃的时间。7月22日凌晨一点不到,黑咕隆咚的监控画面里,有一抹深灰的踪影顺着爬梯缓慢而下。影像的画质并不高清,以至于手机智能助手都没识别出人影移动。
当然,这根本难不倒图侦室的“老狐狸”,他们个个火眼金睛,骁勇善辨,逆天的眼力比人工智能还牛逼,4倍速的盯梢就瞬间瞥见了猫腻。
时间的精准定位,大大裨益后期侦查。
由于嫌疑人钱蔚逃窜失联,李百乐一番折腾,最终申请到富雅天墅18栋楼701室的房屋搜查令。
为了开展任务,李百乐通过警控中心,调来了一名开锁师傅。
李副一行来到701室门口,便见硬挺挺地立着一扇黑古铜色的防盗门。
师傅上前瞅了两眼,指着门说:“指纹密码锁,锌铁合金,甲级防盗门。”
“能开吗?”
“当然,我可是公安备案的开锁王,名气不是随随便便吹出来的。”
可是,李副见爱吹牛皮的师傅依然皱眉苦脸,踟蹰不前,就问:“师傅,还有什么难处?”
傲娇师傅瞬间反驳:“难处不存在的。”
“那快开锁吧!”
师傅有些蛋疼,咂摸片刻:“飞利浦新款智能门锁,防盗安全等级A级,售价至少在4000元。李警官,确定要破吗?”
“破,警局财务走报销。”
“还有一点,智能门锁采用物联网技术,咱们现在强行破锁,联网手机一定会立刻收到警报消息,存在打草惊蛇的可能性。”
“破吧。”
开锁师傅点点头,继续询问需求:“最后一个问题,李警官,您希望开锁时间是1分钟之内,还是20分钟之外?”
李百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越快越好。但1分钟和20分钟什么区别?”
“一个电动撬锁,一个手动开锁,一个破坏性强,一个节约性强。电动设备一划拉,门锁分分钟爆破,不过,开锁过后,门锁基本也就报废了。”
师傅嘿嘿一笑:“您选哪个?”
李百乐理智吐出一个较为狡狯满意的回答:“我选两者之间,既节约,又省时,可以吗?”
师傅一愣,破涕为笑:“好,那咱就手电动一起试试看。”
19分钟后,师傅将门锁轻柔地捅开了,除了局部涂漆受到轻微刮擦外,其他的完好无损,稍后重新组装回去,应该还可以继续使用。
当然,警报声持续响了许久,闹得门外民警心慌慌。
李副套上鞋套:“一寸一寸仔细检查,不放过任何可疑线索。”
屋内,窗帘紧闭,光线暗淡,除了智能门锁、遥控器、小夜灯、墙上钟表之类安装锂铁电池的独立设备外,所有需要接线的电器均处于不通电状态。
“李副,客厅阳台架有望远镜,正对着15栋101室的方向。”
“采集指纹试试。”
“痕迹可能被清理过,望远镜把手很干净。”
“仔细再探探其他痕迹。”
这时,门口跑来一名警员,哼哧哼哧说:“李副,好消息。”
“刚刚大家楼上楼下挨家挨户跑了个遍,一位同栋楼的大姐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她说自己前几天凌晨下夜班回家的时候,在电梯里曾经碰到过上七楼的女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们核对过了,是前天,7月20日。”
“大概什么时间点?”
“凌晨两点多。”
李副联想起初见钱蔚的情形,叹了一口老气说:“这人总是夜间出没啊,怪不得满脸黑眼圈,当时还以为涉毒了。”
“我们刚刚找物业调出了那段电梯监控,然后很顺利地锁定了前往七楼的可疑女子。”
紧接着,警员递出了两张A4打印纸:“喏,截取到一张人影图像。”
李副接过图像,细细咂摸:“都是背影,有些模糊啊。”
“是的。不过大姐说,当时两人擦肩而过时,女子都是口罩、墨镜、帽子捂得严实,手里掂着购物用的纸塑料袋,现在纵使本人来了,一样认不出来的。”
“知道了。”
这时,屋内痕检警员喊了一声:“李副支队,发现了熟悉的衣物。”
“钱蔚的。”
李百乐走过去,看向衣柜,点点头:“雏鸣村,保险公司家属楼,我们见过。”
“这不就是监控的花纹样式吗?”
