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现在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
我一把抹干净鼻涕眼泪,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节奏,又把步罡踏斗在脑子里过了最后一遍,模拟了一次出阵的路线。
觉得没问题后,我正准备起身翻出棺材,突然就听到原本还棺材外头原本来还骚乱胡来的纸人,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静谧地颇为吓人。
外头是真的一点一滴的声音都没有,都差点让我以为自己耳朵聋了。
“怎么回事,难道外头的纸人们退却了吗?”我收起后天五雷符箓,正准备用手顶开棺材盖,打算探出一些视野看个究竟。
可手掌触碰到棺材盖的那一瞬间,我就发现手上传来的触感大不对劲。
原本应该异常坚硬的棺材板,现在竟有些柔柔弱弱地,稍一用力就要破碎的模样。
“有古怪!”我迅速将手收回来,沉思了一下,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就又壮着胆子往上摸了几下,上去找起爷爷留给我的步罡踏斗纹路。
可它本该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我却并没有摸到,反而直接将自己手指洞穿过了棺材盖,戳出了一个空洞。
“怎么会...”
我看不清,棺材里头还是黑压压的一片,我只知道自己的手指穿过了棺材,但指尖并没有传来任何触感,而且也没有任何光亮从外头透进来,尽是空洼洼的感觉。
我又用力把手指往前捅去,试探了几下,最终触到了一根类似于竹条子的东西。
竹条子?
我的思绪瞬间凝固住了。
我进来的时候,棺材里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才对,哪里多出来个竹条子?
对了,我袋子里头还有一个打火机,忙将其掏了出来,‘啪嗒’一声,耀眼的火光瞬间充斥满整个棺材内部。
由于习惯了漆黑的原因,光线一下子收入我的眼中,让我难受的有些想流泪不说,还被模糊了视野。
我遂一手摁着打火机,另一只手迅速地搓了搓眼睛,待视线稍许清明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纸人,开了眼,点了睛的纸人,刚刚被我一口浓痰糊到脸上当面膜的那一只,正奋力地从棺材盖外头生生将自己挤进来。
是的,我没有看错,它是正透过这一层棺材盖,异常违反物理规则的,生生将自己给‘摁’进来。
它的手脚和半个身子都还在极力朝棺材里涌入,头大部分已经先进来了,没来得及的进来地方,向后紧紧地扯着他脸颊上的纸皮。
这一瞬,我猛然意识到,方才我用手指捅到的空洞,就是它的眼眶。
“玩...呀...”
“继...续...陪我...玩...”
“再...手指...捅...我...眼...”不知是为了捉弄我还是怎地,纸人看上去莫名兴奋到‘抽搐’,但是我敢保证,下一秒它绝对想不到会发生些什么。
“呸。”我再次往它眼眶里吐了口浓痰,并且一抬手,连带着疾驰的呼啸声,干净利落的就给了它个手肘。
可我失算了,早在将它搬离开葛先生身上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个自己点了眼睛的纸人不同凡响,它的躯壳似乎有千斤重,理所应得的,它的皮也像牲畜一样厚。
一肘击后,我手臂上传来的尽是骨头要四分五裂的感觉,而它只是微微面朝着脑壳里头,凹进去了一点点。
它彼时还好,现在仿佛真正被我激怒了一般,纸张摩擦发出的瑟瑟声响,就像是秋日枯叶被踩碎的细碎声音。
这声音在死寂的的棺材里异常清晰,钻入耳朵,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害怕地向后退,可是在棺材里头,我已经退无可退,背部还因为与棺材板的紧贴而感到一阵剧痛。
而且...
此刻我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完全动不了,不是因为惊吓的原因导致我身体自己僵住了,而是被纸人给控制住了,它压在我身上,让我手脚连动弹都不能,更别说掏出后天五雷符箓了。
顷刻间,它用额头顶在我的脑门上,嘴巴里像是在从我的口中吸食着什么,我只感觉到越来越困,眼皮逐渐抬不起来。
我敢保证,这绝对是我离鬼最近的一次,也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就在此时此刻,莫名突兀的两道声音出现在我耳边,是一男一女。
还以为是葛先生和纸人婆婆看不忍心再下去来救我了,我猛地张开着眼睛,才发现是袁悦宁的魂魄和和郑来福的魂穿了进来。
他们若隐若现,虚虚实实,各一边在后方极力拉扯着纸人的手臂,不让这一尊怪物通体压在我身上。
“夫君,我来帮你!”
“子阳,童子血!”他们呐喊声直传我魂魄最深处。
我瞬间明白郑来福想要我做什么,无非是吐一口舌尖的童子血出来到纸人身上,但我哪还有一丝一毫力气,眼皮头抬不起来了。
“我又要死了么?”
“真像纸人婆婆说的,我果真是个窝囊废啊...”
“不过,最后还是很感谢你们,来福,悦宁。”思绪消失前,我的脑海里最后还在和他们这样说着。
口中还在碎碎念,但声音发不出来,是因为真的脱力了。
但这一下不知是出现了幻觉还是怎么地,我脑海之中又出现了那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在对着我,述说着:“窝囊废?”
“郑家人,可没有窝囊废。”
这道声音上一次出现,还是在祠堂里头的那口古井边上,我单独对付刘爷爷的时候。
后来我也想过,当时保不准就是他救了我,但我也不明白,他究竟是谁?
而且,为什么又莫名的熟悉呢?
没来得及多想,只听他依旧是那么嚣张霸道,张扬无比,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看好了,郑家人便是如此。”
随即他无比狂乱之声消失在了我的脑海,进而在我耳边睥睨道:“我身所处,尽是炼狱。伴我同棺,不入轮回。”
他话音落下,我便感受到棺材剧烈抖动,里头似乎有竹篾一条一条的,开始在极其狭小的空间内断开,无数纸屑随着莫名而来的狂风盘旋在棺材里头。
几乎同时,一声无比凄厉且震耳欲聋的传入我的耳朵,震得我耳膜几乎都要破掉:
“你...你怎么可能是...”
“鬼?!”
真搞笑。
我怎么可能是鬼。
拜托,你才是好鬼吧?
几个呼吸过后,正当我以为这一切就要莫名结束的时候,那熟悉声又在我脑海中轻语:“下次过后,我便是你。”
“下次过后...你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