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把一盆面条都消灭了,吃的格外香。
吃完,贾纯刷碗。
贾德江这时才咳咳道:“有件事啊,我得和你说,这件事挺棘手的。”
“什么事?”贾纯问。
“是这样的……咳咳……”贾德江挠挠头,有些难的样子。
“以前……我怕你找不到媳妇,所以在你三个月大的时候在内内蒙给你定了个娃娃亲,这件事没和你说,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没当有这么回事的,但是前段时间,老家打来电话,说到这娃娃亲……我这张脸没抹得开说……”
贾德江说到这里顿住,看了看儿子的表情。
贾纯的表情算是丰富多彩了,哭不出笑不得的样子。
“唉……我不是怕你小子打光棍么,才这么做的,咳咳……再说了,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这件事也好办了。”
贾德江又挠挠头道:
“我之所以没在电话里拒绝,是因为我要脸啊,我这么大岁数了,如果把实际情况说了,那我这不是背信弃义么,我这张老脸我哪搁啊?你呢?就不一样了,你从小就不要脸,撒谎跟吃爆米花似的,一转屁股就一堆谎话,所以啊,这件事你去办吧,把婚事退了,你咋说都行,就别把我装里面就行,我相信你会办妥妥的。”
“呷?”贾纯咧咧嘴,怪不得老爹给他煮面条呢!原来在这堵自己嘴呢。
“啥叫我不要脸啊?”
贾德江咳咳道:“你要脸?你问问村里人,谁说你是好人?”
贾纯撇撇嘴:“问就问,你问问闫三我是不是好人?你问问孙五,问问马晓宇,我是不是好人?你再问问龙七,问问马小河……”
贾德江挥挥手,嘴都咧到脖子后面去了。
“闫三是村里的混子好吧!孙五也不是好人,那马晓宇更不用说了,龙七也跟你穿一条裤子的,马小河那是个大傻子……”
贾德江指着儿子:“你看看,你让我问的这些都是啥人啊?算了,你回老家一趟吧,你都这么大了,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处理好,难道还要让我这个当爹的给你擦屁股不成?”
贾纯发现了,老头儿也挺气人啊,这明显是他惹的乱子,自己给他平乱啊。
算了,不就是毁亲么,小事一桩了。还以为这是一件什么难事呢。
贾德江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咳咳道:
“你小子啊,可别胡来,老家的可都是亲戚,亲戚里道的,别伤人心,很多亲戚在咱们家有难处的时候都伸出过援手,咱不能做那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啊……”
“额,我知道了。”贾纯挠挠脑袋,感觉到了一些难度。
不能伤害他们的心。
这玩意儿又不是古代,什么媒妁之言啥的,现在都自愿自主了,悔婚很正常了。
贾纯嘿嘿笑:“老爹,没准人家还看不上我哪,再不人家姑娘在外面搞了个对象,都有可能的,行吧,你告诉我地址,我去看一看先……”
贾德江嗯嗯点头,把电话地址都告诉他了。
贾纯看了看,离这里三百多里地,坐火车也没多少时间的,当溜达溜达了。
毕竟老爹只有一个,把这件事办妥了,让他舒心了。
贾纯不禁又想到那个莫九。
咳咳道:“爸,要不过阵子咱们搬家得了,去嘉市,换个大城市啥的住住。”
贾德江摇头道:“不去了,我在这里呆着挺好的,去别地方也没意思,要是我去,也得带着那头驴一起去。”
“额……行,驴我派一辆卡车装着。”
“不行,水土不服,我在这待着挺好,哪都不去。”
贾德江一再坚持,贾纯也没办法了。
又呆了一阵子,贾德江催促他坐晚上火车去。早早的把事情办理妥当。
贾纯也觉得有道理。
想了想,开上这辆小破奥拓车准备去老家。
走到厂房的时候,发现王晓燕还没走,不仅她没走,还有个家伙在磨磨唧唧的拉拉扯扯的。
“晓燕,麻烦你了,你就和他说说……”
“不行,真不行。”王晓燕像是特别反感的声音。
“唉,有啥不行的?你还没说咋就知道不行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是看着你长大了,晓燕,你看……”
那人说着手像是要碰到王晓燕的脸蛋儿。
“咳咳……”贾纯重重咳嗽一声。
那人看到贾纯,忙眉开眼笑了。
“贾厂长,回来了?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这人一身青布衣裤,那种老旧的中山装款式的。
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很像是赵本山那样的帽子,穿着布底鞋,佝偻着腰,一笑,脸上不少的褶子,一双不大的眼睛精明的乱转。
王晓燕白了这人一眼,冲贾纯道:
“贾厂长,徐会计非说不在村里当会计了,要来咱厂子里,我说咱们现在不缺……”
贾纯点点头,徐国忠这人,他太了解了,占便宜没够,小心眼特别多,而且这人特别色。
来厂子也就俩原因,一个是想贪污点钱,一个是豆瓣厂的女人多,都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娘们的,他往这里面钻,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徐会计……”贾纯挠挠头笑道:
“现在这个厂子一切事物都交给王晓燕副厂长管理了,我最近要出门,所以一切事物她点头就可以了。我信得过她,所以你不用问我的。”
徐国忠一听,两眼都放绿光。
讪讪冲王晓燕笑:“哎呀……没想到晓燕现在这么厉害啊,那啥……我是你徐叔,我和你爸关系可好了,远亲还不如近邻呢,你看看咱这么长时间一个屯子住着,能不有感情么?”