“嗯,虽然有色差,但的确一样。”
“那就全对上了。”
李百乐凝了一秒,发话:“去物业调取18栋楼完整的电梯监控资料。”
“可以。物业刚刚说,小区监控最长保存一个月的时间。”
李副掰了掰指头:“够了,全部拷过来倍速翻看一遍,重点调查7月19日火灾前后本栋楼的人员来往情况。”
“明白。”
收到消息,图侦人员加大马力目不转睛地大干起来。
18栋楼701房间,搜查现场清理完毕。李副听完痕检人员的汇报,脸色微不可察地暗淡下来。
足迹和指纹信息严重匮乏,只捡到些许干燥的头发丝。但客观讲,自然脱落的头发大多不带白色毛囊,脱落数量着实有限,警方提取DNA的可能性不大。
屋室总电闸关闭。
房间摆设和装饰都是前业主留下的,灰尘污渍却被强力清洗得一干二净。
只有厨房和卧室有人为挪动的痕迹。
卧室里,空洞的衣柜平添了两件不合时宜的女装。
衣柜内壁,积落的灰尘有清晰划拉的痕迹。毫无疑问,嫌疑人曾经使用过卧室的床铺,虽然被子被铺展得平平整整,可褥子露出的四角褶皱明显,床头柜上摆着半瓶农夫山泉。
相比他处,厨房就显得乱糟糟的。
一台双开门的冰箱立柜脚边,堆着一整件农夫山泉,和一大箱桶装康师傅老坛酸菜方便面。农夫山泉是老日期,方便面即将过期,东西像是堆放了许久。
冰箱里空空如也,还散发着一股微臭的气味。
天然气灶台有火烧的灰渍,油烟机内没有任何油污。
垃圾桶里,堆着满满当当的垃圾,正上方,小飞虫扎堆飞来飞去。
警方在垃圾堆里挑挑拣拣,找到散发异味的罪魁祸首:三团皱巴巴的泡面纸桶。纸桶壁缝间,黑乌乌的油垢哩哩啦啦滴个不停,搞得整个垃圾桶恶臭不已。
此外,还有不少撕开的调料包和拧皱的矿泉水瓶。
警方推测,嫌疑人是利用天然气烧沸矿泉水来煮泡面充饥的,泡面垃圾不多,说明来此过夜和长居的次数较少。当然,不排除一部分食物垃圾被嫌疑人带走的可能。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名女嫌疑人心思很细腻,行事很稳重,更重要的是,蓄谋的时间和过程始终充斥理性的算计。这点和钱蔚的医护职业很搭。
众所周知,医护人员受职业影响,对待客体总有种冷漠化的倾向。
市警局图侦室,内勤警员正在四倍速播放富雅天墅18栋楼电梯监控视频。今天是7月22日,警方要重点调查的是7月19日前后的监控信息。
此刻,4名图侦员对着屏幕,正襟危坐,仔细筛查7月16日至18日事发前三天的监控人员流动情况,尤其是入夜以后的隐蔽时间段。眼睛早就酸痛麻木,但身体仿佛被上了发条一般,进度条根本停不下来。
果真,发现了嫌疑人出没的踪迹。
7月16日凌晨0点33分,电梯上行,监控内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7月17日凌晨2点44分,电梯下行,一模一样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有那么一瞬间,图侦员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念头,既然是反侦查意识很强的嫌疑人,为什么每次出门还要穿同样的装扮?
当然,只是刹那间的想法,很快就被繁重的工作驳回了。鬼知道呢!也许嫌疑人就喜欢这套衣服,也许嫌疑人没时间换洗衣服罢了。
警方可以有无数猜测,但最终得全回归理性。
李副收到视频时,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嫌疑人的身份。
正是钱蔚!
火灾前后的敏感节点,毫不走心的庸常扮相,作案风格简直不要太一样!
