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冥谷,幕天殿。
“主人,您伤势如何?”
暗室内,上官彤侧坐床前,满目担忧。
“无碍,静养便可!”
软榻间,黑袍女面色惨白、精神萎靡,咳嗽几声后,喘息问道:“逍遥城那边可有消息?”
上官彤闻言犹豫片刻,幽幽回复:“夏侯云尚死了!”
“什么?”
黑袍女大惊,猛然坐起:“他怎么可能会死?九幽琴破不了逐鹿神功,他……”
“主人——”
上官彤娇声打断,哽咽道:“他把您伤成这样,您又何必……”
话未说完,泣不成声。
黑袍女美目闪现泪光,咬着红唇直摇螓首,喃喃自语:“他不会死,不会……”
想起那晚逍遥城之争,原本亲如兄妹的二人,竟被挑拨离间刀剑相向,为一个所谓盟主头衔斗到两败俱伤,这一切真的值吗?
“主人,属下不敢有瞒!逍遥城那边传来消息,说夏侯城主临终之前一再叮嘱,不许门中弟子前来寻仇!他对打伤您一事耿耿于怀,死都未曾瞑目!”
上官彤索性说出实情,玉手不停擦拭眼眶。
黑袍女悲痛欲绝、无声抽泣,两道泪痕滑过脸颊,许久许久才睁开眼睛,麻木询问:“可曾派人前去吊唁?”
“羽儿和云长老已赶赴万松岭,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应该能送他最后一程!”
上官彤神情落寞,语气低沉。
“你做的很好!”
黑袍女暗暗欣慰,言罢缓缓躺下身子,又道:“我受伤一事肯定瞒不住,这段时间,你要小心提防郑通等诸位长老。”
“主人放心,我会假借闭关来迷惑他们,有九幽琴在,他们不敢造次!”
上官彤边说边拿起锦被,动作轻缓且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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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城,寰宇八门之一,坐落于西南蜀地。
山峦起伏,地势险峻,虽不及五大名城那般宏伟繁华,却是天下最富庶之所在!
城主夏侯云尚盖世英杰,诛巨蟒于南山,灭猛虎于郊北,所到之处贼匪归降,绿林枭雄无不丧胆。
他一手开太平,傲然独立于世,不受凡尘帝王之约束,不欺芸芸众生之悲苦。
纵横数百年,硬是把世外玄门,缔造成一方人间净土!
可就是这样的英雄人物,竟突然暴毙离世,消息一经传出,整座城郭都陷入一片哀嚎之中。
数十万民众难以接受他的离去,全城无分老幼,尽皆挂丧。
金麟府内,逍遥城弟子各个哭的眼睛红肿。
夏侯夫人早已泪干,几次陷入昏厥。
少城主夏侯锋,义子风少克,身披重孝、跪伏灵前,更是悲戚到不能自已!
罗刹门叶无双,逍遥城楚亦雄等纷纷带着门众前来吊唁,甚至大悲寺、凌烟阁还有缥缈峰和离恨宫,也闻讯而至。
德明方丈亲自前来送别老友,无名子更是泪流不止!
顾小柔与萧羽琪行跪拜大礼,妙云真人数次以袖遮面。
‘噹——’
突然,门外响起锣声。
紧接着,呼喊话音带着无尽恨意,传至棺前。
“镇冥谷…前来吊唁——”
“什么?”
“哦?”
果不其然,无论是逍遥城弟子,还是众宾客,全都面面相觑。
“畜生,欺我门中无人吗?”
少城主夏侯锋怒不可遏,猛然起身抽出宝刀,大步迎去。
义弟风少克手持双锤紧随其后,誓要报此血海深仇。
二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人生轻狂之时!
“站住!”
夏侯夫人走出殿门,厉声喝止。
“娘——”
兄弟俩异口同声,愤恨无比。
夏侯夫人强忍悲痛,擦泪摇头。
“唉!”
夏侯锋弃刀于地,重新跪回灵前。
风少克不忿,一锤砸碎铜鼎。
“请奠——”
夏侯夫人挥手示意,众弟子连忙传话。
过不多时,上官宵羽一身孝服快步走进院内,刚见灵柩,便跪地痛哭。
镇冥谷其余众人在云长老带领下,三跪九叩、恭敬施礼,所说悼词更令闻者落泪!
逍遥城弟子渐渐收起仇视之心,夏侯锋与风少克愈发痛哭流涕。
上官宵羽上前拜见夏侯夫人,泣道:“伯母,镇冥谷与逍遥城素来交好,一时相争,致使追悔莫及!晚辈前来吊唁,要打要杀,悉听尊便,绝无怨言!”
言罢,叩头不止。
“孩子,快起来!”
夏侯夫人女中豪杰,岂能不明事理?更何况亡夫临终有言,她岂能毁其一世英名?
“羽儿,你伯父之死,与你姑姑无关,你也无须自责!”
“伯母——”
“峰儿,克儿,扶你兄弟起来!”
“是!”
