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日,下午3点,谷雨到达医院。
虞彩虹铁了心不开口。
谷警官直接找医生询问化验结果。
单子显示,虞彩虹的血液中儿茶酚胺类激素过高。
与病因最贴切的可能有三种:涉毒兴奋,酒精兴奋,或药物刺激。
根据实际情况,警方迅速否定了第一、二种推测的可能性。
虞彩虹有溜冰前科,但昨天并没有涉毒。
时间不照。
还有激素含量对不上。
兴奋类药物会瞬间将多巴胺提至亿万倍。
至于酒精,虞彩虹虽然喝了,但是用量特别少。
她的状况属于短暂时间的激素超标,最有可能是误食了溴隐亭类药物。
这是一种多巴胺受体激动剂。
少量食用倒没什么太大的副作用。
目前主要用来治疗抑郁症和失语症患者。
它可以刺激人体激素,使人产生愉悦情绪,激发言语输出能力。
经检测,虞彩虹体内激素含量呈下滑趋势。
昨晚前半夜处于峰值状态。
经过一段时间的生理代谢,激素水平已于今晨回归常态。
而在她身上的显性表现也呈有规律性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情绪的双相特性。
身体愉悦、兴奋,精神却清醒、警惕。
语言表达的欲望不受控制。
因此,虞彩虹在理智时有强烈的倾吐欲望。
睡着后,更是胡言乱语,梦呓连连。
可惜虞彩虹对警方敌意太大了。
孱弱的药性还不足以完全冲破理性的束缚。
如果得到虞彩虹的信任就好了。
闻此,谷雨忽然想起了黑市里售卖的招供迷药。
虞彩虹可能被暗中下药了。
谷雨心想,或许从这里可以试试虞彩虹的态度。
这时,蒋唯物给她打来了微信视频。
“老大,宾馆的酒水里检测出了催情药物。”
“是谁放的?”
“虞彩虹打开的酒水。”
“迷药具体是什么成分,能确定吗?”
“GHB,γ-羟基丁酸,俗称神仙水。”
“那没有。”谷雨手指捏紧下巴:“虞彩虹体内没有安眠药成分。”
“可男的更不可能喝了,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对的。”
“老大,这对男女绝对有妖孽。”
“嗯,还用你说。”
蒋唯物正想八卦两句,对面忽然没节操地挂了。
就特别扫兴!
医院走廊,谷雨将昨夜陪护的民警叫出门外。
详细对接后,谷队打算亲自探一探虞彩虹的口风。
她临时向护士站借用一间空置病房。
谷雨和虞彩虹单处一室。
此刻,脑中问题千千万,当谷副和人对视的瞬间,嘴中率先冲出了开场白。
“你好,我是昆川市公安局民警。请问虞彩虹是你本人吧?”
“是的。”虞彩虹眼中下意识闪过一丝算计。
“先报下身份证号码。”谷雨依照流程迅速主导谈话。
虞彩虹一边报数,一边观察女警官,然后就直愣愣撞上了谷雨的目光。
“免贵姓谷,你可以称呼我‘谷警官’。”
虞彩虹点点头,便急不可耐地问话,生怕失了先机。
“谷警官,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你认为呢?”谷雨感觉她在小心试探。
“我没有犯法。”虞彩虹加重音量。
谷雨笑了,低声引导:“别着急,慢慢说。”
“我说啥?”
“先讲讲酒里的东西吧。”谷雨故意含糊措辞,设置圈套。
虞彩虹脸色顿凝,但她不动声色地控制了,脱口而出:“我没有给他下药。”
谷雨低咳了两声:“虞女士,我说的是‘酒里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是下药了?”
“你的语境意思很明白呢。”
“嗯,确实。那就换个话题吧。”
虞彩虹虽心虚,但感觉女警手里没什么实质性把柄,就直接壮胆提醒:“民警同志,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不要拿来吓唬老百姓了。”
谷雨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知道了。”
她拉低音量,慢悠悠问:“虞女士,那你知道你自己被下药的事情吗?”
虞彩虹正酝酿着绝地反击的奸计,忽地一怔,继而惊掉了下巴。
这瞬间,连笑容都兜不住了,她慌张大吼:“什么?”
“我被人下药了?”
完全懵逼的表情过于真实了。
谷雨悟了。
她打算从这边去开掘心口的裂缝。
虞彩虹还是怀疑,连连发问:“我被谁下药了?下了什么药?为什么我没感觉?”
“我以为,你很清楚下药的人呢。”谷雨只模棱两可回答了第一问。
虞彩虹陷入沉思:“难道是他!”
谷雨再次展现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他竟然害我!”
“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夜店刚认识的,感觉聊得来,就去开房了。”
可能是心虚的缘故,虞彩虹逐渐不自信了。
“谷警官,他给我下了什么药?”
谷雨没打算隐瞒,也没打算实话实说:“黑市上卖的一种招供迷药,药效很慢,后劲很大,能让人在睡梦中吐露秘密。虞女士,你可是说了一晚上梦话,要不是医嘱不让人打扰你,我们早就拿到你的证词了。”
虞彩虹暗暗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她又特别生气,啐了一口:“那狗男人真不是东西!”
谷雨眸光一闪,佯作无心:“他确实不是东西!”
“医生说,那种迷药掺了有毒物质,对女子的副作用特别大,少女吃了断经,孕妇吃了——”谷雨望向天花板,“要么直接流产,要么孩子畸形呢!”
