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们起起落落,大臣们分分合合,皇帝李适始终稳坐钓鱼台,将自己的权力牢牢抓在手中,泾原兵变的阴影始终留在他的心里,该把兵权交给谁呢?他一直在心中权衡。
权衡良久,泾原兵变后的一个画面闪现在李适的脑海中。
李适清晰地看到,领头的是宦官窦文场,正是他带着一百多个宦官忠心追随,让自己在慌乱之中吃下了一颗定下丸。如今痛定思痛,似乎把兵权交给窦文场这些忠心耿耿的宦官更为稳妥,毕竟他们是忠诚的家奴,这些家奴远比那些有野心的将军靠得住。
泾原兵变后,李适开始逐步将禁军的兵权交给以窦文场为首的宦官。公元796年六月,李适迈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任命监勾当左神策窦文场、监勾当右神策霍仙鸣为神策军护军中尉,监左神威军使张尚进、监右神威军使焦希望为神威军中护军,至此,神策军、神威军的兵权完全落入宦官手中,这一制度伴随唐王朝始终。如果说,藩镇割据是唐王朝身体上的一个毒瘤,那么宦官掌兵则是唐王朝的脑瘤,从李适之后,唐王朝皇帝的废立基本都掌握在宦官的手中,中国大历史中第二个宦官当权的时代呼之欲出。
皇帝重用,让窦文场这些宦官终于扬眉吐气,为了一吐多年被歧视的郁闷之气,窦文场授意宰相们用麻纸发布关于自己的任命。窦文场为何如此在乎纸张,这里面有一个渊源。
以往,李适为禁军设立了六个统军职位,这个职位行政待遇等同于六部尚书,专门用来安置原本镇守四方的藩镇节度使,虽然权不重,但位置很高。对于统军的任命,就是写在麻纸上,以示隆重和恩宠。现在窦文场授意宰相们用麻纸发布对自己的任命,这也是要政治待遇。
窦文场满心以为事情很简单,不过还是遭到了阻挠。
翰林学士郑絪据理力争,上奏道:按照惯例,唯有封王、命相才用白麻纸发布任命,如今用来任命护军中尉,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陛下专门以此来宣示对窦文场的恩宠,难道以后还要成为惯例吗?
依着李适的心思,用麻纸发布对窦文场的任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郑絪将问题提了出来,他就不能不考虑。
李适按下了用麻纸发布任命的心,对窦文场说道:“武德、贞观年间,宦官最高不过当到员外将军同正而已,穿紫袍的寥寥无几。从李辅国之后,制度就被破坏了。朕今日用你,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有私心。如果再以麻纸发布任命命令,朝臣一定会说是你胁迫我做的!”
窦文场明白问题的利害,连连叩头谢罪。
皇帝和宦官一起上演了纳谏的好戏,归根结底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李适对窦文场的恩宠满朝皆知,抛开扎眼的麻纸,恩宠照样向窦文场等人从头到脚袭来。从这时起,窦文场和霍仙鸣的实力越来越大,藩镇的将帅有很多出自神策军,而宰相和各部尚书也有出自窦文场的门下。
宦官掌兵正向着登峰造极的方向发展,为了获得更多的粮饷,不少边防部队主帅请求变更部队番号,改为隶属于窦文场统率的神策军,双方各怀鬼胎,一拍即合。经过一段时间的变更,神策军名下隶属的部队已经有十几万之多,成为最有实力的一支军队。正是有这支军队为后盾,窦文场和他的继任者们一起呼风唤雨,影响着大唐王朝的朝政。
当然,这一切都拜李适所赐。
时间走到公元805年,该到了李适谢幕的时候,这一年正月,文武百官进宫向皇帝李适道贺,唯独太子李诵没有来。
李适心中一阵悲凉,自己册立了那么多年太子,没想到这个时候,太子居然没能来。
太子李诵不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公元804年九月,李诵突然中风,不仅身体机能严重受损,而且丧失了语言功能,帝国的大任即将放在他的肩上,他能挑得起这副重担吗?
李适本已抱病在身,再加上忧虑太子,这一次彻底病倒了。
太子本已在病中,皇帝又病倒,长安上空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二十多天过去了,宫门紧闭,消息不通,人们不知道皇帝和太子到底身体状况如何,猜测自然多了起来。
猜测随着真相的到来结束了,皇帝李适的身体没有悬念了,他走完了自己的人生路,享年六十三岁,他的儿子李诵奉上庙号——唐德宗。
这是一个一生充满矛盾的皇帝,他起初信任宰相,后来猜忌大臣,文过饰非,刚愎自用;他起初主张削藩,后来听之任之、得过且过;他起初排斥宦官,后来委以重用,直至授予禁军兵权;他起初节俭,拒绝各地进贡,后来大肆收受进贡,聚敛私财。
这就是唐德宗李适,一生充满矛盾和纠结的皇帝,他的矛盾和纠结的分水岭是泾原兵变。一场泾原兵变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让他从一个矢志有为的皇帝变成了一个自相矛盾的皇帝,归根结底,他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皇帝,他所做的一起,最后的落脚点都是安全两个字。
台湾名家柏杨对其评价为“猪皇帝”,问题是,猪同意吗?
