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一根骨头被生扯硬拽,尽管陆长元嘴里竟是被自己咬破舌头的鲜血,还是忍不住从喉结里发出一个音。
瞬间,窗外突然卷起狂风。
‘砰’
‘砰’
‘砰’
似无数双手用力拍打着紧闭的窗户,势要破窗而入!
安宁眸光一凝,翻身快步将符箓贴在窗上。
手刚松开,就见符箓无火自焚起来。
敲打声再次传来,竟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安宁手掌带着灵力,一掌拍向窗户。
掌风透过玻璃直击旋涡风暴,伴着丝丝金光,砰的炸开!
屋内外总算安静下来。
心情却并未因此好转,反倒更加下沉。
在自己的阵法中,陆长元尽管发出了气息,也不至于这么快被发现。
能在茫茫人海中,瞬间锁定目标,可见其厉害!
如今的世界中,能有这般强悍的能力,就算不是天赋异禀也绝对是天道宠儿。
一抹惋惜转瞬即逝,眸中带着凝重。
江川他们不会是他的对手,看来得亲自去一趟了。
这样想着,转头就看见一双似凄凉,又带着不甘的双眼。
“怎么了?”
陆长元想道歉,可刚一张口,满嘴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啪嗒’
‘啪嗒’
先是成珠状落下,很快连成一注注液体。
安宁蹙眉,取出丹药快步上前递了过去:“止血丹。”
看着白皙手心中那个米粒大小的红色药丹,陆长元呆滞了两秒,伸手接过:“对不起。”
知道他是为自己发出声音而感到抱歉,安宁摇头:“不,你做的很好了。”
相反,她还挺意外陆长元能坚持这么久的。
眼眸看向那条墨迹减淡的咒文,安宁笑了:“放心,死不了”
顺着安宁的视线,陆长元也注意到手臂的变化,欣喜的抬起手:“变红了!”
安宁点头,她的血液能克制一切邪祟力量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的事。
“虽然保住了命,还是需要下咒人的血液才能彻底斩断两人的联系。”
高兴不过两秒,陆长元就被这话堵得心口胀痛。
昨天的反驳还在耳边,就像巴掌,一下一下打的脸好疼,好疼。
另一边,一尘刚察觉到对方的位置就被斩断,速度快到让人咂舌,手指间摩挲着对方符箓烧毁后的一抹灰烬。
眸光闪动,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还是这样喜欢管闲事。”
带着极致的宠溺,再抬眸时,已恢复平静,喃喃道:“可惜了。”
见道长朝自己望过来,杨友善浑身一凛,就像被毒蛇盯紧,凉意顺着背脊直达天灵盖。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抓着女儿的手用力,已经清醒的杨母见儿子稍霁的脸色再次难看,急忙开口:“道长,康儿怎么样了?”
从沙发上站起身,一尘把玩着手中的莲花玉佩,笑的格外灿烂:“不过是一家团聚,非一条路可走。”
接到江川的电话时,安宁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位置就在杨家。
是了,如邪修那般强大的人,骄傲自负才是正常。
只是让她没想到,对方居然下手居然这么狠。
挂了电话,安宁偏头看向一脸紧张的陆长元:“杨家出事了。”
除了杨友善,其余三人皆死相惨烈。
安宁两人赶到时,屋内已经封锁了。
客厅内,江川正和留着的两名警察说着什么,看到安宁,立马叫出声。
两名警察也跟着回头,眼神炙热,像两个迷弟般,很热情的打招呼:“安大师来了”
“安大师辛苦了”
安宁有些茫然,自己好像不认识他们啊。
难得看到安宁发懵的样子,江川笑了笑,走到门口将人迎了进来:“不知道吗,你可是一战成名啊。”
“如今,咱们警局上下谁没听过你的大名,怕得罪你,你那照片跟局里关公摆在一起呢。”
像他们这种特殊部门,一身正气的关公在他们心中宛如信念。
将安宁的照片摆在一起,可想有多重视。
安宁无语,想也知道照片是谁给的。
睨了一眼笑的贼兮兮的某人:“带路。”
提到正事,江川瞬间恢复严肃,侧身露出客厅内的惨样。
鲜血洒满遍地,二男一女全身布满刀口,刀刀都能见骨,眼瞳凸出,嘴巴张大,竟是活生生流血疼死的。
轻叹口气,安宁眼尾扫向蜷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杨友善。
肉眼望去,并无一丝受伤。
空洞失焦的眼神下,杨友善听到脚步声,眼神闪了一下,抬眸:“长。。。。长元?”
