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警局,禁毒副支办公室。
谷雨瞧了眼检索结果,心里顿时莫名其妙。
是谁操纵了系统君?
眼前这种情况,有生之年,谷雨还是初次遇见。
寥寥三行。
单薄的身份信息。
姓名:叶燹
出生年月:1983年8月23日
家庭住址:楚渝市江秋区胜利路59号
家庭成员缺失。
学习和工作经历空白。
各项信息记录严重断层。
户籍处民警都是吃白饭的吗?
太古怪了!
谷雨直接将电话打到了户籍处:“叶燹的信息是什么情况?”
对方看了看内容,淡定地说:“高级别权限限定了我们的低级别权限。”
“什么意思?”
“意思是内容涉密,你的级别太低,没有查看权限。”
“那谁才能查看呢?”
“谁知道呢。”
对面的户籍员调侃道:“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教给你个方法!”
“什么?”
“可以用局长、厅长、部长的账号挨个检索一遍。”
“……”耍我呢。
罢了,谷雨不纠结了。
她上网搜索了下地址,结果显示“江秋孤儿院”。
可惜的是,孤儿院几经搬迁扩建,不知道有没有记得叶燹的。
说干就干,她搜索电话直接打过去,无人知晓。
谷雨想了想,又把电话打给了李百乐:“李瘟神,你查过叶燹的户籍信息吗?”
“查过。”
“没觉得有蹊跷?”
“还行吧。”
李百乐麻溜补了一句:“涉敏涉密,很正常啊。”
“叶燹的资料怎么就涉密了?”
“不一定是他,也可能是跟他有交集的人。”
“行,我懂了。”
“谷雨,你还在查他?”
“是啊,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有点钻牛角尖了。”李百乐想说些什么,随即舌头一卷,话又缩回去了。
谷警官果断挂了。
乱我心者,决不可留。
对面,李百乐正在前往田家村的路上。
在车里,他和彩南分局的随警同事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案情线索。
众警约莫有了初步分工:稍后,李百乐带一名刑警前去拜访老爷子;其他人则两两一组分头去村里四处走访。
目的地刚一到,众人即刻行动。
田广亮家,大门紧掩,李百乐立于前,轻蹙眉。
一路走过来,田家宅子尤显破落。
李百乐刚刚问过邻居了,田家的老头子性子古怪,耳朵又背,平常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关着门,家里一定是有人的。
李百乐上去,拉了拉门环:“有人吗?开下门。”
许久,未有回应。
“您好,我是公安局的民警,请开下门!”
里面仍未有应。
李百乐担心老爷子出状况:“实在不行就翻墙吧!”
“可以。”
两警正欲撸起袖子爬墙,那边,破木门吱吱呀呀转开了。
李百乐急忙上前:“您好,我是警察,来跟您聊聊田广亮的事情。”
“进来吧。”
老爷子咳嗽一声,佝偻着腰合上门。
“田伯父,您身体还好吧?”
老爷子没吭声。
两警小心翼翼跟在身后走进屋里。
“坐吧。”
屋里乱糟糟的,清冷之中,夹杂着一股潮湿的药味。
老爷子一屁股坐床榻上,冷冷说:“人都死了,你们还查什么?”
李百乐一噎:“伯父,请节哀。”
老爷子静静闭上了眼:“想问什么问吧。”
“嗯。”
李百乐问道:“6月25日,也就是前天,田广亮都做了什么?”
老爷子说话气息微弱:“白天一直都在家,伺候我,给我煎药、做饭。”
“那他什么时候出门?”
“估计晚上七八点吧,他接了个电话,然后就骑摩托出门了。”
“去哪里?”
“不知道,只说去送个货,让我不要等他。”说完这句,老爷子彻底泪崩了。
“他出门时带手机了吗?”
“带的。”
李百乐想起案发现场失踪的手机。
要么是掉进河谷冲走了,要么是被有心人捡走了。
如若属后者的话,案件性质就复杂了。
“方便跟我们报下您和他的手机号吗?”
“嗯。”
旁边随警立刻记下来,即时传讯给局里同事。
“田广亮走之后您有跟他联系吗?”
“打过,关机。”
老爷子补充说:“他以前说过,在外面不方便接电话。”
“我以为他还在忙——”边说着,泪扑簌簌落下来。
下一刻,老爷子嚎啕大哭:“我的儿子啊——”
其声呜呜,如泣如诉,一室独悲,满屋凄怆。
成年人至悲之事,莫过于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百乐没办法,只得暂停谈话。
两警手忙脚乱想方设法去安抚老人的情绪。过了许久,谈话又继续了。
李百乐不敢耽搁,他简单讲了案情:“伯父,我们发现田广亮身上揣着毒品,儿子吸毒的事情您知道吗?”