夏侯锋与风少克连忙凑至,一左一右搀起上官宵羽。
“两位兄长——”
上官宵羽羞愧难当,抱拳施礼,侧脸闭目。
夏侯锋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
风少克愤愤不平,也不想多言。
“呵呵,如此血海深仇,竟能草草作罢,难怪夏侯城主会死不瞑目!”
就在这时,人群中猛地响起讥讽之语。
风少克大怒,喝道:“什么人?竟敢在此胡言?”
“哼!是不是胡言大家心知肚明!面对仇人虚情假意,你们逍遥城难道就这么没有囊气吗?”
那声音毫不畏惧,继续出言嘲讽。
风少克提锤四处查看,愣没看到究竟是何人所说。
可那人的话又讲的不无道理,尽管明知是故意挑拨,但仍然令人怒火中烧。
“怎么?被戳到痛处了吧?冲我凶有什么用?难道不应该报仇吗?”
那人声音略带青涩,似乎是个少年。
“王八蛋!”
风少克再也无法忍受,回头看向上官宵羽,大叫:“出来,决一生死!”
“克儿,不可受人蛊惑!”
夏侯夫人上前喝止,一把拉住义子。
“娘,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孩儿纵使不能去镇冥谷手刃上官彤,也要宰了她的侄儿为义父报仇!”
风少克年少冲动,明知是计,也忍无可忍。
当下挣脱义母阻拦,又冲上官宵羽喊道:“来来来,你我一决雌雄!收起你那虚伪眼泪,与我决生死!”
“风少侠,你这是何故?莫听奸人挑唆,坏了两门情谊!”
云长老忙闪身近前,施礼劝慰。
“呸!我义父被九幽琴所伤,致使含恨而终,还谈何情谊?”
风少克临近癫狂,言罢再道:“今日在我门中,我绝不以多欺少,你们一起上吧!”
“二弟!”
跪在灵柩旁的夏侯锋突喝一声,黯然垂泪道:“来为父亲守灵!”
“哥——”
“过来!”
“哥……”
风少克咽不下这恶口气,可兄长的话又不能不听,当下仰天长叹,拿着双锤跪到棺前。
“哼,真是个好孝子!亲生儿子还不如……”
那嘲讽之音再起,可话未说完,便被夏侯锋飞来一刀打断。
“啊——”
惨叫声顿时惊响,只见人群一道高瘦身影,被直接钉在墙上。
“好厉害的刀法!”
那人黑巾遮面,未露真容,边说边看无名子一眼,匆忙闪身跳出府外。
“不必追了!”
见众弟子想要追赶,夏侯锋冷声制止,随后起身看向吊唁宾客,道:“各位前辈,各位同仁,家父之死乃练功所至,与上官谷主无关!自今日起,谁敢再挑唆两派恩怨,我逍遥城上下,绝不轻饶!”
“这……”
人群中又是一阵交头接耳,无名子更是脸色难堪。
“羽弟,你既穿孝而来,就请跪我身侧!你我兄弟三人一起为家父守灵,莫听他人信口开河!”
“是,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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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宫,封尘雪寝殿。
夜深,白衣丽人孤坐窗前,静静欣赏手中画卷。
烛光摇曳间,思潮起伏,脑海满是小小身影。
往事一幕幕萦绕心头,时而令她失笑,时而令她微蹙秀眉。
‘嗖——’
忽地,破空声想起,一柄寒镖自窗射入,狠狠钉在身后香床。
她微微错愕,冷眸扫视,见殿外人影一闪而过,随即起身走向床前。
一封书信紧挂镖身,打开之后,只有寥寥几字。
信封之中还有一物,似曾相识……
“师姐——”
娇喊声响彻夜空,清脆悠扬。
少顷,房门被推开,小师妹匆匆跑进。
“怎么了?”
她淡淡询问,不慌不忙收起信函。
“师姐,有好消息!”
凌霜儿气喘吁吁,猛咽香津:“二师姐这次出门,听凌烟阁的人说,他们曾在燕阳城附近见到过浩然!”
“哼!”
封尘雪目露不屑,娇嗔:“他们的话你也信?”
“是真的!”
凌霜儿坐到桌前,继续道:“二师姐准备明天就去寻找,她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师父怎么说?”
封尘雪语气淡漠,似是毫不在意。
“师父说,想去就去,只要不惹祸就可以!”
“你们去吧,我还有其他事。”
“啊?你…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他呀?”
“有什么好关心的?他辱我太甚,我现在还恨他!”
“你…你也太无情了吧?”
凌霜儿气呼呼起身,撒娇般瘪嘴、跺脚,摇晃娇躯。
封尘雪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亏浩然那么喜欢你,你竟然如此薄情,我…我以后也不理你了!”
凌霜儿气不过,作势就要离开。
“师妹,若你们寻到他,记得帮我问声好。明天开始我要闭关,以后想见,怕是不易!“
封尘雪面露疲惫,说完一手托腮,懒身侧坐。
“哼!随你便吧!”
凌霜儿忿忿离开,连门都没给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