平庸,猜忌,得过且过,没有安全感,将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到一起,大家可以得出自己的评价。
李适驾崩之后,翰林学士郑絪和卫次公被召集到金銮殿起草遗诏,这时有宦官说了一句话:“禁中议所立尚未定!”
这位宦官的意思是说,皇帝驾崩,到底谁承继大统还没有确定呢!
在场官员怔在了原地,谁都能听出背后的深意,一看发言者的身份,众人闭口不言,不敢趟这潭深水。
翰林学士卫次公看了宦官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太子虽然患病,但嫡子身份不变。即便太子不能承继大统,也要立太子的儿子广陵郡王,不然,天下必定大乱!”
卫次公此言一出,得到了众人的附和,太子即位,天经地义,不需多言。
太子李诵心知人心不稳,尚在观望,只能拖着病体出来现身说法,他穿着麻鞋紫衣,强撑着病体走出九仙门,召见了禁军各军将领,此次召见初步稳定了人心,朝中紧张的空气得以舒缓。
几天后,李诵在太极殿正式即位,是为唐代历史上的唐顺宗。
随着李诵登基,李诵身边的智囊开始登上政治舞台,他的智囊很多,核心是两个人,一个叫王伾,一个叫王叔文。
王伾,杭州人,擅长书法,翰林待诏,李诵当太子时,王伾是李诵的书法老师;王叔文,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翰林待诏,因为擅长围棋,得以进入东宫成为李诵的围棋老师。
在李诵压抑苦闷的太子生涯中,王伾和王叔文扮演着重要角色,他们不仅教授太子技艺,还与太子一起纵论天下大事。当然,这种纵论只是小范围的,圈子里只有王伾、王叔文以及另外几个人,在另外几个人中,最知名的当属刘禹锡和柳宗元,于是这个圈子又被称作“二王刘柳”。
在这个圈子中,王叔文是核心人物,他的见解远在众人之上,在众人做出一个看似合理的决定时,王叔文总能一眼看到问题的本质。
有一天,二王和刘禹锡、柳宗元等人又聚在东宫纵论天下大事,话题围绕着宫市弊端展开,众人越说越起劲,说得太子李诵跃跃欲试:“我要把这些弊端奏报给父皇,力争短时间内全部革除!”刘禹锡等人拍手称快,王叔文不动声色,一言不发。
李诵看着王叔文,这不是他的一贯风格,为何一言不发,莫非他另有想法?
众人退下之后,李诵单独留下了王叔文:“刚才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王叔文看了看李诵,回应道:“臣王叔文得太子殿下信任,有一些意见和见解,自然应该向殿下奏报。臣以为,太子的职责乃在于侍膳问安,向皇上尽忠尽孝,不宜对其他事情品头论足。皇帝在位久了,如果怀疑殿下在收买人心,那殿下如何为自己辩解?”
