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离开的时候，给蛤蟆精的房门外挂了“免打扰”字牌。
正因如此，直到他的住房期限快结束时，才有前台接待员打他房内电话。电话自然打不通，于是在住房到期的当晚，前台决定派服务员上门确认，好巧不巧，最开始打算找的服务员正是在下。
“喂？”
“这里是前台，您是宫小姐吗？”
“嗯嗯，啥事？”
“请问您现在方便吗？有位顾客住房到期了，我们一直联系不上，如果您方便的话，麻烦您上去看看。”
“几号房啊？”
“204。”
好家伙，这不是之前那个蛤蟆精的房间号吗！这几天工作太多，我都给忙忘了，幸好刚才没答应下来，不然岂非要上演贼喊抓贼的戏码？
我为难地说：“那个……能不能换个人，我晚饭吃得有点拉肚子，现在要去厕所解决一下。”
“可以的！我们等下自己去也行，您身体要紧，记得多喝热水！”
“谢谢，麻烦你们了！”
挂完电话，我轻嘘一口气。心想做戏要做全，干脆去公共卫生间假蹲会儿。
想啥来啥，恰巧碰上同工位的同事。我立刻戏精附体，手捂肚子，面露难色。
“宫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可能吃坏肚子了，你先去工作吧，我过会儿就来。”我小跑进隔间，迅速关门。
“好的，您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
嗐，留着蛤蟆精会被投诉，不留着他也有可能被处罚，往常大家也和现在的我一样，能不承认就不承认。结果查不出来就皆大欢喜，查出来了顶多再扣些钱，在异界讲道德全凭自觉。为了不影响我的个人形象，不想给自己过去的光辉战绩加上一笔啥也算不上的蛤蟆精，掩盖罪行可真不容易。
在我往工位去的路上，就从其他人的八卦声中听到了204房里客人的死讯。
“你知道吗，又有顾客死在我们酒店了。”之前在厕所偶遇的同事，见我往这来了，朝我眨了眨眼。围在她旁边的一男一女并未留意她的小动作。
“什么时候的事，咋死的？”
“刚才前台去开门才发现的，要不是因他为住房期限到了，估计都发现不了呢。小道消息还说是他杀。”
“哇，还有这种事！”说这话的明显是个从业时间不长的新员工。
我平静地走过去，加入他们的讨论：“这种事咱们酒店过去也有发生，没什么好惊讶的。”
“呀，宫小姐您好！”“宫小姐好！”这两员工看着很面生，我微笑着点点头。
“这俩是我徒弟。”我的同事率先做起介绍。
我挑眉：“呦，什么时候收徒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哈哈，连我都没想到，最近整理近几年新入职员工花名册的时候，发现他们居然是我亲戚，所以就把他们都收了。”
“恭喜啊，在酒店工作这么久，还能碰到亲戚。”
“是啊是啊，真是太巧了。”
异界生物寿命漫长，亲缘关系并没有凡间的人族那样紧密，尤其对永生种来说，亲缘更像一种虚无缥缈之物。我与她同为其中的鬼族，自知从踏入异界的那刻起，过去种种都一笔勾销，无论前尘高低贵贱，有什么情仇爱恨，在这里统统从零开始起。
第二日中午，部门林主管召集我们就昨晚发现的顾客身亡的事件开了个短会。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林主管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我抬头一脸无辜，还在思考要不要说一两句话，就被某个同事打断。
“我记得宫小姐和那个顾客发生过冲突。”
“哈？你不要张口就在这胡说八道。”我确信当初那蛤蟆精呛我时，他并不在场。
“冤枉啊，我可没有胡说。您那天是不是本来要去维修部找员工给他修空调的，结果中途变卦，改为去食堂了？”
“什么修空调，我怎么不知道，我每天忙的要死，我怎么记得前几天干了什么？我可能突然想到别的事去忙别的了呗？”我非常冷静地狡辩，心下却疑惑这玩意怎么连这都知道？
“对啊，你是怎么知道宫小姐在过去某一天都做了什么呢？没有谁闲着时时刻刻关注别人干什么吧，我认为你是有意而为之。”
昨天见着的同事率先为我打抱不平，我在感动之余，也心觉有点愧疚。
“我那天恰好碰到了宫小姐，当时我觉得她心情很不好，肯定是和顾客发生了矛盾！”他边说边举起手指发誓。
我忍不住扬声道：“你什么毛病，我就不能是看你不顺眼吗？”
“你要看我不顺眼早就动手了！”
“……我看你现在是想死。”
“你们看，她急了！”说话人手指着我，表情眉飞色舞。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杀他？就因为他让我修你说的那个空调？”
“当然不是，是因为你一直没去修理，所以被他投诉了，于是怀恨在心、私下报复。”
嚯，这种事他都知道？为了确定我的猜想，我顺着他的话接着问：
“我上个月是被投诉了，可我都不知道是谁投诉的我，你怎么就能确定是204的顾客投诉的我？”
“哈哈，因为在你走之后，我碰到了204的顾客，他问了你的名字，还说要投诉你！”
“你贱不贱啊！”我受不了了，果然当初是这瘪三指导蛤蟆精投诉的我。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看我：“大家看，她承认了。”
其他同事都望了过来，等着我的回答。
我冷笑：“谁说我承认了？我看是你栽赃陷害我。”
“你这是污蔑！”
“你说204顾客本体是什么来着？”
“蛤蟆精，怎么了？”
“他很厉害吗？”
“手无缚鸡之力。”
“杀一只弱鸡蛤蟆，动手我都嫌脏。干脏活，你倒是更合适。”抛开真相不谈，我这话更有说服力，毕竟谁能相信我一个骨灰级员工会为了区区一只蛤蟆动粗？可怜的蛤蟆精，死了都要被鞭尸。
“你这是鬼格侮辱！”
“咋滴，不服？”
“咳咳，好了好了，大家都消停下。”林主管清清嗓子，出声劝阻，接着说：“让你们来的意思也不是要惩罚谁。凶案现场处理得非常干净，就算是你们其中一位做的也找不出把柄。再说这样的事，咱们酒店也发生过不止一起了，没必要彼此间伤了和气。只是这204顾客背景略有些复杂，所以召集大家来说明下善后事宜。”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那瘪三还不服气，真搞不懂这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林主管面上保持微笑，缓缓道：“呵，虽然不清楚你这么做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恶心下你的同事，恭喜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我建议你不要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结，毕竟，我可不想过段时间收到有员工意外身亡的消息。”
“……”瘪三瞬间熄火。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说正事了。”
“没没，没了。”
看着瘪三的反应，我抑制不住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