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社区公寓。
两人匆匆返回物业，瞥见一对情侣在场。
物业大姐起身说：“女警同志，失踪租客的房间号确定了。”
说罢，嘴角努向一边。
“是7号楼215。”小男生不那么紧张，就接话回了。
“你们认识她吗？”谷雨脸上流露一丝意外。
“不认识，我们是213的租客，以前下班打过照面。”男生回答。
“但没有说过话。”小女生急忙补充。
谷雨再次翻出照片，当场呈现出来：“能100%确定是她吗？”
“应该是本人，但我们不敢打包票。”男生答得很稳重。
谷雨点头：“你们对她还有其他了解吗？”
“没啥了解，只知道她真的宅，最近好久没见了。”
“行，谢谢你们。”
谷雨和男生互留了号码。
“如果有新的线索，请及时告知警方。”
“好的。”小情侣闻言离开了。
叶燹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咱们需要和房东联系一下吗？”
谷雨问物业大姐：“7号楼215的业主能联系上吗？”
“可能不行。”
“为什么？”
“听说业主去国外定居了，目前房子由二房东打理。”
“我们联系下二房东吧。”
几番周折，终于确认了7号楼215租户的准确信息。
物业登记的身份信息是前租客的，那人走的时候租期未至，中途退租怕二房东扣押金，于是私下里又转租了一次，新租客每月按时交纳房租。
转账过程是由微信完成的。
通过前租客的微信通讯录，很快确认了新租客的身份。
的确是江知美的微信。
谷雨翻开江知美的微信记录，每月都会流出一笔固定转账。
对象信息核验无误。
和二房东深入沟通了下，众人决定找开锁匠破锁。
谷雨在叶燹身侧，想起了些事，随口问道：“好开吗？”
“好开。”
谷雨又问：“能开吗？”
叶燹挠挠头，谦虚道：“才美不外现，还是交给专业锁匠吧。”
谷雨很轻地“嗯”了一声。
小区里就有开锁师傅，三两分钟，那人就提家伙上门了。
保险起见，谷雨让师傅提前备了双手套，以免破坏门把手的指纹痕迹。
锁很简单，一撩就开。
谷雨随身带了一次性鞋套，因为只剩一双，她便独自进去拍照检查了。
叶燹和其他人站在走廊等候。
小公寓是一居室，约40平米，内里构造一眼望穿。一进门，是独立厨卫，再往里面，客厅、餐厅、卧室三合一，尽头是一面采光窗，不带露台。窗子是防盗式的，不锈钢柱横竖交叉，将窗外景色隔断成密密麻麻的“小豆腐块”。
整屋构造太简单了，一眼望穿。
谷雨眸光机敏，很快锁定床头的一张小梳妆台。
桌上落了层浅灰，其上，还摆了张身份证，久未有动。
呼吸间，谷雨感到空气中灰尘荡荡，钻入鼻腔。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谷雨的直觉是对的。眼前，种种迹象表明，江知美进小区后，非但没有回屋，还直接消失了。
人没死是万幸。
但让她更坚信了，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失踪。
套牌车很可疑，可惜线索断了。
最终，谷雨和叶燹意兴阑珊离开了小区。
一整上午，李百乐都在瞎忙活。
便衣警走访附近家户，询问了半夜狗吠情况。
一条路、一条路排查，繁琐，无果，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忽地，在东北向分岔口处，意外发现一处隐形监控。
一辆路边临停的中巴，装有前后行车记录仪。
最善解人意的是，开了熄火后自动录像功能。
位置隐蔽，视野绝佳。
广角高清摄像。
监控角度、质量甚至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好。
不仅照到出村关键路口，还辐射到上山必经路段。
简直就是为警方量身定制的。
民警顺藤摸瓜，联系车主，立刻搞到了全部有用的录像。
蹲守和走访的乐趣便是如此。
上一刻，当你困锁在枯燥的时间里一无所获，下一秒，峰回路转，万一之中，神祇般的启示仿如甘霖降世，淋得人眼中满是爱意和惊艳，当然，付出未必一定有回报，也可能一直枯燥下去。
“真是撞见狗屎运了。”
李百乐收到视频后，跳脚大笑，心情一振。
他和强艾立刻研究起了监控。
行车记录仪是间歇性录制，每3分钟一段，包含了冯静静出门和返回的两部分影像。
按正常路线，从西边到东边，从门口到村口，一条好路直通过去。
但冯静静却愣是改换了好几条街。
离开和返程的路口也不一样。
这种举动，或许是抄小路，或许是躲监控。
但很可疑。
尤其是她家人牵涉命案。
强艾从监控中判断，冯静静是从东北方向上山的。
他以前走过这些山路。
但如果仅仅知道上山口，还无法确定通往的地方。
还必须寻找到明显的山中印记。
所以，老强和李副两人商量着过去现场一趟。
浅浅尝试下那条山路。
最好是，推断可能的出行路线，预判后面的行动方案。
说干就干，草草解决了午饭，他们就直奔现场。
