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食堂的门帘,诱人的芳香扑面而来,凡是有嗅觉的闻之无不垂涎三尺。锅铲碰撞发出的“当当”声清脆有力,油滴在锅里“滋滋”作响、伴随着少量水珠传出“噼啪”声,还有食材翻炒中的声音,共同构成美食的交响乐。
“师傅,来碗牛肉面!”
“多放蒜是吧?”食堂阿姨瞧见来者是我,都用不着记录口味偏好了,直接招呼后面忙活着的大叔起锅下面。
我笑嘻嘻点头,“对对对,多加大蒜。”
一般来说,服务行业人员在就餐时不会摄入味道过大的食物,以免对服务对象造成不良影响。但我可管不了这些,要是领导层的那些老东西哪天一拍脑袋要对员工的饮食做出规范,我就第一个倡导吸血鬼绝食,因为他们整天抱着个血袋吸溜,我晕血,看见了吃不下饭、恶心得想死(假的)。其次,就要投诉某些爱生食的物种,如此原始的吃法影响其他食客观感,抹黑咱们酒店面貌……
我端着热腾腾的面条快步走向就餐区。几只吸血鬼同事老远闻着儿蒜味,脸色大变地拿着血包走开,边走边干呕,还不停向我翻白眼。
我偏要吃大蒜,怎么滴,打死我?
我碗里对他们来说致死量的大蒜所散发出的气味堪称生化武器,所到之处,片(吸血)鬼不留。
“宫小姐,您能不能考虑一下咱们的小辈,下次换个地方吃或者少放点大蒜?”一个工龄很长的吸血鬼站在不是特别远的地方捂着鼻子说。
果然年龄越大,抵抗力越强,换作是年轻的吸血鬼,现在多半已经昏过去了。
我其实也没那么没素质,我都已经坐在就餐区最边缘的角落了,实在是那些小辈太菜,菜就多练!总不能让我这个资深老鬼端碗坐门口吃吧,我不要面子的吗?再说,反正这些吸血鬼成天吸血包,拿着血包出门当饮料喝也没人觉得奇怪吧。
“没办法,我活这么久了,除了赚钱就剩这点爱好了,你不会连我这点爱好都要剥夺吧。”我边说边拌起面,有些不耐烦。她这么说,显得像是我在欺负新鬼。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对方觉得理亏,没再多说转头离去。
有时候卖点惨真能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更重要的是,我比她老,她爱幼的同时更该尊老。
我开开心心嗦起面,没有蒜的面条没有灵魂,吃面条不加蒜等于白吃!某些只会吸血包的都是没品的东西。
“我能坐这吗?”
我正埋头吃着,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泛起一阵恶寒,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好事。
“林主管啊,咋了?”不会又要扣工资吧,我脑子飞速运转,我寻思这几天也没干啥坏事啊。
“今天有顾客投诉了你,这月工资扣500。”她用着温温柔柔的语气说着尖锐刺耳的内容。
“我靠,谁啊,谁投诉我!”我月工资本来就没多少,一个投诉扣五百,让我每天付费上班吗?我的激烈举动,迎来其他桌同事的侧目。
“你也知道,这我们是不会透露的。同时,也想提醒你,离月末还有一个星期,如果再被投诉一次,你这月工资就是负的了。”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碗里的面瞬间不香了,开始考虑要不要跳槽了。
“哦,对了。这里不是凡间,如果辞职,需要老板审批通过才能在系统里解除劳动关系,否则其他单位无法聘用哦。”
有时,我会怀疑自己的直属领导是不是会读心,我在她面前,很没有隐私啊!
“……”该死的老板,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我连跳槽都跳不了。比起流浪在外当只野生鬼,我还是在这里忍忍吧。
“呵,说不准他为了不让员工跳槽,故意躲起来了呢。”
“您又懂(我)了?那他这么做是有什么大病吗,把人骗进来然后不让人家出去(入职无需老板审核),资本家心都这么黑吗?”