老爷子忽然青筋暴起:“他不可能吸毒的,一定是有人诬陷。”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不吸毒。”
李百乐和缓着问:“跟我们说说您的想法吧。”
“小亮是个孝顺的孩子。我的病需要花很多钱,他每天辛苦奔波挣点钱,怎么可能会碰那些烧钱的东西!前天他在家的时候,还劝我要保重身体,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可这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老爷子紧咬牙关,硬是堵住了泪。
李百乐察言观色,心下了然,这说辞和法医鉴定报告一致。
田广亮本人不吸毒。
李百乐继续问:“您刚才为什么说一定是有人诬陷?”
老爷子一愣:“我瞎猜的。”眼神闪过一丝逃避。
李百乐叹了口气:“伯父,希望您能如实向警方交代。”
“没什么好交代的。”老头语气生硬。
李百乐主动软下语气:“田伯父,害死田广亮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或许,还可能有其他的帮凶助纣为虐,他们活得那么舒坦你能忍吗?”
“儿子都死了,你让我咋办!”
“有啥事不要憋在心里,实话实说,我们送有罪的人伏法!”
老爷子闷头不吭,还在犹豫。
李百乐决定点一把火:“是这样的,田伯父,我们在检查田广亮的身体时,发现了很多细小的伤疤,像是受人虐待有些时间了。您能解释一下吗?”
“我——”
“不着急,慢慢想。”
老爷子余光瞟向四周,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是我害死了儿子!”
“都是我!”
“我的病害死了他。”
李百乐隐隐察觉出什么:“他借高利贷了?”
“有人盯上了他,故意借给他钱。”
“谁?”
“不知道。”
“后来呢?”
“欠的债越积越多,根本就还不上了。那一阵子,讨债的半夜上门,堵锁眼、泼油漆、扔花圈,扰得街坊没法安宁。这还不算什么!”
“最狠的是,他们威胁说要搞死我们。小亮出门经常被打,然后顶着一身的伤,鼻青脸肿着回来。我让他报警,他不报,我让他去医院,他不去。他说,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
“最吓人的一次,我记得特别清。小亮回来时左手沾满了血,他还遮遮掩掩不让我看,嘶——”老爷子忍不住捂紧了胸口。
“我看着心疼呢!”
“手指头都血肉模糊了。呜呜——”老爷子又哭起来。
李百乐听着心有戚戚焉。
“那回,他害怕被人知道,愣是没去医院。我追问了老久,小亮才告诉我,他的左手被钢针硬生生刺穿了三根指头——”
片刻沉默。
老爷子继续叨叨:“以前还能上工地干重活,自那以后就不能干累活了。”
“他身体损坏了,也为了照顾我。”
“后来怎么解决的呢?”
“没解决。”
“我们提心吊胆了一阵子,后来忽然没人来骚扰了。”
“小亮说,有好朋友出面帮忙打了声招呼。”
“好朋友面子挺大的,这是谁呀?”
“小亮不说。不过,我猜出来一个人。”
“谁?”
“具体名字不清楚。”
“但我听小亮说过,他以前在工地干活时,认识一个很好的工头,那人很会混社会,还常常罩着小亮,所以小亮原来打算跟着他长期干呢。”
“我记得,小亮在家给工头打电话时,嘴上跟抹了蜜一样,一口一个‘安定哥’,叫得跟亲大哥一样。听起来那人挺不错的!”
李百乐惊讶道:“安定哥?”
“对,说起来俩人算半个老乡,和我们村离得很近。”
“哪个村子?”
“神蛮村。”
李百乐心念电转,目瞪口呆:我靠,李安定!
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巧了!
李安定或许是致幻毒钞的中间连接点!
这似乎和冯静静的供词吻合了。
谈话很快结束了。
临走时,老爷子似有所问,欲言又止。
李百乐也不强求,只是问了一句:“伯父,您的手机呢?”
“我只有老年机。”
“我把我的号码存给您。”
李百乐告别道:“田伯父,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老爷子将两警送出门,忽然问了一句:“你们真能让罪犯伏法?”
李百乐点点头:“相信我们,会的。”
接着,老爷子吞吞吐吐说道:“其实,我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是谁?”
两警齐刷刷看向了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