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原，秦原。”
实验结束后，秦原留下打扫卫生。
此刻，阳光温暖地铺洒在实验桌上，照着那些瓶瓶罐罐泛着盈盈的柔光，秦原坐在实验桌前的转椅上正一边微微摇晃，一边发呆。
“啊？”听到别人叫自己，秦原才回过神来。
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实验服颀长的身影，站起来说道，“师兄，怎么了？”
师兄看着发呆的秦原，说道：“老胡找你。”
“奥。”秦原连忙应声，师兄口中的老胡是他们的导师。
老胡其实蛮年轻的，年方三十九，是留学归国的引进人才，建立实验室五年了，成绩斐然，发表过很多国际知名论文。但是他脱发严重，于是索性剃了一个光头。
秦原敲敲门走进去，躬身叫了一声：胡老师好。
“坐，坐，”老胡指了指沙发，拉了一把转椅在她对面坐下，寒暄道，“在实验室这一年感觉怎么样？”
“学到了很多，把以前的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了。”秦原规规矩矩地说。
“是这样哈，”老胡说，“我呀，刚申请了一个课题，这个课题我认为无论从研究还是应用层面，都具有非常大的意义。这个课题我会亲自带队，子标主导，还想要一个研究生加入进来一起完成。”
他顿了顿说道：“你在实验室这半年，我认为是非常不错的，做事努力认真，思维也缜密，虽然可能对科研还不是那么入门哈，但是我相信还是很有潜力的。你，愿不愿意读我们实验室的研究生呀，我手里有两个名额，我想留出一个给咱们自己学校的学生。”
在老胡灼灼的目光中，秦原微微低头。
其实对这个专业她说不上热爱，报志愿时也是和大家一样懵懵懂懂。
她很认真地在做，是因为从小养成了认真负责吃苦耐劳的品质。她觉得自己平平无奇，想不到老胡这样高标准严要求的教授能看中。
秦原是打算毕业后就找工作的，即便考研，她也想考自己喜欢的专业。
她想读文学系，她喜欢看书，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作家。
她不想再因为周围人的声音，理科好就业之类的，做违背自己内心的决定。
“呃，”秦原觉得一下子拒绝老胡不太好，问道，“那您的意思是保送呢，还是要参加统一的研究生入学考试？”
“要参加考试，不过，你只要过线我就收，专业课好说，题就是我出的，你英语政治也不差吧，我看过你成绩，英语很好的。”
老胡说道，“肯定没问题，关键是你自己的想法，愿不愿意。”
秦原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胡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你考虑考虑，不急在今天回复我，我就是觉着你是个很不错的学生，想着赶紧下手……”
察觉自己用词有些不当，连忙说道，“想着赶紧内定，不过你可能有更远大的抱负，比如考清华的研究生……”
秦原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主要是怕让您失望，我，没有子标师兄对科研的热情，我怕我做不好……”
老胡似乎准备结束这场对话了，他站起身，秦原也连忙站起来。
“你再好好想想哈，想清楚，这周吧，跟我说一声。秦原那，千万别纠结太长时间，你可以花一些时间去考虑，一旦决定了就不要再摇摆，而是坚决地执行。”
秦原点了点头。
关上老胡办公室的门，恰逢师兄李子标抱着培养皿迎面走过来。
他看到秦原，说道：“老胡跟你说了吧。”
秦原点点头。
李子标不无得意地说道：“嘿嘿，其实是我跟老胡推荐你的，我说你在外面招的也不知道到底啥水平，就算考试第一有可能就是书呆子，咱自己的人知根知底，我强烈推荐你入组。”
秦原翻了个白眼：“多谢师兄抬爱。”
李子标说道：“我觉着你和那些女生不一样，她们天天就知道吃喝穿搭，情情爱爱。年轻人嘛，还是应该有更高的理想和追求。”
秦原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
李子标说：“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跑马拉松猝死。”
“啊？”秦原好奇地抬起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转换了话题。
“你听说过猝死基因么？”
秦原摇摇头。
“人类基因组计划，你知道吗？”
秦原摇摇头。
李子标本想鄙视，又收敛了眼神，说道：
“这项伟大的计划，会把基因科技推向全新的时代。秦原，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抓本质。教父里说过，花一分钟看透本质的人，和一辈子看不透的人，过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人的本质，就是基因，人的生老病死，性格脾气，甚至命运，归根结底都是基因决定的，知晓一个人的基因密码，其实在一定程度上等于打开上帝之眼，把控住了一个人的命运。”
秦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感觉他洗脑的功力不亚于传销。
说起自己擅长且热爱的事情，李子标滔滔不绝，眼神中泛出光芒：“加入我们吧，我准备做妇幼健康方向的基因研究工作，让未来每一个孩子都健康地诞生！”
秦原被他伟大的梦想震撼住了，不由得张大了嘴。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哈。”
李子标兴奋地说着，哼着小曲离开了。
秦原靠在实验台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李子标带着他头顶的光环走了，秦原又回到人间，面对她无尽的烦恼。
“原，”老四从隔壁实验室走过来，“怎么了，感觉你这几天不在状态？”
秦原和老四作为优秀本科生，获得了进入实验室实习的机会，老四在隔壁的实验室，但是她经常往这边跑，不是借试剂，就是找这边师姐聊日漫，秦原怀疑老四看上李子标了。
去年李子标发表了建院以来最高水平的学术论文，一向T恤大裤衩的他，破天荒换上衬衫领带，扭扭捏捏地抱着花照了一张相。
老四拿着那张校报问秦原：“这是你那个奇葩的科学家师兄么？”
眼神中透出崇拜。
此刻，秦原看了老四一眼，有些担忧地说道：“听说南宫炀考试时手机响了，被当成作弊吊销了学位。”
老四不屑地说道：“你管他干嘛，他当初投奔孔双的时候想过你吗？你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的时候，他知道吗？这个渣男随他去吧。”
秦原缓缓摇摇头，轻声说道：“南宫炀不是渣男，分手是我提的。”
老四气鼓鼓地抱着手臂，说道：“算了，不管你了。”
秦原笑笑，拍了拍老四的肩膀。
“老胡找你什么事？”老四问道。
秦原说完，老四眼里透出羡慕：“多好的机会，你怎么想？”
秦原轻叹口气：“本来打算放弃这个专业，跨专业考研，但是现在老胡这么一说吧，我有点心动，毕竟不用花太大力气就能读研，我现在这个状态，也很难静下心来好好复习……”
老四看着秦原说道：“宁小夏的事，你还没放下呢。”
她搂着秦原的肩膀拍了拍，说：“你是个性情中人，重情义，小夏的事就翻篇吧，警察不会搞错的，别再继续追查下去了，你总得继续你的人生。老胡这个机会真的挺不错的，老胡加李子标这王炸组合，这机会别人看着都眼红，你要是跟着他们做出点科研成果，以后工作还不随你挑。”
秦原觉得虽然听上去确实不错，但是偏离了她规划的轨道，她想放弃这个并不热爱的专业。
秦原摘下手套，揉了揉脑袋，选择令人头疼。
“等下去哪儿？”老四脱下实验服挂在衣柜里。
“图书馆吧。”
她喜欢图书馆的法兰绒地毯，喜欢那里静谧的环境，能让人心里安静下来。
以前来图书馆，秦原一向只看文学类的书籍，今天却被法律、犯罪心理学一类吸引了过去。
书架间，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