一语道破天机,王叔文这番话于李诵而言就是醍醐灌顶,尽管身为太子,但朝政方面的事还是少说为妙,一旦被扣上“收买人心”的帽子,想挣脱已然难了。
李诵连连向王叔文道谢:“如果没有先生点拨,我怎能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因为这次进言,王叔文深得李诵赏识。李诵登基之后,王伾先进入宫中,以皇帝李诵的名义将王叔文召进翰林院处理国家事务,然后再将王叔文的意思转告宦官李忠言,由李忠言请示李诵后再下诏执行。
失语的李诵召见百官时拉上一道珠帘,他坐在帘子后面,由宦官李忠言和牛昭容(李诵的嫔妃之一)陪同,遇到百官请示,李诵示意李忠言和牛昭容,再由他们发出具体指令。这就是李诵处理国政的程序,一个残障皇帝的行政程序。
为了给王伾和王叔文名分,李诵任命殿中丞王伾为左散骑常侍,翰林待诏身份照旧,王叔文为起居舍人、翰林学士。之前,王叔文建议由吏部郎中韦执谊出任宰相,与自己内外呼应,王叔文居翰林院运筹帷幄国家大事,韦执谊以宰相名义负责执行。
经过一段时间磨合,朝中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链条,链条上有五个人:王叔文、王伾、李忠言、牛昭容、李诵。王叔文如果有什么决策,先通报给王伾,王伾通报给李忠言,李忠言通报给牛昭容,牛昭容通报给李诵,一番串联之后,王叔文的决策就可以实施。
这样一来,李诵的朝中就形成了一个奇特现象:凡事是否可行,不是先经过中书省,而是先经过翰林院,由翰林学士王叔文拍板,然后皇帝下诏给中书省,由宰相韦执谊具体执行。
显然,这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之法,并不符合惯例,而且王叔文与李诵之间的环节太多,一旦中间环节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王叔文并没有想太多,他面临的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正是大展拳脚大干一场的时候,怎能被现有的环节束缚住?王叔文的同盟军韩泰、柳宗元、刘禹锡等人同样热血沸腾,他们看到机会就在自己眼前。
王叔文笔走龙蛇,提出了若干建议,这些建议旨在革除唐德宗贞元年间的行政弊端,以前他不让太子李诵说,现在可以让李诵着手做了。
大赦天下,法定贡奉之外,不准再有进奉,取缔宫市,取缔五坊小儿。
宫市、五坊小儿都是贞元末年的恶政。所谓宫市,即宫中宦官到集市上随意征收商品,随意给出价格,商人还不得不卖,否则就是抗旨不遵!白居易笔下的《卖炭翁》即是宫市的生动写照,“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说是宫市,实则与明抢差不多。在唐德宗李适年代,宫市存在了若干年,虽然文武百官都有进言,但宫市始终延续,不为所动。后来宫市登峰造极,发展成“白望”,出宫采购的宦官看中什么直接拿什么,要么分文不给,要么只给零头的零头,直接明抢。现在李诵宣布取缔宫市,宫中宦官不准再以皇家名义随意征收商人货物。
此举大快人心,同时也伤了一小撮人的心,这一小撮人被侵犯了根本利益,从此将王叔文恨得咬牙切齿。
五坊小儿则是一帮无赖破落户,顶着为皇家张捕鸟雀的名义横行霸道,霸道到将鸟网支在居民家的大门口,不准居民出入,甚至支在井口,不准附近人家取水。一旦有人强行通过或者取水,则大呼:“你惊动了供奉的鸟雀!”随之加以痛殴。
他们所做这一切,只为勒索钱财,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在王叔文的主张下,五坊小儿也被取缔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拿着鸟网横行霸道了。
初试拳脚之后,王叔文又有了大动作,他把目光锁定在帝国的财权和兵权上,只有将这两大权力拿到手中,才能真正掌握帝国权柄,否则一切都是枉然。两相比较,兵权盘根错节,不能急于求成,而财权可以通过任命直接拿到,若能拿到,则可以盈缩兵赋,操柄市士。
在王伾和王叔文的运作下,王叔文顺利出任度支、盐铁转运副使,正使则由德高望重的老臣杜佑担任。之所以选择杜佑,是因为杜佑有能力,可以服众,更重要的是可以成为给王叔文挡风的墙,名义上杜佑是正使,实际上权力掌握在王叔文手中。
历史给王叔文的时间太短了,庞大的度支和盐铁系统让他一时无从下手,只能与同盟者一起紧急磋商,他们在跟时间赛跑,想尽快将这两大系统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正事还没理顺,节外又生枝。
节外生枝的是王叔文的同盟军刘禹锡,他与御史大夫武元衡发生了矛盾。
武元衡,并非泛泛之辈,他的曾祖武载德是武则天的堂弟,祖父武平一擅长写文章,官至考功员外郎、修文馆学士。不过武元衡并没有从祖上借太多光,他的父亲武就最大的官只当过殿中侍御史,还是靠武元衡显达,武就才被追赠为吏部侍郎。武元衡登上仕途,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他进士登第,一路做到监察御史,唐德宗贞元二十年,武元衡被擢升为御史中丞。
一次,唐德宗与武元衡在延英殿对话,武元衡对答如流、反应得体。等武元衡辞别唐德宗李适出殿时,李适一直目送武元衡背影离去,对左右说:“元衡真宰相器也!”
