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例会上,看着台上发言的师傅,李琛有些恍惚。
他满脑子都是曾经青涩的自己,师傅的谆谆教诲,亲切温暖如父如兄。
忽然胳膊被人大力推搡了一下。
回过神来是局长要他复述刚才的内容。
李琛像走神被点名的学生,站起来木然地看着前方,无话可说。
局长摇摇头,说道:“李琛,或许你最近破案压力太大,精神过度紧张,我看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工作,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
“我没事。”李琛摇摇头。
局长无奈地说道:“最近你被人频频举报,在调查中采用侮辱性的语言,甚至诉诸暴力。基于相关材料,你停职反省15天,手头的工作先交接出去吧。”
办公室里,李琛卸下自己的配枪等物件,俯身在桌上签了字,他全程没有申辩。
回到办公室里,他往椅子里一靠,大脚丫子顺势放在杨冰的办公桌上,杨冰拿起一本书像拍苍蝇似的,一脸嫌恶地拍他的脚。
“这明显是诬告,肯定又是陈高升捣的鬼,这些年来他老是在你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杨冰说,“你怎么也不申诉呢。”
李琛懒洋洋地说:“我正好歇一歇,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理什么思路?”杨冰正低头写材料,随口问道。
“没什么。”李琛淡淡地说道。
杨冰扣上钢笔,看着他说道:“听说孙川笠的事立案了,明摆着不是谋杀,这都可以立案。”
杨冰摇摇头,嘟囔道:“真不知道材料是怎么写的,这些人是怎么审的。”
他抬起头看着李琛说道:“这个案子现在师傅亲自负责呢。”
李琛只是唔了一声。
杨冰自顾自说道:“陈高升是个棒槌,这大家都知道,但是他手下有能人,就那个李忍,获得过市级荣誉的,师傅带着他一起查呢。”
抬起眼皮看看李琛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杨冰撇撇嘴低头继续写材料。
这一切倒也在意料之中,停不停职的李琛无所谓,他要做的事不会改变,求真的执念是刻在他的基因里的。
李琛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他要抛掉那些腐败的枝叶,拔除溃烂的茎须,一点一点抠开泥土,哪怕污泥满身,哪怕石子划破了自己的双手,也要挖出盘踞地下的那个根。
稍事休息,李琛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哎,你去哪儿呀?”杨冰像个小媳妇似的喊道。
“休假去了。”李琛说道。
杨冰羡慕地扁了扁嘴。
李琛伸手敲了敲门,门打开,秦原穿着一身休闲家居服,微笑着引他进来。
李琛走进来一看,屋子中央的秋千摇椅还在轻轻摇摆,秋千架上挂着藤蔓,上面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书名是《遥远的救世主》。
想到开门前一刻秦原正慵懒的靠在秋千摇椅上看书,阳光洒在她发间,李琛觉得很符合她文艺的气质。
秦原见李琛盯着秋千,说道:“看到有人转让,价格很合理就入手了,我喜欢躺在上面看书。”
她走进厨房烧热水,冲了两杯醇香的黑咖啡。
李琛在沙发上落座,说道:“想想还是不去学校找你了,怕对你影响不好。”
秦原淡然一笑:“还是孙川笠的案子吗?”
李琛看着她,说道:“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原轻轻搅动咖啡,低头不说话。
“你总说你放弃了,你说越长大越现实,但似乎不是那样,”李琛说道,“调查中我了解到,三年前你多处收集证据,想要控告孙川笠。”
秦原喝了一口咖啡,静静地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抬起一双干净的眼眸看着李琛。
“三年前,你被打成重伤,还有被……是不是孙川笠干的?”
李琛说道:“秦原,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有些事情当时你什么办法都没有,因为时机没到,一旦时机到了,就像借东风,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或许现在就是那个时机,曾经做错事的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秦原,你能不能把三年前的事全部告诉我?”
秦原微微一笑:“现在是哪个时机?审判孙川笠的罪行吗?可他已经死了呀。”
李琛说:“三年前,打伤孙川笠的人,不是南宫炀,对吧?”
秦原端着咖啡杯慢慢啜饮。
“他恨孙川笠,我知道,”李琛说道,“但是他性情没有那么冲动。能让你这样费心保护,同时又对孙川笠怀揣恨意的人,我想只有一个。”
秦原看着李琛,他嘴巴一开一合:“宁小夏的弟弟,夏谷风。”
“而且我了解到他也来盛都上大学了,就在盛都商业大学,和孙川笠一个学校。”
秦原微微蹙眉,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不是他知道了姐姐的死和孙川笠有关,所以一怒之下把孙川笠打成了重伤。你为了保护他,放弃了对孙川笠的调查和指控?”
秦原放下杯子,正色道:“打伤孙川笠的人确实是我想保护的人,至于是谁,李队长就不要猜了,因为他现在已不在盛都,不可能和孙川笠的死有关系。”
李琛说:“我来并不全为孙川笠的事,三年前的事,和我调查的另一个案子有关。”
秦原似乎想了一会儿,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李队长这么聪明,又记忆力过人,谷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能记得,想来我也瞒不了你。”
她看着李琛:“三年前的事,我都告诉你。”
李琛坐直了身子,静静地聆听。
“小夏的事不予立案,我确实一度很不甘心,我想联合曾经的受害者一起控告孙川笠。我学习过法律,知道人证和物证缺一不可,这个就很麻烦,因为都是陈年旧事,物证很难获取。咨询律师之后也觉得胜算很低。”
“当时就很纠结,继续吧,感觉胜算太低又怕孙川笠报复,放弃呢,又舍不得这么久的努力。这时,就发生了孙川笠被打伤的事。我去找孙川笠谈判,希望他放过谷风,同时我们会彻底放弃对他的调查和指控,我知道谈判的核心是筹码,我骗他说我有一段视频证据。”
“孙川笠把我骗到他家里,说知道我没证据,手里根本没有他的把柄,他在装病,其实已经康复差不多了。他强暴了我,我去医院检查保留证据,从此我们双方手里都有了对方的把柄,就可以互相牵制,达成协议,放弃指控,此后再不来往。”
“什么?”李琛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怎么能……你糊涂!”
秦原脸色微微发白,她惨淡一笑:“但确实换来了三年的平静,平静得我几乎忘记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李琛问道:“这件事,南宫炀知道吗?”
秦原摇摇头,急切地叮嘱道:“李队长请一定替我保密,我不想南宫炀知道。”
李琛微微蹙眉,南宫炀真的不知道吗?如果他从别的途径了解到,任何一个血性的男人,想杀了孙川笠都是可以理解的。
想起陈平那天提到,他们曾经获得过关键性的证据,是一段视频录像,可秦原的描述中对此只字未提。
李琛问:“你调查孙川笠的过程中,一直没有找到关键证据吗?”
秦原说:“找到过,但是又被销毁了。”
李琛问:“是什么?”
秦原说:“一个光盘,刻录了孙川笠对宁小夏施暴的视频。”
李琛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秦原定定地看着他,说道:“不是我发现的,孔双发现的。”
“孔双?”李琛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三年前孔双加入了你们的复仇者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