“众所周知,心不黑的不叫资本家。”
聊不下去了。
我快速扒拉几口变得索然无味的面条,匆匆离开食堂。现在的我困意全无,只想找到是哪个小兔崽子投诉的我。
对投诉者的保密,也是对他们保护,有时某些顾客突然失踪或暴毙大概是被哪些心情恰好不佳的店员打击报复。
大多数时候我们懒得去探究究竟是谁投诉的我们,一来花时间,二来搞不好又多个投诉,要下手也只能下死手。
只能说,今天的投诉者很不巧,我现在就是很冲动、上头。
我在酒店客房走廊上快步走着,要不是地上铺着毛绒毯子,我能把下面大理石地板踩得“框框”响。
我突然刹住脚步,转身走近204房门前敲门。
“您好!客房服务。”
我现在只是根据第六感猜测,还不确定是不是他投诉的我。毕竟他既不在我的服务承包区内,也不应知晓我的大名,但思来想去今天只有它的要求我没给予满足。
明明打房间内固定电话就能直接转接维修工的,非要我一个路过的给他服务到家。
服务员和维修属不同业务板块,我们酒店不同业务之间沟通渠道不互通,据说是为避免增加无关服务对象的工作量,比如:在工作期间,被其他员工骗去修自己的电子产品。同时,报修电话呼出地址还要和需要维修品的所在位置对应,也就是说,我要想线上联系维修工,只能用对应顾客房里电话拨号,而不愿自己拨号非要麻烦打工人的顾客,通常也不会愿意我们借他房间电话打,这是死循环。
因此,我要去找维修工,没有线上联系方式,只能自己跑去请,还不一定能请到。
门打开后,对方看起来迷迷糊糊刚睡醒,但很快在看清楚来“人”后,切换成轻蔑、红温状态:
“就是你这个卑贱的小仆人,居然敢把本大爷的话当耳旁风,你知道我是谁吗!怎么样,被领导骂惨了,现在来找我认错了吧!”
他巨大的嘴巴大开大合,唾液或是粘液随着嘴部动作连成丝。从我进门,他这张嘴就一直没停过,各种粗鄙难听的话语接连不断。
真是癞蛤蟆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还没问是不是他投诉的我,他就自己承认了。我冷笑一声,嘲讽道:
“你个死癞蛤蟆,老娘活的是你的几辈长,我在这破地方打工的时候,你太太太爷爷估计还是小蝌蚪呢。”
自觉话语伤害性还不够大,在说到“小”的时候,还配合做个食指拇指捏着一小片空气的动作。
“呱呱呱!贱人,是不是觉得我的大投诉还不够,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投诉个爽!让你在这混不下去!”他作势要往外冲。
“你想得美!”
我很善解蛙意地帮他把门关上。
“你干什么!”
“你害我损失的五百块想怎么还!”我气极反笑,不光是因为钱,还有他对我的辱骂。
“咯咯咯,区区五百块的处罚就受不了了,我还能投诉你这小贱仆更多,让你沦落街头!”
“不过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你跪下求我,把我‘服务’满意了,本大爷送你几百块怎么样。”
我们酒店绝不容许这种事出现,他这样低俗的顾客实属罕见。
“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
在他快要接近我时,我抬脚用力把他踢翻在地。
“啪!”背上的粘液在地上印出印子。
“啧……”我低头看着鞋上粘的粘液。
该死,我昨天才刷的鞋!
“呱!你怎么敢!”他坐起身,爪间指着我,态度嚣张依旧。
我推开门口衣柜门,从里头抽出一个防尘罩,然后照蛤蟆身上抛去,紧接着,是我挥舞的拳脚,以及蛤蟆精的凄厉惨叫。
“呱呱呱呱呱!住手!”
“叫吧,叫吧。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咱们酒店隔音效果可是业界Top2,还获得过异界专利。只要门窗关严,就算有顾客大半夜在房间里蹦迪,几乎没有外“人”能听见里头的动静。
“呜呜呜,救命……”
看样子,他是在求饶。但事已至此,便要斩草除根,免得蛤蟆精离开这扇门后举报我的罪恶行径。
又过了半小时,我擦好鞋、洗好手,把房间也收拾妥当了,仔细检查再三,才动身离开这个晦气房间。
像这种事,我不是第一次做,其他员工多多少少也做过,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没想到吧,咱们酒店是个有着弹性原则的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