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俩舞者此时又从帷幕后出现,推着张长桌走到台中央,长桌上放着什么直而长的东西,正用暗色绒布盖着的。
“上古时期,人族轩辕皇帝铸剑之时,有余料自成刀形,其刀意强盛,化而为鸟,故而唤作“鸣鸿”,所化之鸟翔于天际,不知所踪。”
“传闻此刀再度现世之际为南宫玟雅所用,九十九日旷世战后下落不明。机缘巧合下,苏某觅其刀于‘大荒’。现在属于本人私有藏品。”
场下一片哗然:
“这刀年头不小啊。”
“真有这种事,我还以为只是传说?”
“看工艺确实不寻常。”
“九十九日旷世战是啥?”
“小毛头,啥都不懂就别瞎嚷嚷,好好看书,多学学历史,少玩手机。”
“别这么没耐心啊,年轻人,回家去问你家最年长的长辈,让他们给你补补课。”
苏云转头问我:
“你的?”
“不是吧……”我压根没这个印象。
“同名同姓?但你这名字也不常见吧,算起来跟你同名那人应该比我舅年长都说不准。”
“我也很想知道啊。”
“那你爸妈叫什么?”
“当然叫南宫……”南宫啥来着,感觉自己的记忆突然断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大姐,你不会连这都能忘了吧?!”
“额……目前来看,好像是这样。”
活得太长,记忆衰退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毕竟,若让一名永生种事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脑子都得撑爆。
至于为什么不用纸笔或是其他东西记录,拜托,我又不是史官,我没事干嘛记录这些。
不过,按道理来说,凡是发生过的事,记忆里总归会有些许痕迹,不应该是一片空白,丝毫记不起来的状态。
“哇,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没事做备忘录,免得以后变得跟你一样。”
“……倒也不必如此吧,我又没老年痴呆。”
“你确定那东西真不是你的?”苏云又问了一遍。
我被问得都不敢确定了,选择实话实说:“……我不确定,因为以前的事,我真一点都想不起来。”
“万一真是你,不就意味着我认识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吗!”
“要真那样,区区酒店也容不下我了。”
尽管不知道苏如辙口中的南宫玟雅究竟是何种立场、身份,但我其实蛮想体验不同的鬼生:那样就不用日复一日地重复简单、无聊的劳动,也不用被顶头上司使唤来使唤去,说不定还能实现财富自由,想干嘛就干嘛,还可能有一帮小跟班为我鞍前马后,就是想想都爽得不行。
“苟富贵,勿相忘啊!”
“喂,你不会真想让我拿这名字,招摇撞骗吧。”
有“人”高声问道:“那这刀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敢这么直白地当众问出来,说是“托”,才更加合理。
苏如辙说:“当然,上古之器多有器灵,这刀就有刀灵,但刀灵认主,我自是请不出来。不过这刀饱饮鲜血后,刀意自现,今日就让大家一饱眼福。”
“姐,我怎么觉得这刀好像挺邪的啊……”
“……哈……哈哈。”我也觉得呢。
刀邪那不就是主人也邪的意思吗?但愿这只是同名同姓引起的巧合,我还不想在异界身败名裂。
苏如辙拍拍手,黑白舞者就推来一缸冒着热气的血液,弥漫开的腥气叫“人”作呕,但还有部分“人”却在闻到后表现得兴奋异常。
苏云身为狐妖,嗅觉比我灵敏的多,他虽会生食血肉,但这气味竟让他也觉得难以忍受。
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收集这么多的新鲜血液,这并非易事,最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些血来自那些离席的“人”。
在座的宾客也不蠢,即使不说,多少也能猜到。有的倒抽冷气、坐立难安,也有的看得津津有味,毫无胆怯。
苏如辙双手从刀架上取下三尺长的刀,慢慢把它浸入到血缸里。随着鲜血没过刀柄,缸中隐约透出红光。不稍片刻,那缸中的血液翻腾起来,沉于其中的刀,竟像有了自主意识般从缸中上浮。刀身完全脱离液面,悬在半空中,伴随着极速的振动,沾着的血均从刀身上脱落。刀身静止后,不沾分毫,却散发着阵阵红光。
“血不沾刃,好刀,好刀啊!”
“恭喜苏老板获此神兵!”
“今日能亲眼目睹,终身无憾!”
“哈哈,多谢各位捧场!”苏如辙笑道。
正在这时,悬停在半空的刀,又突然动了起来。
苏如辙笑容也随即僵在脸上,看样子他也不清楚状况,但他未发号施令,下属也不敢贸然上前。在这种场合下,任何不够优雅的举动,都会对他的美学造成破坏,他深知这点,因此选择一动不动地看着。
刀身大幅度摇摆了几下,像是在确定位置,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朝我和苏云的方向飞来。
卧槽,什么情况!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阻止,毕竟要是在这鬼地方被一柄乱飞的刀莫名其妙插死实在是太冤了。但若是出手了,开弓就再没回头箭,等待我的要么是诘问盘查,要么就是场数量悬殊的恶仗。
还没等我作出反应,它就在我们头顶上方,距离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
“……”
真是好极了,我们这的“风水宝地”第三度成为全场焦点。卧底能做这么高调一定很费命吧!
我和苏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愣是不发一言。这种时候,说多是劫,沉默才是金。
为了演好“女伴”,我和苏云坐得紧密。幸好这玩意恰好停在我和苏云之间,但凡多偏向我这一点,我这个“奴仆”就解释不清了。
“莫非这鸣鸿刀与我外甥有缘?”苏如辙语气诧异,却也藏不住惊喜。
苏如辙态度既已摆明,其他宾客立马拍起马屁:
“我见苏公子第一面时,就觉得他非同凡响,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苏公子日后必将有一番大作为!”
苏云听了只觉尴尬,脚趾疯狂抠地。
“表弟,我看好你哦,家族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苏云表哥由衷为他高兴。
苏云的这些亲戚看着作恶不少,对自己家人却是一等一的好。常理来说,即使同为家庭成员,碰到这种自己啥事没做就撞大运的情况总会遭到他人嫉妒,尤其是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可他表哥、舅舅的高兴完全不像装的。
理智让我保持正确的三观,但还是觉得苏云家庭氛围很幸福,要想实现正义必将陷入两难境地。尽管当初苏云嘴上说着不在乎,但他内心总归还是有所不忍的。
“苏云,既然这刀认你,那我今日就在诸位的见证下,把它赠予你吧。”
“恭喜苏公子!”
“恭喜苏家!”
祝福声此起彼伏。
“多谢舅舅!”
苏云站起身,朝苏如辙鞠了一躬,然后又向表哥所在的方向回礼。
苏如辙摆摆手,捋捋下巴上的胡子,笑得很开心。
但我和苏云都清楚,这刀认的主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