和警方初次见面时,钱蔚就心安理得撒了谎。
事实证明,火灾发生前后,她一直都在案发现场,事发后,才故意伪装成7月19日晚上坐车回来的假象。
钱蔚是纵火犯的嫌疑实锤了。
毫无悬念,这项案子还差最后一步就可以结案了。
剩余的工作比较刻板,无非是全力追捕逃犯,全面审讯罪犯,创造合法条件迫使犯罪分子亲口承认所犯的诸种罪行。
李百乐迅速将缉捕任务按小组分派下去。街道布控、原地蹲守、追踪监控、走访邻里……一样不落地有条不紊开展起来。
可以说,警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杀人逃犯自动落网。
22日傍晚,下班时间,交接过手头事情,李百乐开车回家了。
警务群里,无人冒泡,也迟迟未有钱蔚现身的消息。
李百乐一直很纳闷,钱蔚到底藏身何处?有种说不上的直觉,这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算了,不纠结了。他决定暂时抛开繁杂的思绪。
不知不觉间,车子停在熟悉的路边。
霓虹飞泻,人声鼎沸,这是一间小型的鲜菌自助火锅店。因为处在回家必经之地,他时常会停靠这家温馨的港湾,飙一顿热乎乎的小火锅。
踏进餐馆,目光一旋,他随即朝着不远处的窗边靠椅落座。
他一直很喜欢这地方。浓重的烟火气,缭绕着丝丝缕缕的人情味。
等餐的时候,耳鬓边最先传来吵闹的喊叫声,错对过的食客正按捺不住地反复催促上菜了。
李百乐拊掌碰鼻,眯眼冥思。
身后,一对小情侣如叽叽喳喳的云雀,不停地窸窣私语。
太甜了,笑声不断,灌入心田。
李百乐忍不住翘起紧绷的嘴角,露出一个隐秘又可爱的弧度。
他太想结婚了,心想:“谷女神,等着我,干票大的闪瞎你的眼!”
一个人胡吃了一通,失落情绪方缓解了七七八八。
李百乐抖擞心情,迈出餐馆,迎着深沉夜色,匆匆回家了。这具紧张的身体,迫切需要一场精致的睡眠,才能蓄满充足的能源。
可是,23点刚过,躺在床上正酝酿睡意的他就被一通陌生电话折磨清醒了。
第一次,铃声响,他直接关了。
震动声再一次响起,还是一串同样的号码。
他干脆摁了免提键,把手机甩到枕头边,迷糊问:“谁?啥事?”
“……”只有沉默。
“没事挂了,别再烦我!”
李百乐想着,一定是某个深夜诈骗电话,干脆不理不睬好了。于是鲤鱼一挺,翻了个身,又呼呼大睡起来。单身汉不必担心老婆夜半查岗催命。
“李警官——”话筒里飘来一句弱弱的女音。
“李警官,你在听我说话吗?”女人又柔弱地试探了一句。
李百乐睡得正香,吧唧嘴巴喃喃应了声:“嗯,乖,早点睡吧。”
“救命啊——”忽然,一声老头的刺耳尖叫,划破了酣沉的夜色。
“怎么了!”李百乐一激灵,瞬间醒了小半。
出于职业本能,他早已光脚跳地,拳脚比划,跟一只炸毛的斗鸡一样,对着虚空大喊大叫:“刚刚是谁在说话?”
此时,窗缝的凉风刺溜钻进屋中,微冷的气息彻底将他吹醒。
“是梦吗?”
正当李副小声嘀咕,怀疑自己幻听时,电话里蓦地又闯入一串疯狂的对话。
“警察,救命啊,杀人啦!”一老头子撕喊。
“闭嘴!再喊就杀了你!”这女人骂骂咧咧尖叫,如同恶毒的老巫婆。
“钱蔚,快把刀放下。”李副一听,是队里执勤的同事。
“我要见李警官。”钱蔚再三强调诉求。
李百乐立刻脑补了现状,急忙大声回答:“钱蔚,不要冲动。”
“我现在要见你,否则就杀了他。”
“别冲动,我过去。”
“好,我等你。”
电话刺刺拉拉,信号不受控制,忽地,紧张的音流中爆出最后一句破天吼叫:“你们全都后退,离我远点!”
“老爷子流血了。”
“钱女士,不要冲动,我们后退。”
李百乐正想插进些话,这时,电话猝不及防地挂了。
下一刻,刑警队员拨来紧急电话。
“队长,钱蔚发疯了。”
“怎么回事?”
“我们正在街上卡点布控,忽然瞧见有女子躲躲闪闪,一见警察撒腿就跑了。我们一路追到家属楼区,就见女人手持水果刀,疯了一样挟持人质。这疯女人就是钱蔚!现在,谁的话她都不听,就是点名要见你!”
