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瞬间全都哑了声,看向林乐知一行人的眼神,仿佛听到了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紧接着便引得哄堂大笑,接连不断。
“疯了吧,什么人都敢张口就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想见赵妈妈。”
“肯定是没见过多少世面,愣头青一个。”
“就是,赶紧回家找自己的妈妈吧,别丢人现眼了。”
周围的人毫不遮掩的嘲讽,大声议论道。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林乐知,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钱的主,站在左边手持扇子的男子倒是还可以,就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想见自家老板娘光有钱可不行。
满是戏谑的说道:“公子,我们家赵妈妈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别说了公子了,我们平常想见还见不到呢,公子可以再看看其他姑娘,若公子没有心意的,我看还是请回吧。”
小厮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以祸刚好也不想待在这里,合了扇子抬脚就想离开,被林乐知眼尖的按住了肩膀,林乐知继续厚着脸皮的笑着说道:“我没开玩笑,我只想见春华楼的赵妈妈。”
“这……”
小厮的脸上写满了这人疯了的表情。
“这样吧,劳烦帮我们带句话,若赵妈妈不肯见我们,我们定当自行离去,绝不自讨没趣。”
“行吧,什么话?”
站在院中,林乐知清了清嗓子,而后大声喊道:“君子指鹿傲风雪,化作草木心不悔。”
说是传话,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
这时,屋内正欲饮茶的一只纤纤玉手,茶杯还未落及红唇,便在空中停滞了片刻,随即红唇莞尔一笑,优雅的饮下杯中之茶。
小厮一脸怀疑的神色看着林乐知,假意答应道:“行吧,我帮你们去传,你们在这等我消息吧。”
林乐知笑了笑,举止谦谦有礼道:“多谢。”
周围人的闲话全都变成这仨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等着三人出糗。
看着小厮的离去的背影,清川在一旁好心提醒道:“乐知兄,要不我看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吧,我想他大抵是不会帮我们传话的。”
林乐知就地找了一个石凳坐了下来,指着旁边还空着的几个石凳,完全不在意的说道:“没事,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你们也坐。”
清川笑了笑回应道:“想不到……乐知兄还真是心大。”
这一等,就足足让三人等了一个时辰,甚至连一个送茶的人都没有,坐那干等。
院落里楼上楼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下认识的不认识的,可算都看清了林乐知三人的长相。
本该早早离去回家的人,这会也不走了,彼此之间有说有笑的,就等着看林乐知一行人出丑。
萧以祸全程坐在一旁不说话,眼神倒也寻不出半分不悦,只是手中的扇子摇的快了些。
“乐知兄,要不我们……”
清川本想说要不要离开此处,这时,先前的小厮从屋中走了出来,还打了个饱嗝,其他人看到纷纷笑出了声,也知道林乐知一行人没戏了。
林乐知起身站了起来,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表情,笑着问道:“不知……赵妈妈可愿赏脸一见?”
小厮没什么站形的说道:“我问过了,我们赵妈妈没空见几位,三位公子还是请……”
“谁说我没空见三位公子的,这么长时间没请上来,我还以为我入不得三位公子的眼,已经离开了呢。”
闻声,周围人的视线,全都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只见一位美艳的女子身着浅紫色的衣服盛装出场,身上的各种配饰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加上周围的明亮的灯火,更为耀眼夺目。
曼妙风韵的身姿,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在众人的视线下,赵妈妈步伐款款从楼梯缓步而下,手持一把团扇,上面绣有各色的兰花,绣的生动、传神,头上的发饰尤属紫色绒花做的兰花发饰,最为点睛。
一颦一笑,摇曳生姿,美艳却也不失当家老板娘的气势。
老板娘平时看一眼都难,更别说盛装打扮了,在场的所有的人不限于男人都不免看直了眼睛,赵妈妈这般也是春华楼中很多女子想要成为的样子。
不卑不亢,不失本色。
传闻,赵妈妈年轻时,曾有一位财主在她初夜之时,为她一掷千金。
赵妈妈便是出现在牙人庄里,唯一的那位女主顾。
旁边的小厮自知做错了事,慌乱的想要解释道:“赵……赵妈妈……我不知道他们是您的朋友,我………”
赵妈妈抬手,阻止了小厮的话,而后慢步走到了林乐知的身前。
林乐知微微颔首,嘴角含笑恭谦有礼的说道:“赵妈妈这说哪的话,赵妈妈如此好看,即便是让我们在此等上一夜,我们也是心甘的。”
闻言,萧以祸和清川的视线射向了林乐知,一脸的嫌弃,仿佛在说,要丢人你自己丢,别拉上我们一起。
赵妈妈垂眸一笑,回应道:“几日不见,公子还是这么会说话。”随即,落落大方的抬手邀请道:“欢迎三位公子来到春华楼,里面请。”
话音刚落,刚才的小厮立刻笑脸迎了上来,恭请道:“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还望几位公子不要怪罪,快里面请,里面请!”