虞彩虹抬了抬头。
她的手指下意识探了下肚子,又火速离开了。
谷雨明了。
看来她知道怀孕的事情。
倒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在办案理念上,谷雨和李百乐一样,最讨厌和心机女打交道了。
接下来,谷警官语气骤冷:“虞女士,来说说吧。”
“说什么?”虞彩虹瞬间清醒。
“把你和男人从认识到上床全过程详细交代一遍。”
虞彩虹现在特别需要宣泄。
她也很郁闷。
自己真是猪油蒙心了。
竟然对来路不明的男人起了色心。
竟然不顾死活去提醒害她的男人。
她是游走情场的老手,一向自私自利,唯我独尊。
怎么会信任陌生男人呢!
一定是下药。
虞彩虹面容扭曲起来:“我掏心窝对他,他竟然想害我,亏我还——”
下一秒,虞彩虹话头顿止,含糊改口:“亏我还想和他交往呢。”
当然,她心里补了一句:亏我还想救他呢。
谷雨敲桌子提醒:“捡重点讲。”
“好。”
虞彩虹应是真痛恨那男人。
她事无巨细地讲了夜店邂逅和宾馆谈情的细节。
除却自己给人下毒的部分。
听完,谷雨隐隐产生某种猜测,但又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她暂且压下了这种念头。
和虞彩虹后续的谈话,她不打算避重就轻玩套路了。
“虞彩虹,你为什么给他下毒?”
“不可能,别瞎说。”
虞彩虹原以为没被发现,不成想忽又自乱阵脚了。
谷雨也不兜了,冷笑说:“虞彩虹,你可比狗男人狠毒!”
“他在夜店请你喝的,不过是普通酒水,可你在宾馆给他下迷魂药!”
“怎么解释?”
虞彩虹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刚刚骗我。”
“是呀,我骗了你。”
谷雨抱臂细细咂摸对方的表情。
“我没有下药。”
虞彩虹面色不虞,嘴唇微微哆嗦。
“你很清楚,宾馆房间的酒水里有致人成瘾的物质。”
“G水,又称神仙水,失忆水,是毒圈里很常见的迷奸药。”
“为什么是我?”
“当然是证据确凿呗。”
“什么证据?”
谷雨端着下巴,笑得祥和:“你说呢。”
“我不知道。”
“你的酒水是我们同事帮忙送去的。”
“不是我,是那个男人下了药。”
谷雨步步紧逼:“酒瓶底下装有微型录音设备。”
虞彩虹瞬间脸色黑青。
“你开的酒瓶,怎么不是你!”
“我告你们偷窥隐私。”
谷雨不管不顾,自说自话:“提醒下,你违法的事实可不止这一桩。”
“什么?”
“王陈的鲜货是你提供的。”
“你们空口无凭。”虞彩虹像吃了黄连,说话磕巴。
“江知美都招供了呢。”
“我不认识。”
“你溜冰也是事实,戒毒是逃不掉了。”
谷雨越说越快,跟连珠炮一样,逼得虞彩虹喘不过气。
“你们不能抓我。”
“哦?”
“我怀孕了。”
“孕妇是可以不坐牢的。”
“心思挺歹毒,只不过,想法太天真!”
“你又奈我何!”
虞彩虹觉得棋高一着,脸色的笑立刻荡开了。
“可你喝酒,熬夜,天天作死,迟早会流产的。而且——”谷雨将嘴巴附到她的耳边:“那狗男人真的给你下药了。”
虞彩虹目眦尽裂:“你又骗我!”
谷雨十分无辜,摊起双手:“这次真没骗你。”
“他的确给你下药了。”
“我草泥马。”
谷雨露出了腹黑的笑意。
“虞女士,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
虞彩虹支支吾吾:“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虞彩虹忽地笑了,有些不正形:“谷警官,我就是个贱货。”
“我跟好多男人睡过了。”
“我怎么知道这孩子姓谁?”
谷雨不想跟她打太极:“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安排无创基因筛查。”
First Blood!虞彩虹遭受了一波痛苦面具。
“医院生殖中心,静脉抽血,随到随做,结果可比你的嘴巴老实。”
Double Kill!虞彩虹气得咬牙了。
“哦,对了,忘告诉你,血样已经采过了。”
Triple Kill!当场气绝。
“让我来猜猜,是王陈吗?”
“哦,好像不是。”谷雨盯着缄默的虞彩虹。
“是严黄南、江望岳吗?”
“哦,好像又不是。”虞彩虹听了,攥紧了拳头。
“那是谁呢?”
虞彩虹恨不得吞了女警官:“我不知道。”
“虞女士,作为孕妇,怀孕期间不忌酒水,不忌性生活,不忌溜冰,难道你不怕监外服刑的特权突然‘流产’了?”
虞彩虹心房彻底破碎。
但她没有流泪,似乎心里还藏着最后一道防线。
那是什么呢?
再后来的谈话失去了意义。
任凭谷雨怎么发问,虞彩虹都紧闭嘴巴。
谷雨心里琢磨,今天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
等她毒瘾发作,再找切入点吧。
王陈的事情不能耽搁。
审讯完毕,谷雨给副局王均打了电话。
“领导,最近上面有什么妖风吹过来了吗?”
王均知道她在套话,压低声音,嗤笑道:“听不懂,你小子在说什么傻话呢!”
“我们钓的鱼好像被人盯上了。”
“哦?”
“对方的方式很温和,很委婉,不像是打打杀杀的黑恶势力。”
“小子,影视剧看多了还没睡醒吧。”
“怎么可能!”
王均果断挂了电话。
此刻,市公安局会议室,一圈大佬正在秘密排布一场夜袭行动。
这是省厅那边临时下达的加急命令。
副局王均听得一脸苦瓜。
他没空搭理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