李适果然没有看错,在唐德宗孙子唐宪宗元和一朝,武元衡果然官拜宰相。
与王叔文同盟军发生冲突时,武元衡正担任御史大夫。由于王叔文的同盟军在贞元末年多数担任御史,武元衡跟这些御史关系不睦,进而使得武元衡从心底看不上王叔文,两人关系非常紧张。等到武元衡兼任山陵仪仗使时,刘禹锡想在武元衡那里兼任一个判官,没想到遭到了武元衡的强烈反对。身为刘禹锡一派领军人物的王叔文想居中调和,既让刘禹锡出任判官,又顺便把武元衡拉到自己的阵营,为此他派人对武元衡以权、利相诱,没想到遭到了武元衡的拒绝。
王叔文恼了,他不想再在武元衡身上浪费时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武元衡从御史大夫的官位上撸了下来,改任闲职——太子左庶子,哪凉快哪待着吧。
武元衡虽然被撸了下来,王叔文一派的麻烦却没有结束,有人替武元衡打抱不平,矛头直指刘禹锡。
侍御史崔群弹劾道:屯田员外郎刘禹锡挟邪乱政,不宜在朝,应该贬出长安。王叔文一听,顿时气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崔群想干什么?
正想着,崔群居然不请自来,自己找上门来。
崔群道:“天下的事真的很难说啊!”
王叔文接话:“为何这么说?”
崔群接着说道:“去年京兆尹、道王李实仗着皇亲身份,气焰很是嚣张,那时阁下逡巡道旁,只是江南一个小吏(王叔文时任苏州司功)。如今阁下处在了去年李实的位置上,焉知道旁没有一个像阁下一样的人?”
崔群话里有话,绵里藏针,扎得王叔文浑身不自在。王叔文的同盟军看不过眼,想把崔群贬出长安,却被宰相韦执谊拦住了,算了吧,崔群一向强直,如果贬出长安,恐怕会舆论哗然。
王叔文叹了口气,想做点事,真的好难,既要面对宦官的反扑,还要面对同僚的抵触,如果能多几个人帮帮我多好呢!
王叔文格外怀念吕温和李景俭,如果这两个人在,或许自己能够更加从容,可惜他们都不在身边。
吕温奉旨出使吐蕃,据说要在吐蕃一待半年;
李景俭正在家中服丧,一时半会也指望不上。
王叔文又叹了口气,谁都指望不上,还是指望自己吧。
王叔文还在勉力而为,他的靠山李诵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了。李诵虽然还经常上殿,但仅仅是坐在那里,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能当面向他奏报,时间一长,李诵的身体状况又成了谈论的焦点。顺着李诵的身体状况延伸下去,是否应该早立太子成了更热门的话题。
在立太子的话题上,满朝文武分成了两派,王叔文一派刚刚当权,自然不想在此时册立太子。在皇帝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况下,册立太子就是分权的开始,王叔文一派不想把刚到手的权力分割出去。
纵然王叔文不愿此时册立太子,还是有大批想拥立太子的人,这些人也有自己的政治目的。宦官俱文珍、刘光琦、薛盈珍等人以前是唐德宗李适面前的红人,随着李适驾崩,俱文珍等人随之成了前朝的人,只能眼看着王叔文和李忠言这些新贵登上政治舞台。倘若皇帝李诵身体正常,俱文珍这些人只有认命,从此默默退出历史舞台。偏偏李诵糟糕的身体让俱文珍等人看到了希望,俱文珍打起了如意算盘,如果能在拥立太子的节骨眼上出一把力,那不就成了太子的有功之臣?
俱文珍马上行动,奏请李诵同意后,随即召集翰林学士郑絪、卫次公等人入金銮殿,起草册立太子的诏书。
李诵同意了册立太子,但册立谁当太子还是个问题。陪侍李诵左右的牛昭容有自己的想法,广陵郡王李淳与自己没有半点瓜葛,册立他为太子,于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牛昭容遂保持沉默,她想用沉默切断李诵与大臣们的联系。
郑絪索性不再请示,直接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立嫡以长。郑絪将纸呈到李诵面前,李诵微微点了点头,嫡长子、广陵王李淳为太子,改名李纯。
册立太子诏书下达之日,别人都在欢庆,王叔文感慨万千,木已成舟,他不能再对太子说三道四,只能借诗词以抒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诗词诵完,王叔文潸然泪下,别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前言不搭后语,他在做什么呢?真可笑!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危机已经向王叔文袭来,册立太子一事就是前兆。以往,王叔文一派能够直通皇帝,现在俱文珍等人也能直通皇帝,王叔文已经没有太大的优势了,而且他将要面对的是两股势力,前朝的俱文珍一派,新册立的太子一派,两派还有合成一派的趋势,王叔文只能且战且进,前面的路上是什么,他的心里并没有底。
册立太子一事,王叔文败下阵来,只能重整旗鼓,从别的方面再扳回来,他要用气势证明自己在朝中的能量。
王叔文锐意改革之时,朝中有五位宰相,分别是贾耽、杜佑、高郢、郑珣瑜、韦执谊,此时宰相的临时工性质非常浓,很少有能连续数年担任宰相的人,像贞观年间房玄龄、杜如晦那种自担任宰相起一直到病逝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有宰相死于任上,实际上担任宰相的时间也不长。此时间的宰相,更像是走马灯宰相。
如今这几位宰相对王叔文也是各有各的看法,贾耽因为看不惯王叔文专权,索性称病不出,屡次上书请求退休,再也不想与王叔文共事。
其余几个宰相对于王叔文至少面和,但微妙的平衡还是因为王叔文的一个举动被打破了。
一天,宰相们正在中书省用餐,王叔文到了门口,他想和宰相韦执谊谈点事情。王叔文示意门卫进去通报,门卫告诉他,按照惯例,宰相们正在用餐,谁也不能进去打扰。
王叔文火冒三丈,惯例,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惯例,让你通报就去通报,少废话!
