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气味,掺杂着纸钱被烧成灰烬的臭味,那种感觉沉重而令人窒息。
周遭的父老乡亲也都因这一副惨状眉头紧锁,怜悯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同我一起,眼睁睁地看着水塘对岸,穿着警服的那十几个人物,把一具一具地尸体用麻绳绑着,拉到岸上去,然后用白布包裹起来。
眼下这情况相当惨烈,完全不是几行字能概括清楚的,所以我用手轻轻拱了拱一旁还在抽烟聊天的陌生大老粗,想了解了解下这儿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说他是大老粗,是因为他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比我爸那个年纪稍年轻些,面容粗犷,身后背着一大袋行囊,像是外来人的模样。
光看他这副尊容,就觉得并不太八卦,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这大老粗能言会道得很。
从我挤进来开始,他就一直在和周遭的乡里们叨叨,讲这水塘里头的事情,什么邪乎的都有,各式各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一听到我问他,口中更是决了堤般,朝着我互动了起来。
“嘿,小伙子,你还不知道这事?”他一把揽过我的肩头,那颗西瓜似的大脑袋就凑在我脑门前,朝着我问了起来。
见到我摇头晃脑,他就更起劲了,那张开的哪里是嘴,绝对是潘多拉魔盒。
“难不成你是今天才回来的九顶山?是就对了,也难怪你不知道。”他手指那一片,又对我说,“这下都瞧见了吧,成片成片的死人,我大概看了一下,怎么着,这里头的死人数量估摸着得有大几百。”
“这太平镇的驻守着的小警察局人手不够,几个警察叔叔从昨天早上就开始搬这些死人骨头,搬到现在都还没搬完。”
“老道我估计啊,今天还得有附近的警察要赶来帮忙。”
“所以你别看现在就这十几个,待会大部队一来,警戒线一扯,水塘外头这一圈都给拦起,我们想看都看不了咯。”大老粗讲的兴起,又啧啧几声。
“可...”其实我心底是很想问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数百具尸骸沉在水塘底下,又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被发现,就昨天突然就被爆出来了?
但一想到他和我一样也只是吃瓜群众,我也就没问出口,就想朝着葛先生回头说道。
我向着大老粗礼貌性地一点头,前脚刚抬起来,他就又把我的肩膀往他那么揽了过去,意犹未尽的继续说:“你是不是想问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死人骷髅?”
“嘿!”没等我回答,大老粗自己突然猛地一拍手掌,说:“我也不知道啊。”
“刚刚也就是听这平安镇上的几户,能言会道老太太说到,水塘里头有好几个尸首白骨,穿着的身衣服,像是她们以往,消失了二三十年的那些个亲戚朋友,往常最爱穿搭着的。”
“也就是说,这水塘里头的一堆死人骨头,甚至有可能,有一两个是你亲戚也说不定!”
“小伙子你还真别不信,且说说你是哪个村的吧!若你是郑家村的人,那就有意思了!”
“就刚刚水塘边上,就还有郑家村里头的一个农夫哭天喊地,扯着嗓子哭,念这水塘地下的淤泥里裹着个小娃娃,是他失踪了许久的宝贝孙子。”
大老粗刚说完,我就想起了几年前我们村子里发生过一起孩童失踪的案件,心中难免就起了疑惑和好奇。
“不对,不仅仅是我们村子,也不仅仅是这几年。”我继续仔细回想起来,我们这附近的几个村、镇,每年都会有几个人口失踪。
或是外出打工的,而后就完全销声匿迹的大人。
或是在外头玩耍,被人贩子悄无声息掳走的顽童。
总有人在失踪,特别是我还在读小学和初中的那时候,这情况特别严重。
寻常人家遇上这事,也总得去警察局报案,但是基于我们这九龙山里头,监控设备普及度较低,相当于几乎没有,只能靠平安镇上的民警,挨家挨户的询问调查这类的人口失踪案,最后换来的收益定然是极底的。
反正我迄今为止是没有听说谁家消失了的大人孩子,渺无声讯之后又出现的。
所以通常来说,这类案件都是以大人外出打工,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或者小孩自己走失,亦或者被山间野兽给叼走当做结案,草草了事。
但如果...
眼前这位大老粗所说的话能够坐实,这水塘底下的这些尸首,还真很有可能就是这些年我们九龙山上,八个村落,一个镇子,这些年来失踪的人。
可这数量也太多了,多到让人麻木,这到底需要多少年的积累,又是谁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的目的是什么。
联想到这些,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把问题藏在了心里准备带给葛先生,想让他用阴阳风水的眼光来物色一下这事情。
当下耸着肩膀,把现在能问出口的话,顺势带了一句给大老粗:“大哥,你说的这...郑家村的农夫又是怎么辨识出来他孙子的?”
“那肯定是有辨识度啊!”大老粗随口掰扯了几句,大概意思是说,娃儿被警察抬出来的时候,项上还带着那老农夫家传宝贝,那是一挂辟邪用的银锁。
不知道是因为这挂银锁含银量不高还是怎么滴,众人瞧见的时候,像是铁器被氧化般,上头乌漆嘛黑的,周边一众就那个老农夫和老道我能看出个大概。
这大老粗说的逼真,绘声绘色,两句话又把周遭的几个行人吸引了过来,都把头探地老近,同我一起听大老粗说着。
“这么说,老大哥昨天就在现场了?!”其中一行三人,为首的那位便站了出来问道,我大概瞄了一眼他,年约五旬,蓝布长衫,头戴方巾,胡须如银,眼似明星,步履从容,倒像个所谓的‘方士’。
他背后跟着两位十三四岁,身穿灰袍,头戴小帽,足蹬布鞋,面庞稚嫩的小道童,一男一女,双目之中尽是好奇,特别是那小童男,眼睛滴溜溜的转,灵光的很。
闻言,大老粗侧过头,稍稍物色了一下他们,也没什么大反应,就应了句:“那可不是咋地?”
“你们也想听这事啊,那就让老道我来说道说道。”
“昨天早上我上山来的时候,突然间...”大老粗刚准备说起那昨天那时候的事情,我不知道哪里冒出个念头,鬼使神差地问了他一句,突然间是不是地震了?
“对头!”大老粗重重点了两下头,一脸后怕地继续说,“山道之边,尘土飞扬,石块滚落,不是土龙翻身还能是什么?”
“好在老道我有些功夫,没有乱了阵脚,待到天翻地覆之后,就听闻有人在水塘边上高呼。”
“我上前一看,嘿,果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