陆长元没有说话,就那样定定地站在面前,低头注视着曾经爱入骨髓的女人。
似是找到救命稻草,杨友善猛地站起身,因蹲了太久,双脚发软,脑子发晕,朝前面扑去。
“啊!”
‘扑通’
陆长元朝旁边跨了一步,杨友善整个摔倒在地上。
就像忘了疼痛,不敢置信地偏头看向躲避的男人:“你。。。。你居然。。。。”
杨友善爱美,很爱很爱。
在陆长元的记忆里,妻子从来都是妆发完好的,哪里有如今这般,散落的长发凌乱地顶在头上,脸上因哭痕五颜六色,好不潦草。
“呵呵。。”
震怒间,杨友善就看到一向听话的男人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让人只觉得刺耳:“陆长元,你是疯了吗?!还不快扶我起来!”
陆长元指着地上狼狈的女人,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哈哈,看啊,我那爱美的小娇妻成了大花猫了!”
恼羞成怒下,杨友善已然忘了刚刚发生的事,撑着地板爬起来就想给男人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敢笑我!”
扬起的手掌被抓住,杨友善瞪大眼睛看向气场骤变的陆长元。
男人的声音宛如地狱而来的恶魔,寒冷且阴森:“你怎么没死?!”
手臂用力,杨友善被大力一推,跌坐在地。
陆长元眸中不再有往日温情,眼里竟是狠毒:“你那么爱杨康,怎么舍得让他独自一人前往黄泉?”
“还有你的爸妈,你们不是最幸福的一家人吗?”
“为何他们都死了,独留你一人?”
一声接过一声的质问,说的杨友善地下了头,刚刚的恐惧再次席卷上身,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陆长元的声音并未停下:“让我猜猜,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让对方留下你的命了?”
故作思考般,蹲下身,捏着对方的下巴,强迫杨友善看向自己。
陆长元如深渊般的眼瞳直视着面前大颗大颗泪珠落下的女人:“是你这样我见犹怜的脸吗?”
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对方应该不像我这般肤浅,那就是你的拿手戏了,背叛。”
被说中,杨友善眼里闪过心虚,更多的确实惊愕:“你都知道了?”
目光落在女人空荡的脖颈,陆长元心下了然。
冷嗤出声:“我只怪知道的太晚,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亲妈。”
杨友善通红的眼睛满是震惊与疑惑,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显然,陆长元也没打算解惑。
松开手,起身走向安宁:“她有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不见了,应该就是用那个换的。”
“什么样的玉佩?”
陆长元回忆了一下才道:“乳白色的,刻着莲花,说是她爸妈给她买的,世上只有一枚,很是宝贝,碰都不让碰。”
听着描述,安宁微微蹙眉,莲花形的玉佩,怎么这么熟悉?
走至杨友善跟前,蹲下:“那玉带上是不是带着丝丝暖意,还散发着淡淡的莲花香?”