门卫不敢得罪王叔文,硬着头皮进去向宰相们通报。韦执谊顿时脸就红了,围着桌子转了几圈,心里斗争不断,让王叔文进来不符合惯例,不让他进来自己又得罪不起。韦执谊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出去将王叔文迎了进来,其他几位宰相心中暗自嘀咕,唉,规矩就这样被破坏了!
韦执谊将王叔文领进内阁,两人在内阁中窃窃私语,杜佑、高郢、郑珣瑜停下了筷子,等着韦执谊回来入席。等了一会,有人来报:王叔文要了一份饭,已经跟韦相在内阁中开吃了!
杜佑、高郢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明知不合规矩,也不敢表露,郑珣瑜则长叹一声:“我怎么还能坐这个位置呢?”随即起身,纵马而去,再也不到中书省报到。
王叔文用自己的气势压服了很多人,与此同时也为自己埋下了很多雷,像他这种平地起风雷坐着直升机当官的人,关键在根基过硬。他的后面如果一直站着一个身强力壮的强硬皇帝,那么王叔文可以大有作为,而王叔文的后面站着的是一个严重中风的皇帝,他对王叔文的支持力度取决于他的身体状况。一旦李诵的身体状况再次下滑,等待王叔文的又会是什么呢?
暗潮已经开始涌动,无论王叔文是否愿意看到。
宰相韦执谊与王叔文是同盟军,但他的岳父并不是。韦执谊的岳父叫杜黄裳,在唐德宗李适时代屡次遭到裴延龄的打压,连续十余年不得升迁。李诵登基后,杜黄裳升任太常卿,按道理这个职位是王叔文一派给的,杜黄裳应该感激王叔文才是,杜黄裳没有,他的脚站到了另外一边。
杜黄裳向韦执谊建议——率领群臣请太子监国!韦执谊听后大惊:“丈人刚刚得了一官,怎么就开口议论起禁中的事了!”
杜黄裳也不含糊:“黄裳受三朝之恩,岂是一个官就能收买的!”
翁婿二人不欢而散,太子一派与王叔文一派的矛盾也渐渐浮出水面,两派的矛盾在于太子是否应该监国,如果太子监国,自然有自己一套人马,如果保持现状,王叔文还有施展空间,双方就此进入角力阶段。
为了试探太子的态度并且让太子对王叔文一派有好感,王叔文与韦执谊商议,擢升给事中陆淳为太子侍读。为了避讳,陆淳特意改名为陆质,改名的他带着重任接近太子李纯。
陆质在侍读之余,有意将话头引到朝政上,陆质刚开头,太子李纯便发怒道:“陛下让先生为寡人讲解经义而已,先生扯别的事情干什么!”
陆质大惊失色,连连道歉,惶恐而出。
发火的李纯已经二十七岁了,他已经是心思缜密能够独立思考的成年人了,朝中的暗流涌动他心知肚明,只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而已。
王叔文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危机四伏,宦官随时可能反扑,同僚抵触不断,自己由苏州司功身份骤然提升,显然打破了朝中原有的平衡。改革就要触动一些人的利益,这些人自然要成为自己改革过程中的阻力,必须顶住这些阻力,改革才能成功,不然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将兵权抓到手中。财权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兵权,只有手握兵权,才能为自己的改革保驾护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从宦官手中直接夺过神策军的兵权显然不现实,必须走一条曲线救国的道路,迂回包抄将神策军兵权抢到自己手中。
公元805年五月,皇帝李诵颁布一项任命:右金吾卫大将军范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这道任命意味着驻扎京西的神策军以后将听从范希朝的命令,这是王叔文向宦官夺权的开始。
起初,俱文珍等宦官并没有读懂这项任命的深意,他们还当是一般的任命,等到驻扎京西的神策军将领纷纷写信声称日后将听命于范希朝时,俱文珍才恍然大悟,王叔文这是要夺权啊,老将范希朝只是一个幌子,真正掌握兵权的将是王叔文的同党、度支郎中韩泰!