“人质已经见血了,场面有些控制不住。”
“看样子,她的神经紊乱症发作了,你们尽量稳住她的情绪。”
“行,特警也在路上,你赶紧过来吧。”
“知道了。”
李百乐顾不得拾掇,抓住衣裤随意一凑,就拽开屋门往外冲出去了。
灯火朦胧,夜市正浓。
李副当然无暇赏景,他一路脚踩油门,马不停蹄地奔向了雏鸣村。
论私心,他想赶在特警前面,听听钱蔚最后的说辞。他怕,万一晚去一步,钱蔚真被警方击毙,一切内情将随之雪藏——
不,时间还来得及!
李副是一路提留着心,在黑暗中穿梭,终于最先到达缉凶现场。
车熄火,李百乐走向人群。只一眼,便睨见那如死神凝视一般的眼神,毛骨悚然。那目光霎时攫住他的脖颈,让他脊背生冷。
李百乐不喜欢那种冷冽的眼神。
可钱蔚却不然,她看到李百乐时,沉寂的饥渴再次被熊熊心火点燃了。
“绕了一大圈,我们总算又见面了。”李百乐揭开话匣子。
钱蔚自嘲着冷笑一声:“是啊,缘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言语之间,理智自持,根本看不出精神病的势头。
此时,再次相逢,面目全非。
“为什么非要找我?”
“你应该是个好人。”
李百乐点点头,缓缓伸出右手,慢慢靠近钱蔚:“放了老爷子吧。”那受挟持的老头,就是初次走访雏鸣村时遇到的一楼老邻居。
人质的脖子上,数道交叉的血流染红了衣领。老头除了在民警面前挣扎着喊了几声救命,更长的时间,他表现得蔫了吧唧,木讷寡言,显然已经放弃了反抗和求救的努力。
李百乐又继续向前,脚尖几乎快贴过去了:“放了无辜的人,我当你的人质。”
和煦如春风,钱蔚的心分明动摇了,可乍然,远处拐角闪现了一辆警车,虽然警笛未响,但红蓝警灯闪烁着刺眼的光穿透过来。
特警来了!
就一眼,钱蔚瞬间又变了,神情蓦然一紧,面目狰狞起来。
“不,不行。”她使劲地摇头,仿佛被强力掰了头,泪水哗啦啦溢出来。
那一刻,李百乐读出了一种念头:一切都回不去了。钱蔚那凄冷而坚定的眸光,似乎早已暗示某种艰难的抉择。
那眼神很刺眼,刺得心痛。
是的,死神之眼。很多自焚式的罪犯,凝望最后的世间,流露的正是这种死寂的眼神。他心里有种不妙的想法。
身后,特警的车子消失了。
李百乐预料,特警各小组已经悄悄行动了吧。黑影里埋伏的狙击手,或许会在人质最危险的一刻,果断选择直接枪毙了挟持人。
李百乐颤抖了,心乱如麻。
他忍不住想,钱蔚为什么要哭呢?
她是心痛吗?她在心痛什么呢?李百乐希望能够挽留一切生命。
他高声喝了一句:“钱蔚,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在听,你不要冲动。”
钱蔚抓着人质,挪移脚步,战术后退:“你跟我走,其他退开。”
李百乐点点头,对着身后大喊:“你们走开,我跟她去。”
警队同事一听,纷纷上前劝阻:“李副,不要过去,她已经发疯了。”
“不要担心,等我回来。”现场局面有些失控,事到如今,李百乐只有放手一搏了,人质必须解救,案件必须侦破,当警察的,不冒险,不赌命,真相就会主动“投怀送抱”吗?
形势发生了变化,指挥中心那边,瞬时调整了作战策略。
武装特警悄悄潜伏在四周,严阵以待,控制场面,希望能够将伤亡降至最低。
无人机也飞了起来。
刑警队的兄弟见老大深入虎穴,纷纷亦步亦趋,慢慢跟在李百乐的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时刻准备冲锋过去,拼死保护自家副支队长。
直到钱蔚一路后退,到了狭窄的巷道。
黑暗中,猛不防,李百乐捉住了钱蔚握刀的手腕。
“放了他,换我当人质,如何?”一呼一吸间,隐约能听到窄巷上方,嗡嗡的无人机翼声。
“只有挟持我,你才能保命。”李副用嘶哑的声音坦诚哀求。
“我的命有那么重要吗?”钱蔚似乎哽咽。
“我印象中的你,不是大恶之人。”
钱蔚苦涩地冷笑一声:“仅凭只言片语,就断定我不是坏人,可惜,事实让你失望了。”
“你是承认了自己是杀人凶手吗?”