“无妨,有劳帮我们多准备点好酒好菜便是。”林乐知借机提要求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几位公子进去稍坐,好酒好菜马上送到。”
林乐知一行人大大方方的走进了春华楼,倒是让那一群看客好生脸疼,又心生羡慕。
进到房间,林乐知环顾四周,房间里也摆放着几盆精美的兰花,兰花生的美,一看就是主人精心培育过的。
墙上挂着几幅兰花的画,上面题有诗句。
屋中还点着熏香,满是兰花的香气,光是闻着就令人心怡。
赵妈妈站在窗旁,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
待酒菜上齐,小厮一脸赔罪之意的神情说道:“几位公子慢用,小的就不打扰了。”
“多谢。”
“公子这说哪的话,应该的应该的,慢用慢用……”
小厮一边说着,一边退出了房间,慢慢的将房门关了起来。
待房门关闭,赵妈妈转过身来抬手说道:“今晚不知几位公子到访,多有怠慢,还望几位公子见谅,这美酒美食就当听兰送给几位公子的,愿几位公子尽兴。”
“原来赵妈妈名叫听兰,静听幽兰,果然人如其名,清幽淡雅。”
赵听兰微微颔首,眼神中滑过了一丝落寞之意,淡淡道:“谢姜公子赞誉,不过只是生长在幽谷的一株野兰罢了,怕是担不起公子的美誉。”
林乐知笑着说道:“赵妈妈,此言差矣,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兰花不争不抢,不求闻达只烟霞,赵妈妈心灵聪慧,如此诗意雅致的听兰二字,当之无愧。”
赵听兰起了兴致,饶有兴趣的看着林乐知说道:“那我倒想听听看,听兰何处令姜公子觉得聪慧了。”
“君子指鹿傲风雪,化作草木心不悔。”林乐知把刚才在下面的话,又念了一遍,然后看向赵听兰说道:“若是赵妈妈听不懂我所传达的意思,恐怕我们三人也无法坐在这里,与赵妈妈面对面交谈了。”
赵听兰眉眼含笑,柔声问道:“姜公子这是又想考我,就不怕我请三位公子上来,是有其他用意?”
“若赵妈妈当真有其他用意的话,断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请我们上来。”
赵听兰拿起手中的团扇,沙质的团扇下传来浅浅的低笑声,而后微微垂眸说道:“姜诡探果然聪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再度抬眸时,赵听兰柔情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坚定之色,玉手轻转着手中的团扇,缓步朝林乐知的方向走了过去。
赵听兰一边走一边笑着拆解道:“君子指鹿傲风雪,君子生当如鹿,鹿栖于林,与世无争。”
“兰,空谷幽兰,担得起一个幽字,竹,清雅高洁,担得起一个坚字,菊,淡泊明志,担得起一个淡字。”
“而梅,凌寒无悔,更是担得起一个傲字。”
赵听兰走进林乐知的身旁,一只手轻抚着林乐知头顶上的梅花簪,眼中掀起了一阵涟漪,缓缓道:“化作草木心不悔,既心不悔,化作草木,更对应着梅花一景。”
“姜公子是想借此梅花簪,暗示我们曾有过一日之雅,不知……我解的可对?”