想夺兵权?
没那么容易!
俱文珍随即发出指示:京西神策军将领不准与范希朝见面,更不要交给他一兵一卒!这个指示意味着俱文珍授意神策军将领们拒绝向范希朝交权。
老将范希朝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等他赶到奉天一看,没有一个将领前来报到,范希朝顿时明白了,两派这是杠上了,自己还夹在中间做什么呢?
掉头,打马,回家,养老!
王叔文抢夺兵权的行动刚开了头,就收了尾,这次行动王叔文孤注一掷,没想到遭遇宦官们的抵抗,无疾而终。这次孤注一掷的效果是显著的,没打着草,还惊了蛇,原本王叔文一派与宦官一派还保持着微妙平衡,现在平衡打破了。
不久,王叔文得到了新的任命,他被擢升为户部侍郎,度支、盐铁副使照旧,然而翰林学士的头衔却被注销了。
诏书拿在手中,王叔文大惊失色,这么快宦官就向自己动手了,自己每天要去翰林院处理国家大事,没了翰林学士的头衔,如何进得了翰林院?
这些不全乎的东西,手段好毒啊!
王叔文连忙找王伾磋商,经过王伾的紧急协调,王叔文得到了一个安慰性的补偿:每隔三五日可以进翰林院处理事务,但翰林学士头衔依然取消。
形势已经急转直下,王叔文的心情糟透了。
这时有倒霉蛋撞到了王叔文的枪口上,王叔文将怒火一股脑地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倒霉蛋叫羊士谔,原是宣歙道巡官,他得罪王叔文主要是因为大嘴巴。羊士谔因公出差到长安,正赶上王叔文大展拳脚大肆揽权,羊士谔天生大嘴巴,便在公开场合指责王叔文专权,很快就有好事人将羊士谔的话传到了王叔文耳中。
王叔文正在烦躁时,遇上羊士谔这种大嘴巴,气火攻心,非要将羊士谔置于死地。
斩之!韦执谊不同意!
杖杀之!韦执谊不同意!
贬!韦执谊总算同意了!
倒霉蛋羊士谔被贬为汀州宁化尉,再让你大嘴巴,到汀州去大嘴巴吧!
伴随着羊士谔被贬,韦执谊与王叔文的革命友谊也出现了裂痕,在处理羊士谔的问题上,韦执谊总与王叔文唱反调,这让王叔文非常不爽:“推荐你出任宰相,不是让你跟我唱反调的!”
韦王二人矛盾渐起,往来两人门下的人都为之提心吊胆,就怕两人有一天会彻底撕破脸。
旁人的担心终究成为现实,在处理剑南支度副使刘辟的问题上,两人矛盾再次升级。
剑南支度副使刘辟是西川节度使韦皋的副手,他到长安求到了王叔文的门下,把韦皋的意思传递给了王叔文:您如果能将剑南三川都划给我,我必以死相报;如果不给,我也会有行动!
韦皋的话软硬兼施,若你王叔文帮我,我必誓死相报,如果你不帮我,我会让你好看!
韦皋在西川二十余年,山高皇帝远,已然有西川王的感觉,与王叔文说起话来,自然底气十足,他的强硬与寻常官员的小心翼翼大相径庭。
王叔文又一次动了怒,欺人太甚,居然敢威胁我!
一怒之下,王叔文又想斩了刘辟,这一次又被韦执谊拦住了!
王叔文暂时按下怒火,准备过两天算账,没想到刘辟听说羊士谔被贬往汀州后脚底抹油溜回了西川,王叔文又一次动了肝火,都是你韦执谊屡次坏事!
王韦二人的矛盾日益加深,两人看待对方的眼光也与以往不同了。以前,在王叔文眼里,韦执谊是自己的同盟军、志同道合的战友,现在则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以前,在韦执谊眼中,王叔文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胸怀天下的文士,现在则成了一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斗鸡。
眼光不同了,友谊变淡了,误解加深了,仇恨变浓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政治见解分歧也越来越大,韦执谊经常跟王叔文唱反调。
王叔文出离愤怒,韦执谊还在试图修补,屡屡托人带话:“我不敢负约,目前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曲线帮助您成事!”
王叔文心中冷笑,骗鬼去吧!