山中脚印驳杂，不过，隐约可见泥印。
在强艾的导引下，李百乐带些人手，勘查了所有路径。
有的路太偏僻，印记单一，好识别；有的路常走人，踩得硬实，难区分。山路明暗，有些痕迹新鲜，有些痕迹久远，负责爬梳的警员一一做了标记。
无论踩点多么繁琐枯燥，总归是统计学可归类的。
人民警察早已铸就了百炼成钢的工作韧性。
不知不觉，夕阳西落。
天色渐渐变得阴沉，黑云趁机席卷过来。
这个点，已经过了下班。
云层越裹越浓，只在瞬息间，便掐灭了山路的微芒。
看天，一场暴雨即将降临。
“瞧老天爷这架势，雨是一定会下的。”强艾感叹道。
“老强，你觉得今天她会有动静吗？”
“不大可能。天气预报写半小时后有强降雨，一般挺准的。”
“是的呀，马上就天黑了，下雨山路很滑，搞不好还有泥石流。一个女人爬山走夜路很恐怖的。”
“李队，要不现在收兵？”
李百乐稍微纠结地说：“再等等吧，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以，雨大了再回去。”
李百乐换回正题，继续分析：“老强，你说以一个女人的脚程，俩小时最有可能去哪里？”
“首先可以肯定，到不了隔壁村镇，绕路太远了。”强艾道。
“赞同。”
“应该是山上某地吧。”强艾约莫回复。
“可惜范围还是太大了。”
“其实说大不大，以村子为中心，山里最多拓展10公里。”
“对的，离村不远不近，位置隐蔽，方便搞事。”
“关键是我们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李副惋惜叹气。
“嗯。嫌疑人的出行目的信息不明确。”
忽地，李百乐调侃：“想想宋代潘金莲，半夜偷摸摸出门，不是偷野男人，就是在谋害亲夫的路上，女人自古心大呀。”
强艾噗嗤乐了：“李队，作为大龄青年，你不会恐婚吧。”
李百乐急忙辩解：“不恐婚，但恐女。”
“我可能天生对女性有偏见。”
强艾故意曲解道：“你该不会喜欢——”
“放心，我笔直得很。”
“我就是讨厌女生柔弱无骨的性子罢了。”
强艾捧腹大笑：“李队，你这种可是典型的抖M倾向，喜欢找虐。你难道打算让未来结婚对象保护你呢。”
“不行吗？互相保护，双向奔赴。”
“得了，直男癌晚期，人太装了，小心招烦。”
“我好着呢。”
“唉，还是一枚病入膏肓的普信男。”强艾乐呵呵补刀。
“不聊了，说正事。”
李百乐强行转移话题：“冯静静上山到底干啥呢？”
“盯着她就知道了。”
“也是。”
这时，大雨瓢泼骤至，倏忽间就砸得人肩背发疼，无处藏躲。
“已经七点半了。”
“这个鬼天气上山，不是作妖，而是作死，正常人都不会出来的。”
李百乐沉思片刻，无奈道：“下山吧，收兵。”
“咱们眼下没有真凭实据，对冯静静的嫌疑全靠猜测，如果投入过多人力物力，是对警力的一种浪费。”
“那全部卡点都撤了？”
“留俩兄弟轮流值夜蹲监控吧。”
“为以防万一，我带人在附近找地儿休息。”
李百乐发指示说：“时间紧，线索少，任务重，大家辛苦辛苦。”
“拜托了。”
众人听令散了。
回程中，雨势时大时小，滴沥不停。
李百乐坐在车中，满脸疲惫，他正在前往蝴蝶镇的官道上。
迷离间，右手拨指微动。
李副嘴里嘀咕：“真愁啊，明天就是第三天了。”
“什么第三天？”强艾在旁边捉住些词语。
“限期破案第三天。”
“还是端午节那几起突发性刑事案件？”
“嗯。”李百乐半躺，伸手捏了捏两边的太阳穴。
“没办法，老天爷跟开玩笑似的，一起接着一起。这边线索呢，却跟挤牙膏一样，慢吞吞的，一会儿挤一点，一会儿再挤一点点，让人心里不踏实！”
李百乐拍胸叹气。
强艾作为有资历的老警员，万分感同身受，他敲了敲李百乐肩头：“说实话，时代在变化，新时代新形态下，你们年轻人挑大梁真心不容易。”
“没办法呢。”
李百乐勉力一笑：“总不能早早地混吃等死吧。”
“可不是嘛！抖音上说，80后、90后是最苦的两代人，人家00后普遍追求躺平的人生，特别佛系，他们就想当条咸鱼，然后一夜暴富，提前退休，进入养老模式。”
李百乐大笑：“哈哈，谁不想呢。”
“我也想过如此潇洒的生活，不过，还得干完眼前这一票大的。”
“社畜人，劳碌命，没得改喽！”
当即将到达终点的最后一公里，李百乐收到了特别阴间的消息。
“老大，冯静静出门了。”
“好诡异！”
车窗外，雨水撞得玻璃哔啵作响。
“去哪里？”
“还是老方向，准备上山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往死里跟，别被发现。”李百乐话里带有一股狠劲儿。
“万一事态有变怎么办？”
“当场扣人。”
强艾坐在旁边，不觉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他听到一声令下：“掉头，我们去捉妖！”
那瞬间，情绪仿佛被点燃了，他跟着年轻人一起熊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