钱蔚陷入沉思。却不料,李百乐趁着空当,强行徒手夺刀,掌中瞬息爆发的力道,杀得钱蔚措手不及,刀几乎要破防离手了。
出门时仓促,李百乐来不及准备警用防割手套,现在,手上只是戴了一双白色棉绒手套。热辣辣的血流,汩汩涌出,他感觉,刀锋在逐渐嵌入手掌深处。
不过,他要成功了。
谁知,人质一抖擞,看见一线生机,拼了命地挣扎。
“民警,快救我!”老头边喊边手舞足蹈起来。
这么两三下猝不及防的骚操作,不仅没能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反而“顺理成章”将李百乐紧握的手掌弹开了。
血星呲了一地。
糟糕的是,钱蔚经此缓冲,完全回神。
她立刻警惕大起,狠狠踹中李百乐小腹,将他踉跄送出一米开外。
这糟老头子净会帮倒忙,弄巧成拙的本事真·一流。
李百乐一连大骂三个“操”。
老头见状,大声呼喊李警官:“民警,我害怕,快救我!”
李副气得连连跺脚,还朝墙猛撞了一头,才慢慢平复心情。
他大吼了一声:“老爷子,不要乱动,保护自己。”
老头不管不顾地继续吆喝:“民警同志,救我,快救我。”
疯了。人质也给整疯了。
“大爷,不要冲动。”
钱蔚早已失去了耐心,野兽狂吼一般大叫:“都给我闭嘴。”场面瞬间就震慑住了。
她对李百乐说:“让你们的同事后退点!”
李副举双手:“好,大家都后退点!”
钱蔚看着李百乐,补充了一句:“你也后退点。”
李百乐拍拍手:“OK,我也后退点。钱蔚女士,不要冲动。”此情此境,偷袭无望,他必须乖乖顺从一切要求,至少目前,钱蔚并没有打算杀死人质。
出了巷道,咫尺之间就能拐至钱蔚老家的楼房。
但她只止步于邻居家:老爷子住的那间一楼花园小屋。
她借着路灯,四处张望,确认环境安全后,才停在花园门口。
李百乐不明所以,站在隔了两米远的地方,问:“钱蔚,我们能平心静气坐下来谈谈吗?”
钱蔚眼中光点闪烁。
她微微点点头,回答说:“李警官,你想知道杀人真相吗?”
“想。”李百乐毫不讳言。
“你不怕死吗?”
“怕。”
“屋子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你敢进去吗?”
李百乐想了想:“敢。”他微微一笑:“幸好我还是光棍一条。”或许是那瞬间钱蔚流露的是冷静与温柔,他竟然在剑拔弩张之刻,对凶徒展现了和蔼的笑容。
钱蔚淡淡答:“进屋吧。”
钱蔚勒着人质,让出一条过道。
李百乐错身过去时,听到一句狠话。“李警官,如果你试图耍什么幺蛾子,我保证,你想守护的生命与真相就会全部葬送,进屋请自重。”
李百乐举起双手:“女孩子心思不要那么重。”然后大踏步进屋,屋里,一盏老旧的台灯散着橘黄的弱光。他乱瞥了一圈,窗帘闭合,卧门紧锁。
他掏出手机,给同事回了个:“你们都别乱动。”然后翻开手机录音软件,一直开着,全程录音,不知不觉已经录了有段时间了。
一切见机行事。
他抱臂看向钱蔚,见她勒着老头卡在门边,疲态渐显,样子有些滑稽。
钱蔚一点都不像匪徒。
当然,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下一秒,钱蔚朝他打了个鬼畜的手势。
再下一秒,老头被钱蔚踹出门外,咔哒,又咔哒,门口双重铁门锁死了。
李百乐:“……”卧槽,他给整懵了,什么情况?
“人质”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