王叔文的处境越来越难,同盟军越来越少,敌人越来越多,先前给王叔文带话的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开始发力,他同时给皇帝李诵和太子李纯上了一道表、一道笺,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请皇太子监国!
在给李诵的表中,韦皋这样写道:陛下哀毁成疾,重劳万机,故久而未安,请权令皇太子亲监庶政,俟皇躬痊愈,复归春宫。臣位兼将相,今之所陈,乃其职分。
在给太子李纯的笺中写道:圣上远法高宗,亮阴不言,委政臣下,而所付非人。王叔文、王伾、李忠言之徒,辄当重任,赏罚纵情,堕纪紊纲。散府库之积以赂权门。树置心腹,遍于贵位;潜结左右,忧在萧墙。窃恐倾太宗盛业,危殿下家邦,愿殿下即日奏闻,斥遂群小,使政出人主,则四方获安。
韦皋果然言出必行,既然王叔文没有帮自己谋到三川之地,自己就站到王叔文的对立面,向太子表忠心,将宝押在太子身上。
不久,荆南节度使裴均、河东节度使严绶也跟着上表,核心意思也是请皇太子监国。
三大节度使几乎同时请皇太子监国,这就不是巧合了,而是有人在幕后操纵。满朝上下,能同时调动三大节度使的,恐怕只有以俱文珍为首的宦官集团,而三大节度使权衡利弊之后清楚地发现,如果押宝在王叔文一派,背后只有病秧子皇帝,随时可能树倒猢狲散,如果押宝在宦官一派,同时还能抱住太子李纯的大腿,押宝哪派的收益大,已经很明显了。
王叔文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渡过这个难关,论谋略自己不输于任何人,但论官场争斗,自己实在是才疏学浅,以前自己真是低估了这个错综复杂的官场。
就在王叔文冥思苦想准备继续与宦官集团抗争时,家中传来不好的消息——老夫人病重,恐怕时间不多了。
闻听老母病危,王叔文方寸已乱,焦头烂额之下居然想出了一个高招——摇尾乞怜!
王叔文在翰林院摆了一桌酒菜,请来了一些翰林学士以及俱文珍、刘光琦、李忠言等几个宦官,书生意气的王叔文想用这桌酒菜唱一出戏。
王叔文一脸诚恳地端起酒杯,向着在座的宦官说道:“叔文母亲病重,因为身担国事,一直没有回去侍奉母亲汤药。如今叔文将告假回去侍奉母亲,叔文自问,一向兢兢业业,不避危难,都是为了报答朝廷重用之恩。一旦叔文离去,恐怕各种诽谤就会不请自来,到时各位能否帮叔文说几句公道话?”
与虎谋皮,公鸡请黄鼠狼当保卫科科长!
王叔文昏头了,病急乱投医居然投到了宦官门下!
俱文珍冷冷地看着王叔文,心中连连冷笑,你王叔文也有今天!
俱文珍接过王叔文话头,一句接着一句地反驳,驳得王叔文哑口无言。今天王叔文有求于人,早已没了往日底气,明知俱文珍故意刁难,还是得笑脸相迎,一个劲劝酒。
各怀心思的酒宴几巡过后便不欢而散,王叔文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难掩心中悲凉。
几天后,王叔文母亲去世,王叔文不能再上班了,只能按照惯例回家服丧。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宦官步步紧逼,曾经的同盟军韦执谊也越来越不听话,王叔文在朝中的话语权逐步丧失。
王叔文愤怒到了极点,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虽然自己居丧,但是只要皇帝批准,就可以夺情起复,象征性地在家服一小段时间丧就可以复出,不必等到三年以后。
按照王叔文的计划,起复之日,先斩了韦执谊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然后将那些抵触自己的人一律诛杀,让你们跟我唱反调。
起复尚遥遥无期,计划已不胫而走,曾经阻挠过王叔文的人个个惊慌失措,他们的脑海中都闪过一个念头:绝不能让王叔文回来!
满朝上下,可能只有一个人希望王叔文回来,这个人就是王伾。
王伾与王叔文一直并肩作战,王叔文靠王伾进宫帮自己争取待遇,王伾则需要王叔文给自己出谋划策,不然自己就会进退失据,他写得一手好书法,却始终无法应对朝中的复杂局面。
王伾想要王叔文回来,但他并没有好办法,只能每天去央求宦官以及杜佑,请他们奏报皇帝李诵,任命王叔文当宰相并且统领禁军。
显然,这是异想天开。
王伾没能如愿,退而求其次,恳请宦官让王叔文出任威远军使并且担任宰相,这个要求依然没有被批准。
王伾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过得了这一关。
当天,王伾枯坐翰林院,先后上了三道奏疏,然而都是石沉大海。王伾知道,完了,自己与皇帝李诵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以后自己的话再也不能上达天听了。
王伾歪躺在榻上,脑海中一直无法平静,到了夜里,他突然大叫一声:“我中风了!”
