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咯错咯,那书不叫红楼梦,应该叫做《游方诡事录》,啷个记得在哪里迈?”老阴人竟也能苦思冥想,不过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布好了雷池,身处其中了。
他脸色阴沉,默不作声,看不出在想一些什么,对此我也不害怕,属于有恃无恐的状态了。
“害,咋子不进来狠狠地干我迈?我好怕撒!”听到我用非常地道的口音叫嚣,嘲讽值拉满,他的眼神顿时泛起了绿绿的幽光了,但是仿佛他一番思索过后,二话不说,朝着外头走去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顾着长吁出一声气,我的任务...告一段落,剩下来的就是葛先生的事情了。
我摆的雷池范围不大,正好容得下我盘腿坐在里头休息。
现在回想起来,今晚经历了太多事情,脑子里头烦,什么念头都有,不断涌现。
我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无法控制,只好看着天花板,数着绵羊,试图等待葛先生来救我,可是并没有人出现。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小时。
我的眼睛开始变得沉重,身体很疲惫,然后一阵迷糊,剩下的事情我就再也没有印象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只是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在迷糊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我在某个燥热的下午,躺在屋头的床上辗转反侧。
这时候,爷爷从外头回来了,他穿着一身白色背心和短裤,面容焕发,浑身大汗,不像是个死人,也不像是个魂魄,只像是从外头刚忙完农活回来的。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尖叫出来,但是我发现我发不出声。
爷爷看到我就乐呵,上来看到我睡不着,就想用那双大粗手揉我的脑袋。
他的手伸向我,在半空中又停了,然后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对我揉拧了起来。
他咧嘴一笑,讲,瓜娃子,啷个睡不着午觉嘛,是不是太想爷爷咯?
我想回答,依旧动弹不得,浑身都是如此。
只见他突然点头,说好好好,爷爷给你讲个故事。
他顿了顿,像是清嗓子,打开我的窗户,朝外面吐了口浓痰出去,然后说:“从前有个娃子,他娘娘怀他三年六锅月才把他下蛋起。”
“这小娃子落地就了不得,听说东海龙王三太子肆虏百姓,残害儿童,被他碰见,生生给打死咯,还给抽了龙筋下来玩。”
“介锅事情被东海龙王知道,用整个城滴人命来要挟娃他爸,让交出这个娃子来。”
“还是这个娃子敢作敢当,削下自己滴骨肉还给了父母,才换来一片安宁。”
“你猜后面怎么着?”爷爷大口饮水,然后挑着眉毛看我,像是在等我回答。
约莫两息过后,他才笑盈盈地摸着我,说:“对头,这娃子没死!”
“娃子滴师傅,叫哈子太二真人还是啥,用莲藕给这娃子重铸了身体,牛不牛逼嘛?”
“哈?我给你讲故事,你还要和你妈告状?”
“不是你说你爱听的迈?我才讲的撒?”
“哎哟,不是迷信,你妈不让搞迷信,爷爷咋子还搞那个嘛,介锅叫神话故事,神话故事懂不?”
“你要是不爱听,那我走...我走咯...”
忽然他走到门口,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瞧着我,也不抄着口音了,只是讲:“是不是舍不得?”
“那也没办法,毕竟爷爷都不在了,没办法再继续保护你。”
“只记住,你命不好,所以以前爷爷交代你那些话,一定要记得起。”
“再往后啊,你要是罩不住村子里的事情,那就快跑,听得起,是快跑懂不?”
梦里,爷爷离开了好久我才能动,我猛地起身追了出去,却没有发现爷爷的踪影。
我哭了。
好想他。
和爷爷的万千回忆在此刻交错缠绕在我的脑海中,变成握不住的零星碎片。
我想握住,却又不能,我无可奈何,明白自己没有机会了,因为我已经醒了,被一道尖叫声给吵醒...
隐约间,耳畔传来了我妈的声音,我突然猛地记起来一件事情。
我妈昨晚是不是曾说过,要起早来祠堂里给我求平安符?
我想她大概是进了拜亭后,发现香炉的灰都被人卷光了,才吓了一大跳,惊惶地叫出声来。
这下如果刘爷爷还在棺材里或者某处,他应该是发现我妈了。
我满脸忧虑地朝外头看去,发现这个老阴人并不在,但当我看到另一个门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刘爷爷的尸体就呆呆地杵在那里,像是在等我出来。
他没有说话我也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不出来,他估摸着就要去害我妈。
可是我如果出来,下场不用说也知道。
就这样,我们面对面僵持了许久,他可能是见我没有动作,就转身离去。
至于他能去哪里,我能想到的,就只能是找我妈去了。
临走前他还指着一旁的壁画,让我好好看看二十四孝里头讲的是哪些故事。
我一个学历史的高材生,能不知道二十四孝,卧冰求鲤,啮指痛心这些故事吗?
每一个故事我都曾读过,又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不行,我得救我妈。
我站了起来,一脚踢开了雷池的布局,刘爷爷才停下来,转过头,讲:“不错不错,娃是个孝顺滴好娃,只可惜要死咯!”
这次他没给我喘息的机会,朝着我就扑来。
我闪避不及时,又挨了一爪子,摔到地上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身上布袋也飞出去老远。
这次他也不好过,生生挨了我一拳,力道十足,把他的右肩给砸出了个窟窿,里头空哇哇的一片,没有血也没有肉。
这一拳就好像是怼在了香灰上!
对了,香灰!
我马上想到了刚刚做的那个梦,哪吒就是用莲藕重铸的肉躯,眼下整个祠堂的香灰都没了,眼前这老阴人不会是香灰做的吧?!
真勾八骇人的,这绝对是妖法!
我现在好像猜到为什么我背后那尊神像不显灵了,因为刘爷爷现在是某种我不知道的,不伦不类的东西。
将不知道几缕魂藏在一副香灰铸成的躯壳中。
现在的他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怪异的很!
我最后一次往后头瞄了一眼,知道葛先生恐怕是不会来了,我没办法,只得拼尽全力一搏,否则我若是死了,我妈说不定也好过不了!
这时候我突然看见被打翻的布袋里,露出了一个黄色的锦囊,才意识到自己还有未使用的底牌。
我二话不说,使劲托着疲惫的身躯想跑过去拿,可刘爷爷这次毫不留情,动作比我还快,直接把布袋撩到了一旁。
这次锦囊从布袋里头翻滚出来,露出了裹着的一张黄纸,还有一小个紫色的小锦囊。
“后天五雷符箓?”刘爷爷有些意外地瞄了一眼,随后他就想把锦囊给捡起来。
这下我虽然很想拿回锦囊,但眼瞧着速度没他快,我只能撒腿就跑。
刘爷爷挡在出去了的地方,那我要跑方向就只有一个,继续往祠堂的第五进,神塔的方向跑。
这个方向也正是葛先生进来前给我算到的,九死一生的方向。
“还跑啥哈子呢?”
我边跑,边听他在怪笑到:“孬货,后头哪里有路,你死路一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