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人儿。
他三十多岁了,这是人生中,他第一次被如此坚定地选择。
小的时候,他被亲生父母抛弃。
少年时候,他被那个橄榄球运动员拒绝。
成年之后,养父母又领养了一个黑人小孩。
他从来没有被真真切切地选择过,也没有被真切地爱过。
倪安这样一个美好的少年,不嫌弃文深的腿,不介意文深做过的糊涂事,现在如此坚定地选择文深。
可是文深配么?
文深想起来自己和江一白的结婚证,他轻轻地推开了倪安,失神道“我配不上你,我已经和江一白那个畜生领证了”
“那是外国的证,你怕什么?” 倪安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很少这样。
“我想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我想成为你合法的伴侣,即便是国外的结婚证也可以,我不想让你没名没分,所以我必须先和江一白离婚” 在国外长大的文深有自己的坚持,或许也可以说是一根筋。
“那我等你离婚。”倪安毫不犹豫,然后捧着文深的脸吻了上去。
倪安的吻让文深有些猝不及防。
可是他们太久没有接吻了。
当那软软的唇扑上来,文深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沦陷在了倪安的主动和热烈中,
文深用尽全力去回应倪安的吻。他丢掉了自己的手杖,依靠着车门,将倪安紧紧地拥抱在怀中。
他的手抚摸着倪安的背,仿佛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般。
意识到陈一马上就要回来了,倪安停止了吻,笑着说“咱们得注意影响,陈一一会就来了。”
“本公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陈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倪安的脸瞬间通红,陈一道“我就是个大冤种罢了,但是你们两个现在都开不了车,一个病号,一个外国人,我就做做慈善当你们的司机吧” 说罢径直地去了驾驶室。
倪安恢复了记忆,自然想起了回克县的路线,车子一路颠簸,很快开到了克县。
到了医院,倪安才发现舅舅因为嫌弃妈妈太麻烦,已经不管妈妈了,甚至害怕负责和照顾病人,已经躲了起来,倪安只想冷笑,真是世态凉薄。
当倪安得知是文深垫付了医药费,心里又是一阵动容。
倪安怕刺激到母亲,让文深和陈一在一楼等着,他自己上去见妈妈。
到了病房,倪母已经形容枯槁,瘦的不成样子,看到儿子终于出现在病房,虚弱的倪母满脸是泪。
倪母的声音格外虚弱,“你这个不省心的孩子,你跑哪里去了?”
倪安不想说自己跳海又被绑架的事,他怕母亲的病情加重,只能充满歉疚地说“是儿子不孝,儿子来晚了。”
“安安……过来”倪母想抓住倪安的手,倪安立马坐了过去,抓住妈妈的手。
“还因为……上次那件事生气么?所以这么久……不来看妈妈?” 倪母讲话很艰难,呼吸很费力的样子,癌症就是这样折磨人。
“妈,你快别说话了,赶紧休息,说话消耗体力,什么事啊,儿子怎么会跟妈妈生气?” 倪安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那个……男朋友啊” 倪母没有压低声音,尽管旁边还有别的病人,但是倪母此刻好像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啊?”倪安没料到母亲主动谈论这个事。
“妈妈生病……这段时间,什么……都想通了,等我走了 ……这个世界上你就没有亲人了” 倪母重重地咳了几声,继续道“你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若是你喜欢男孩子,那就勇敢去喜欢”
“妈妈……” 倪安动容地不知道说什么……一辈子务农的妈妈竟然为了自己可以做出如此的让步和牺牲。
“那个……男孩子,妈妈……也见过,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也很爱你,如果他能……代替妈妈照顾你,妈妈走的……会很安心”倪母声音颤颤巍巍,声音虚弱道。
“说什么走不走的,妈妈不会走,妈妈会一直陪着我,你若是走了,我就没有妈妈了……”倪安抱住母亲,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倪母仿佛是等着倪安一样,倪安回到克县的第五天,倪母就撒手人寰了。
倪安浑浑噩噩地给母亲办了葬礼,一年之内,连续失去双亲,倪安如同行尸走肉一样。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文深也陪着倪安走完了两个至亲的葬礼。
还好有文深和陈一的陪伴,倪安感觉这段日子也能艰难地走出来……
倪安没有妈妈了,从此再也没有了……
江一白到了米国之后,开始自甘堕落。
他在国内成了通缉犯,他爱的人又不爱他,生活还有什么热爱的呢?
江一白整日混迹各种同性酒吧,带着各种老外回家,黑的,白的,巧克力的,很快染上了HIV……
这病倒是不会立马让人死,只是需要终身服药。
江一白的免疫力迅速下降,随便感冒就让他卧床好久……
卧病在床的时候,江一白想了很多,甚至开始忏悔自己所做所为……
一定是他对文深和倪安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所以老天爷惩罚他,让他染上了这种不治之症。
不对,是他自己混迹酒吧染上的,和老天爷有什么关系呢?
终究是自己做错了……
这个病一旦患上,谁也不知道会活多久,有的人一两年就没了,有的人活了二十年,有的人几个月就没了……
江一白决定死之前要赎清自己的罪过,先和文深领离婚证,然后再回华国自首。
刚回江州不到一周,文深收到了江一白的电话。
“喂?文教授么?”江一白的声音虚弱无力。
文深毫不在意江一白的声音的变化,厌烦无比道“你又想做什么?”
“去缅泰,我和你领离婚证” 江一白道。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文深怒不可遏。
“我没骗你,我得绝症了,我可以给你看病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相信我一次好么?”
文深这才听出来江一白的声音确实沙哑又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