第二天,王伾乘车回到家中,再也不去翰林院上班,他的中风基本宣告了王伾王叔文一派倒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等待他们的是任人宰割了!
公元805年七月二十八日,皇帝李诵下诏:鉴于自己长期患病不能康复,国政全部委托给太子李纯。
这道诏书究竟是否出于李诵本意,后人只能揣测,多数人认定这纸诏书并非他的本意,但他羸弱的身体注定他将退出历史舞台,一个连自己身体都控制不了的皇帝,如何能控制一个王朝呢?
六天之后,也就是八月四日,李诵再次下诏,太子李纯继位,自己改称太上皇。
从太子到皇帝,再到太上皇,别人几十年才能走完的路,李诵不到一年就走完了,这不是幸运,而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不怪别的,只能怪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不争气到连自己的生命权都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此期间,后宫究竟发生了什么,宫外的人无从知晓,即使身在宫内的人,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真相。中国的历史就是这样,后宫就是一个黑匣子,多少秘密永远掩盖在历史的云烟之中。
与李诵、李纯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刘禹锡曾经写道:当时太上皇身体有病,宰相大臣都不能得到召对。而宫掖事秘,建桓立顺,功归贵臣。刘禹锡如此写,显然在李诵与李纯的皇位更迭中存在很多隐秘之事,外人是无从知晓的。
如果推测没错的话,此时的皇帝李诵早已被以俱文珍为首的宦官控制在手中,所谓的两次下诏都不过是假冒他的名义,李诵连自己的生命都说了不算,就更别说朝政了。
一天后,太上皇李诵迁往兴庆宫,同时下诏改年号为永贞。
想想李诵这个皇帝真够窝囊,当了二十多年太子,四十四岁才轮到自己登基,没想到只当了半年的皇帝,就被自己的儿子给轰了下来。这还不算,当了半年皇帝居然连自己的年号都没有,公元805年八月五日之前算贞元二十一年,这是他爹唐德宗的年号,公元805年八月五日之后算永贞元年,名义上是他的年号,实际上是他儿子唐宪宗的年号,而他,一无所有,连个属于自己的年号都没有!
与他同病相怜的是明光宗朱常洛,他比李诵还惨,身为万历皇帝的长子,他在位仅仅二十八天,老爹万历的年号还没来得及改,他就跟随老爹驾鹤而去。在他身后,他的儿子将年号改为泰昌,说是他的年号,实际还是他儿子的年号。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公元805年八月九日,李纯在宣政殿登基,是为唐朝历史上的唐宪宗。
两个月后,曾经一度威胁李诵太子之位的舒王李谊辞世,是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史无明载,只是这个结果是李纯愿意看到的。
公元806年正月初二,皇帝李纯将年号改为元和,属于李纯的元和中兴正式拉开了帷幕。
而在拉开帷幕的同时,李纯还需要做一点善后工作,他那体弱多病的太上皇父亲还在宫中呢,他还需要把戏做足。
正月初一这天,李纯率群臣为太上皇李诵奉上尊号,正月十八日,李纯下诏宣称太上皇“旧恙愆和”。
“旧恙愆和”的意思是旧病还没有痊愈,此举是向全天下宣告太上皇病危,在历朝历代都极为罕见。一般皇帝身体状况是帝国的最高机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向外昭告,李纯此举,是为下一步作铺垫。
一天后,李诵于兴庆宫病逝,走完了自己来去匆匆的人生。
在父亲李诵从皇帝变成太上皇,再从太上皇到驾崩,李纯从始至终是心知肚明的,他究竟有没有暗中授意或者默许宦官逼迫父亲,无从知晓,我们只知道,在这一过程中他快速掌握帝国权柄,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舞台。
这是一个在唐朝历史上与唐太宗李世民、唐玄宗李隆基并驾齐驱的皇帝,他的功业可以与两位先祖比肩,历史总是有惊人的相似,相似到彼此就是对方的模仿秀。
由李世民发端,唐朝历史先后上演数次“子逼父退位”的好戏,李世民将父亲李渊逼成了太上皇,李隆基将父亲李旦逼成了太上皇,而李纯的父亲李诵也当过太上皇,他有没有逼迫呢?
孟子云: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
这是孟子的标准,而不是帝王的标准。在帝王的眼中,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用来牺牲,包括夫妻之情,包括父子之情。
我早说过,在皇家,亲情是唯一用钱买不到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