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余佑四人这次来北京已经五天。
冉俊宏该摸的门道也都摸得差不多了,但想马上立功见效还不可能,他以后还要再过来跑几趟才行。
云澄现在满脑子都是唱歌的事儿,自从知道了自己要发行专辑的计划后,她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消失过。
当晚,余佑做东,在排练基地摆了一桌辞行宴。
他们准备第二天一早去天安门广场看完升旗仪式后就回北安了。
濮树和他的乐队成员以及经纪人小健都在,只有程新因身体突感不适没来参加。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依依惜别。
十月三十日清晨。
看罢升旗后的余佑一行吃完鸡蛋汤配的小笼包后,满怀爱国之情,一路高歌地踏上了离京之路。
眼看着已经走到高速口了,余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小健。
“柚子,你们走了吗?”
“嗯,走了,马上上高速,你还有事?”
余佑知道小健是个实干主义者,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有事情要说。
冉俊宏听声会意,把车子往路肩上一拐,停了下来。
小健的声音顿了片刻。
“如果你们还没上高速,那就先回来一趟吧。程新生病了,今天凌晨送的医院,我刚拿到检查结果,挺严重的……”
“你们在哪儿?”
余佑的心一下子缩紧了。
能用“严重”二字来形容的病,就算要不了命也八成是疑难杂症!
他很感谢小健能打来这个电话,把他们喊回去。
别的不说,单对云澄而言,程新就是个良师益友。
他病倒了,云澄如果不能及时知晓并去看望,以后怕是要成为一个难解的心结。
“京华三医,机场这边的院区。我马上把住院楼号和病房号发你手机上……”
余佑不等电话挂断,便给冉俊宏做了个掉头回去的手势。
一个小时后,四人赶到了程新的病房外。
病房门口围的人不少,还是昨夜聚会的那帮好友。
濮树胡子拉碴,针织帽戴得歪歪扭扭,靠着走廊扶手,无精打采地站着。
打眼一瞧,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当余佑等人出现时,他的表情略有惊讶,瞪了旁边的小健一眼后跨前两步才迎上去。
“你们应该都已经出北京了吧?又被小健给拽回来了?”
“走得不远,都没上高速。阿新哥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
余佑从濮树的表情上感觉到大事不妙。
程新的病很可能不是疑难杂症这么简单啊,怕是真会要了那家伙的命!
“胰腺癌,晚期。”
濮树答得干脆,一点都不隐瞒。
云澄的眼眶瞬间红了,唇角很快咬出了血。
“程老师人呢?”
“在里面,昨天叫疼叫了一夜,这会儿刚睡着。”
“这病有的治吗?”
余佑看云澄情绪不对,便接口问道。
反正事情已经摆在了眼前,总要面对,先把最坏的结果问清楚了,再慢慢想办法吧。
濮树艰难的摇了摇头。
“胰腺癌晚期,理论上是无法临床治愈的,全世界到目前为止,连一例奇迹都没发生过。除非他被误诊了!”
“误诊?有这个可能吗?”
余佑不可避免地起了几分侥幸的心理。
然而濮树的冷水很快朝他泼了过来。
“他做的是多片病理组织穿刺活检,误诊的概率基本为零。况且他现在所有的症状和胰腺癌晚期完全符合。”
“他还能活多久?”
“活不了多久了。他的癌细胞已经开始往其他脏器扩散转移,无法再接受有效的手术治疗,这种情况下的病人,平均生存时间只有三到六个月。而他,就是最短命的那个……”
“三个月?这病怎么会那么凶?”
余佑吃惊的同时,也在脑海中努力搜索有关程新的记忆,可惜一片空白。
前世云澄车祸丧生之后,他就没再怎么关注过濮树的新闻了,顶多听听对方发的新歌。
因此,他还真不知道濮树乐队里的吉他手程新是不是得了胰腺癌,又是不是真在三个月后离世。
可癌症和车祸不一样啊,就算他余佑提前知道了又如何?
难道他还能妙手回春,把一个胰腺癌晚期的病人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濮树似乎难以再用两腿支撑自己疲惫的身子,贴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
“凶点好啊,我只恨这病凶得太晚了,要不然阿新那个家伙还死撑着呢。身体上出了这么大的毛病,你说他怎么就能一点儿感觉都没呢?但凡早个一年来查一查,至少还有希望活下去,可现在……”
情绪压抑到了极致,濮树终于低头无声哽咽起来。
余佑没有他与程新那般深厚的交情,却也心里堵得难受。
“检查结果你们告诉阿新哥了吗?”
“没有,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觉得暂时不告诉他比较好,至少能让他多过几天安心日子。”
小健揽住濮树的肩膀,一边安抚着他,一边代为回话。
余佑点点头,不再多问,也不再多说。
此刻,悲伤的沉默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情绪上的放松。
无论如何,等到程新醒来,他们几个就算硬装,也要装出笑脸来。
“柚子,橙子,要不你们还是先回北安吧,给你们打完电话我就后悔了,一旦程新看到你们为了他专门又跑回来,肯定会多想的……”
“小健你干什么?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把人家喊过来,跟阿新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就又让人家走,换成你你愿意吗?”
濮树突然红着眼,抬头怒斥小健。
小健被他凶巴巴的表情给吓住了。
“我,我……我不愿意啊,我这不是怕程新怀疑吗?”
“怕他怀疑就告诉他真相!你们想怎么瞒他我不管,反正我要跟他实话实说,我认识的阿新,还没那么脆弱!我宁愿让他用剩下的三个月时间来了却自己的遗憾,也不想他每天浑浑噩噩的躺在病床上,被一帮朋友欺瞒糊弄,虚度人生!”
这番振聋发聩的言语把在场几人都给震住了,小健先是脸红,随后眼也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就你对他好,就你最坚强!我告诉你,濮树,将来如果有一天,我躺在了里面那张床上,你要是敢告诉我我得了癌症,我做鬼都不放过你!我就是要没心没肺地生活,安安心心地赴死,谁也不准给我的人生装上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