徐国忠一边说,一边搓着大手。
“谁和你有感情了?”王晓燕眼睛瞥了瞥,灵秀的大眼睛满是委屈之色。
徐国忠着忙道:“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小燕啊,我在村里干了一辈子会计了,算盘打的比电脑都快哪,你用我吧,聘用我吧……”
“不行!”王晓燕虽然柔弱,但也知道徐国忠是啥人,他来的目的是为啥。
这号人如果到豆瓣厂里来,无异于一颗老鼠屎腥了一锅汤了。
“不行?为啥不行?小燕你就点个头,我明天就来报到……”
贾纯摇摇头,走了出去。
王晓燕也跟着摇头:“徐国忠,你走不走?不走我叫保安了啊?”
“喂呀?”徐国忠撇撇嘴:
“小毛丫头翅膀长硬了啊?还知道叫保安轰我哪?你行啊你,你不留我,我找你爹去……”
“爱找谁找谁。”
王晓燕说完继续忙,徐国忠要进来,厂子没个消停的时候了,再说他找她爹王小眼?
根本不可能的,这俩人以前还打过架,根本不对付……
……
徐国忠出了厂子就奔王小眼家了。
王小眼正往灶坑里塞柴禾。
柴禾都是陈年的,苞米杆子都成了黑色的了。
按理说这样的柴禾早就应该扔掉了,但王小眼有些舍不得的,仔细的很,省吃俭用了一辈子,才舍不得扔一根柴禾棍了。
新柴禾让他卖给养牛的了,苞米杆子作为牛的饲料,他就烧陈年的。
这样的结果便是灶坑冒烟。
王小眼被呛得咳咳咳的咳嗽。
他儿子王大胜在里屋喊:“爹啊,你这是在做饭呐,还是在自焚……”
“你个王八犊子!”王小眼气得跳脚骂:“老子在做饭,你在洗脚丫子!还他妈的这么说我?要不你来做饭!你这个挨天打雷劈的!”
王小眼的老婆在里屋嘟囔了一句:“别喊了,一个月你就做一次饭呗!要不是我腰闪了,还用着你了么!大胜也干了一天的活了,你让他歇一歇……”
王小眼被烟呛得眼泪直流。
正这时,徐国忠摸了进来:“哎呀呀……什么玩意儿这是?哎呀呀,咋还长毛了?”
王小眼感觉头发被人拽住。
接着自己鼻子被抠住。
徐国忠咧咧嘴:“哎呀呀,这什么玩应!还代眼的!”
王小眼手一扒拉:“谁啊你!起来!”
徐国忠低头看了看,呵呵乐了:“呵呵……这还是个人哪!”其实他早就看到王小眼了,不过外屋全是烟,只能低头瞅的见人。
王小眼也低头,气呼呼喊:
“徐国忠!你来我家干啥?我家不欢迎你!你走走走!别来我家蹭饭吃!”