瞳孔一缩,后者低头不语。
可惜,安宁还是得到的想要的答案:“那是我的玉佩,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见对方仍然不出声,安宁直接贴上真言符。
感觉到对方的靠近,杨友善还未退后,就听对方再次开口提问。
本欲保持沉默的她,不知为何,嗓音似不受控制般,脱口而出:“是大师掉了被我爸捡到的。”
说完立马双手捂嘴,可那声音就像不是自己的,还在绵绵不断往外蹦字:“小康身体不好是先天的,爸妈想了无数办法,找了无数人都无法治疗,走投无路下,恰好遇到大师。”
大师很厉害,三下五除二就让杨康苍白的脸色染上红晕,就连从未有过血色的嘴唇也逐渐泛红。
那一刻,杨母激动的捂着嘴呜咽哭泣,没人知道听着医生一下又一下摇头摆手时,她做母亲的有多心如刀绞。
苦了这么多年,总算等来了光明,她就差没给对方跪下膜拜。
杨父也很激动,多年阴霾被斜阳驱散,无人知晓三代单传的他有多害怕后继无人。
克制住内心的波涛滚滚,他让杨母照顾儿子,自己则恭敬地请大师走出了房间。
再回来时,就见杨父握着玉佩进屋。
“再然后,那玉佩就一直戴在我脖子上了。”
安宁眸光闪动,继而又问:“玉佩,你一直戴在身上吗?”
杨友善点头:“爸说,越是厉害的大师,身上的东西越宝贝,加上这玉佩一看就贵,便叮嘱我务必珍惜。”
再后来,就是杨康看到玉佩后,夸她带着好看,连带着妈妈也说特别。
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
江川惊了:“所以,你拿着当事人的东西向当事人提出条件?”
不能再说了!
再说下去,命可就真没了!
想到道长临走前的目光,似无数蚂蚁爬到身上,杨友善毛骨悚然。
通红的眼睛里再次蓄满泪水,她没有那一刻比现在痛恨自己会说话:“不是他!”
随着说出刚刚事情的经过,杨友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
“道长让我带句话。”
“来日方长,期待与君再次痛饮忘川酒。”
话音落下,安宁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果然是她!
不,现在应该是他!
那个陪伴自己度过整个青春期,一起闯祸,一起恶作剧,事后又会单独挨家挨户去道歉,替自己擦屁股的小刺猬!
而那忘川酒,正是两人离别前一晚,安宁特意从孟婆那里‘借’来的所谓的佳酿。
这时,她也记起来了,玉佩应该就是自己喝醉酒误给了对方。
玉佩表面是可强身健体的暖玉,实则体内存放了无数符箓咒文的书籍,那是酆都大帝早年为了惩罚安宁特意找来的。
如霜雪天的冷风,杨友善看着对面的女人莫名打了个冷颤,视线再次落在疏离冷峻的丈夫身上:“长元。。。。。”
饱满深情的呼喊声刚开了个口,手臂猛地被人一拉。
甚至来不及反应,手腕传来阵痛。
鲜血如珠般渗出,很快成线往下滴落。
就在距离地面一指的位置,血液停住了。
似被包裹住,飞向陆长元红润的咒文上。
刹那间,就像关在笼中的走兽没了阻碍物,被铁索锁住的飞禽没了囚禁,整个身体无比轻松。
手臂上的咒文消失了!
同一时间。
‘噗’的一声,杨友善吐出大口鲜血。
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显惨白,摇摇晃晃间,好似下一秒就能晕倒。
安宁伸手按住对方手腕:“还不能死哦。”
温柔的声音甚至让陆长元都产生一种大师在关心对方的感觉,心头一阵很是不舒服,没等说话,又听对方开口。
“死了,就听不到身世了!”
常年混迹瓜圈的江川瞳孔一亮,没有抓到邪修的遗憾和愤怒瞬间消散,一双眼睛直溜溜盯着蹲下的安宁,身子都不自觉朝对方靠了靠。
杨友善笑了:“我的身世我自己还不知道吗?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又何必纠缠不放?!”
安宁站起身,左右一看,一张靠椅出现在身后。
饶是陆长元前一秒还思绪万千,这一刻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好有眼力见的狗腿!”
江川也不管旁人如何想,见安宁坐了下来,立马搭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恰似一个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搞得一同共事好几年的两名警察都好奇地走了过来。
安宁翘起二郎腿,神色嫣然:“是吗?可我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