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乏...
困倦...
疼痛...
饥饿...
其实早在棺材里对峙纸人的时候，无数种负面情绪和情况，就已经在我身体里混乱地交杂着，直到后来我又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我才彻底撑不住了，昏厥了过去。
而后再一次醒来，我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欣喜自己还活着，而是想到了袁悦宁和郑来福。
所以我才能拼着不知道从哪里燃起来的最后一丁点儿的气力，强撑着到了葛先生和纸人婆婆的面前，没想到最后的最后，他们告诉我现实却是这么的残酷。
那一刻，我真的，心中远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千万分。
但好在我的坚韧不拔也换来了许多鲜为人知的辛秘。
诸如我爷爷他们行当内的称呼，谓之方士，属实让我有些没想到。
又如方士的追求，过去是本心，现在是境界，往后是长生，更是如同天方夜谭。
再到最后的游方诡事录，书中记载着三十六般精妙绝伦的天术，让我看到了复活悦宁的希望。
但这之后，因为我的身体状况欠佳，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还是葛先生将我搬回了家中，让我好生休息了一夜。
次日清醒后，我忙坐了起来，立马就半回忆，半问着葛先生，后来纸人婆婆又对我说了哪些事情？
葛先生也不嫌麻烦，原原本本把纸人婆婆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她讲，游方诡事录如此重宝，在我爷爷手上可不是什么秘密。
当年方士行当里头的人物都知道，原本游方诡事录是由道门大教，神霄派在掌控。
而神霄派每五十年就举办一次诡事斋蘸，凡夺魁者，能研学游方诡事录三载，这书也就是我爷爷夺魁之后才流传到了他的手中，但他往后并未归还神霄派，而是保留了下来。
“诡事斋蘸是什么？”我又如是问道。
葛先生说，神霄派古时候就绵延下来的盛事，是一场所有年龄五十岁以下的方士都有资格参与的阴阳术比赛。
而神霄派举办这场盛事的目的，则是为了挑选方士行当中的翘楚人才，收为己用。
他讲，这样说诡事斋蘸其实有些冠冕堂皇了，神霄派历届举办这盛事，真正的原因还是学习游方诡事录里的天术，对人员资质要求的门槛颇高。
非绝顶仙才人物，望不见其中玄妙珠玑。
寻常人放眼望去，游方诡事录尽是一本莫名其妙的‘空书’。
也就是说，神霄派自己没办法消化一整本游方诡事录里的内容，所以他们才需要一些资质顶尖的人物来习得游方诡事录内的天术，他们再将那人收入门中，壮哉门派，保下半个纪元无恙。
但我爷爷并没有随他们的愿，拿了这书，习了天术，之后再不归还，如同个强盗。
这事传开之后，神霄派便到处派人寻找我爷爷，最后人是找到了，不过诸多方法用尽，最终均是无功而返。
神霄是个大派，这书拿不回来，并不是它不够强势，而是我爷爷强的太过于变态了。
他的一手‘镇阴阳’，本就有着堪比天术的水准，更何况他那时候还从游方诡事录中习得了‘大梦千秋’，有两个天术的加成，哪有人敢上前来？
最终一场大战过后，神霄派再绝口不提游方诡事录的事情，也就是那几年我爷爷在行当里销声匿迹了，实则是回到了郑家村来。
这下他撒手人寰的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说了这么多，纸人婆婆想表达的核心思想其实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先别说神霄派得到了消息后会做出怎么样的举措，就此刻这郑家村里，窥视这宝贝的人都不在少的。
“郑子阳，你命危矣。”葛先生模仿着纸人婆婆的龙钟老态在垂帘着我。
一听到这话，我心里头还真有些害怕，怕哪些方士找上门来折腾我。
不得不说，纸人婆婆说的确实在理，虽然我不知道爷爷把游方诡事录放到了哪里，但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他们在我家找不到游方诡实录，就会来找我要，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差不多是这般。
这事就是如此，由不得我，只得逆来顺受。
若我想在这汹涌潮汐中活命，纸人婆婆的意思是，要我顺着爷爷给我铺的路子走下去。
就是让我去祠堂里头，下到龙阳井最深处，把徐萌萌还在其中的三魂给放出来，只有把徐萌萌带在我的身边，用她的命格克我的命格，我兴许才有一丝活路。
倘若我想给爷爷报仇，揭开这一切关于我爷爷的谜团，也需要借助她在身旁帮忙才醒。
纸人婆婆要我这么做，是因为她比所有人都深知我们郑家人一魂为人，一魂为鬼，命不好，需要有这样一位命格互补的女子在身旁伴着，才可以渡过难关。
说白话些，郑家人的未婚妻，就是另一半行走的气运！
一想到这，我就不自觉地开始摇头，落寞地对他道：“还是算了吧。”
“兴许待在井里，她也比待在我身边要好上许多。”
“起码她不会像袁悦宁一样，为了救我...”话说到最后，我再一次哽咽住了。
此时此刻，我依然没办法理解袁悦宁的那种舍己为人的情愫。
同时也埋怨着自己的霉运和无能为力，害了一个这样从来都不认识的女孩子。
如果上天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希望是我死地彻底一点，不要牵连到无辜。
可是，再没有回头路了，袁悦宁和郑来福也不会死而复生，我的脚下也只有望不尽终点的前方。
即便那里的路上布满荆棘遍地，尽是豺狼虎豹，我也不能再去多霍霍一个女孩了。
看到我这般坚定，葛先生倒也没说什么，只道这事我自己决定清楚就好。
但他要提醒我一件事情。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发生，实则必然发生。
隐隐约约在影响人生轨迹的，就是人的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所以才有了算命这一说。
也就是说，每个人的命是既定，也是注定的。
或许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经历过无数种各式各样的抉择，人生的轨迹就像树木枝繁叶茂地发散开。
但只有到了临了，再回首望去时，人才会发现自己的命其实就是一根线而已。
根本不存在着什么其他的选择和可能性，所以即便我如何逃避，所有人的下场都要已经注定。
至于所谓的逆天改命，哪有那么简单？
“葛先生，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了，但今天还是由我们两上山去找刘爷爷吧。”
“至于那徐萌萌，还是让她自己待着好。”我从不信命，若信，我怎么可能靠着自己的十二载寒窗，走出这片大山呢？
我立即起身，准备就稍微活动了筋骨，发现身体的恢复能力似乎比往常还要强盛。
胸前的伤也已经结痂，几乎好了大半。
而通体的细小伤害也不遑多让，让我心中莫名升起一种阳光就在风雨后的感觉。
“或许就要走出迷雾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