“喂呀?”徐国忠撇撇嘴:
“行啊,王小眼,脾气见长啊,不知道我是村干部么?不知道我是村会计么?大小我也是村上的人,你就这么和我说话啊?来年你家地还想不想承包了?我在张才村长那放给屁都比你说话好使,你信不信?你信不信你?”
徐国忠说着还肩膀撞了一下王小眼的肩膀。
王小眼比他矮,一只腿的腿脚还有些不听使唤,被他一撞一侧棱的。
其实他这腿脚没啥问题,就是被贾纯银针给扎的,穴位有些不畅通了。
老百姓都挺怕官的,虽然一个小村干部,但多少也有些忌惮。本能的王小眼愣了愣。
徐国忠见唬住了他一下,忙见坡就下驴,因为王小眼也是村里有名的臭无赖,让他反过来啥事儿也办不成了。
“老王,大喜啊!”徐国忠眉飞色舞的说。
“啥大喜?”王小眼看着他这德行,真不明白这货到底啥意思。
徐国忠咳咳道:“贾纯的豆瓣厂给你家了!”
“啥玩意儿!?”王小眼一下就傻眼了,激动的浑身都突突。
贾纯的豆瓣厂少说值几百万,给自己了?
他脑袋忽悠一下,差点摔了个跟头。
徐国忠忙上前扶住。
“您你你……你再说一遍!”
王小眼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摸着自己脑门,看自己是不是发高烧了。
“再说一遍也行,就是贾纯,老贾家的豆瓣厂就要给你了!”
徐国忠这次语气加重了不少。
王小眼喘息口气,平复了下心境。
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徐国忠:
“不能吧,人家那好几百万的资产呢!凭啥给我啊?徐国忠,你忽悠人!”
徐国忠伸出两根手指指着天道:
“我向咱村长张才发誓!我徐国忠一辈子说真话,办实事,绝对不跟老百姓撒谎撂屁的!”
“嗯……”王小眼咧嘴问:“那你说说,他咋能把厂子给我?咋给我?是谁和你说的?”
徐国忠咳咳道:“当然是贾纯当面和我说的!”
“不能吧,老徐你屋里面请,仔细和我说说!”
王小眼忙把他往屋里拉,黑黢黢的全是烟,把徐国忠呛得眼泪都往下流,进里屋的时候脑袋还差点撞门框上。
王小眼扯着鸭脖子喊:
“老婆子!快点沏茶!王大胜!你这个混小子也别洗脚了!去做饭切!”
王大胜嘟嘟囔囔的下地了。
王小眼老婆也系着围裙开始忙活起来。
……
“老徐,你说说?”
徐国忠喝上了茶水,啧啧啧道:“要不……咱们边喝边谈咋样?”
王小眼瞪大了眼睛,心里恨死这个王八蛋了。
这点事儿还得蹭他一顿酒。
仔细想想也行了,和贾纯的厂子比,这点酒不算啥了。
……
王小眼亲自下厨,炒了四个菜,鸡蛋炒辣椒、土豆炖茄子,小葱拌豆腐,肉炒干豆腐,又加两个咸鸭蛋。
白酒倒上。
徐国忠抓起个咸鸭蛋掰开吃里面的黄,然后把蛋清给王小眼,又去拿另外一只。
“老王啊,蛋清好吃,蛋黄不好,胆固醇高,来,你吃蛋清……”
王小眼撇撇嘴,心里骂死这个徐国忠了,谁不知道咸鸭蛋蛋黄好吃,香甜啊,算了,把他嘴里的话掏出来就好了。
徐国忠又忙着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炒干豆腐,啧啧啧的喝了一口酒。
心里特别的美,别人家的饭就是香,尤其是白吃白喝,更是好吃的很。就像是偷来的黄瓜吃起来就是比买来的好吃。
尤其是王小眼家的饭,这小子是村里的有名的抠比,小抠的很,而且雁过拔毛,挑大粪的从他家门口路过,他都能尝尝咸淡的主。吃他家的饭就更好吃了。
又夹了一大口干豆腐往嘴里塞。
“哎呀……”王小眼这个心疼啊,忙阻止:
“老徐啊,先别顾着吃了,事你还没说呢!到底咋回事啊!那场子啥时候给我啊!”
徐国忠端起酒杯和他撞了一下:
“老王,快了,那厂子早晚是你的,就是个时间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