“解的对极了。”
赵听兰的手指滑过梅花簪的镂空之处,上面系有一圈细细的红线,眼中好奇道:“上次见公子时,这发簪上并没有这些红线吧。”
林乐知嘴角微微浅笑道:“是几位孩童送我的平安结,我不小心弄脏了,又觉得扔了可惜,毕竟是美好的祝愿,索性就将还未沾染脏污的红线取出,缠绕在了上面,还请赵妈妈不要见笑才是。”
赵听兰看着梅花簪,眼中的思绪又深了一分,缓缓道:“怎么会,木簪本无花色,这抹红倒是平添了一抹红梅之色,我倒觉得加的甚好。”
“想不到赵妈妈于我乃是知音呐。”
萧以祸和清川再度看向了林乐知,嫌弃之意更甚了。
赵听兰收回了眼底的情绪,坐到了一旁,为自己也添了一杯桂花酒,然后与林乐知的酒杯微微碰撞,饮下杯中酒莞尔道:“既然姜公子都说是知音了,当真不能将那梅花簪赠于听兰吗?”
林乐知摇晃着杯中的酒,酒面上荡起淡淡的波纹,随即林乐知抬眸看向赵听兰说道:“这可不行,这簪子可是证据呢。”
闻言,清川眸中划过了一抹惊诧之色,将视线投向了林乐知,继而看向林乐知头顶的梅花簪,萧以祸依旧淡然的饮着自己的杯中酒。
“哦?姜公子此话何解,听兰听不明白。”
赵听兰嘴角含笑,可眼中的笑意却收了起来。
林乐知笑了笑,将杯中的桂花酒一饮而尽,桂花酒清甜清爽,唇齿留香,久久不散,果真是好酒。
林乐知放下了杯子,看向赵听兰说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意思,苏璃的尸首是你卖给玉龙村的,不是吗?”
赵听兰顿了顿,柔声说道:“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我看这春华楼生意甚好,犯不上去做买卖尸首这样的事情吧,更何况,卖给村里做冥婚能值几个钱。”
“虽不值几个钱,但也总比没有价值的死在春华楼里强吧。”
“我想赵妈妈也没有自己说的那般心狠吧,这春华楼全凭赵妈妈说了算,若赵妈妈真有意隐藏行踪,孙婉儿怎么可能会知晓苏璃的尸首在何处,又为何单就选了苏璃的尸首卖去玉龙村,”
“孙婉儿单是救治苏璃就已耗尽自己的全部钱财,若这春华楼当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足够的钱,一个小小的孙婉儿又如何能换得自由身。”
赵听兰嘴角浅浅一笑,看向林乐知说道:“所以姜公子怀疑,是我有意将梦婉引至玉龙村。”
“不止。”
“哦?”
“你将苏璃的尸首送往玉龙村,是因为你知道孙婉儿和苏璃的感情,一定会去找苏璃的尸首,并在知道姜怜安出现于此地时,借机在春华楼散播姜怜安的江湖传闻。”
“废宅的石鹏也正是听闻了这点,才将我引至牙人庄。”
赵听兰笑了笑看向林乐知说道:“这不过是些姜公子的个人猜想罢了,难不成姜公子仅凭这些,就想将罪名扣到听兰头上?”
林乐知摇了摇头说道:“仅凭这些,当然说明不了什么。”
“不过,严经义既然已经被石鹏勒死了,又是如何在前天晚上托人给你们寄信的呢,按照牙人庄账簿上石鹏的字迹,也跟信件上的字迹完全不同。”
“石鹏总不会给自己找马脚露吧。”
赵听兰的面色并无太大变化,依旧笑着说道:“也可能是严经义,预感自己要出事,提前托人寄出来的。”
林乐知假装沉思状,随即点了点头说道:“那赵妈妈你的意思是,严经义是在你这里死掉的咯?”
闻言,赵听兰的眼色暗了一下,没有说话,嘴角一直勾着淡淡的笑意。
林乐知看向一旁娇艳的兰花说道:“人长时间在同一种环境中待习惯了,可能会丧失一部分感知,想必赵妈妈自己都不知道,那四张信纸上都有着淡淡的兰花香气吧。”
说罢,林乐知站起身,慢走到一幅兰花图的面前,将怀中的那四张信件拿出并展了开来,与题诗的字迹对比道:“我看这字迹,倒是跟这些题诗的字迹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