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阳城雄踞北疆,号称方圆三千里最繁华之处。背靠无妄山,东临止沧江,乃通往关外第一重镇。
城内建筑宏伟磅礴,人口更是超过百万,与中原帝都、西域楼兰、东土明珠、南方伽罗,并称天下五大名城!
街宽道阔、四通八达,青石铺路,杨柳做缀。
宫殿、庙宇、园林、书院,排列有序、数不胜数;酒楼、钱庄、闹市、戏场,布局有方、多如牛毛。
烟花柳巷之地,自是不必多说;赌徒玩乐之所,也无需多讲。
但唯有镖局…在这座千年古城之内,独此一家!
总镖头凌天行不但是镖局主人,而且还是绿林中人人敬仰的好汉。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手底下的镖队,更是达到了七支,分别通往五湖四海。
除非有特殊‘镖物’需要他亲自押运,否则仅凭虎威镖局在江湖中的声望,就足以令其他镖头们顺利完成托付。
此时正值春夏交替,万物复苏、花红柳绿,一片莺莺燕燕声中,‘赋闲’在家的凌天行,也拉着爱子在庭院内操练起来。
“嘿——哈——嘿!”
简易的练武场前,凌浩然拿着一把木刀装模作样的比划着,口中还不停发出阵阵呼喊。
“怎么翻来覆去就这三招?接着往下练啊!”
过不多时,察觉到异常的凌天行收刀立在一旁,紧盯着漫不经心的儿子。
“呃……”
凌浩然闻言也停了下来,挠着头一脸尴尬,好大一会才懦懦道:“后面的又给忘了!”
“我揍你!”
凌天行顿时心头火起,仰起手臂就作势欲打。
这套简单的刀法他至少教过十几遍,没想到宝贝儿子就记住了‘劈、刺、挑’这前三下。
“哎哎哎,且慢,且慢!”
见老父亲要动粗,凌浩然忙做了个‘别冲动’的手势,接着说道:“霸天虎,你这叫拔苗助长知道不?我才多大?你就让我抡这个!”
说话间,还不忘晃晃手中木刀。
“我六岁就开始练武,十二岁跟你爷爷走南闯北,你今年八岁,还算小吗?”
凌天行余怒难消,语气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不是因为当初没条件吗?你要是跟我一样,生下来就是个富二代,还用这么辛苦?”
凌浩然恬不知耻,反正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有借口。
“你…孽障!”
凌天行气到无语,当下径直坐在门前石台,冷着脸暗自叹息。
儿子不叫他爹,他忍了。毕竟孩子还小,不懂事、能理解!
给他起绰号,他也没在意。谁让镖局就叫虎威呢,霸天虎就霸天虎吧,反正名头挺响亮,也不算辱没他。
可这小子不争气,他就忍不了了!
尽管听妻子说,宝贝儿子是个奇才,既能写诗又会画画,可那管个屁用啊?行走江湖,笔杆子能有枪杆子好使吗?
再说了,真要有心考取功名也行啊,偏偏小小年纪就吊儿郎当,成天没个正经样。
凌天行越想越郁闷,一时间心情更是差到极点。
就在这时,府上的家丁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老爷,镖局田掌柜传来口信,说有人托镖,要请您过去亲自相谈。”
“哦?”
凌天行一愣,暗思:‘看来是大主顾!’
稍微迟疑片刻,随即说道:“备马。”
“是!”
家丁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慢慢退回前门。
“然儿,你自己练吧,我要去趟镖局。”
凌天行将大刀放在武器架上,强忍不快就要离开。
“我也要去!”
凌浩然早就不想练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溜出去玩。
“你去做什么?乖乖留在家里,少淘气。”
“我就要去!你不带我,我就把这些宝贝给你砸成废铁。”
他边说边拿起架子上的八棱锤,高举着就开始威胁。
“啧,耍什么性子?”
正穿外衣的凌天行顿觉无奈,还真怕这小子赌气发狠,弄坏自己苦心收藏的兵器。
为了保险起见,略一沉吟后,只能妥协道:“带你去便是,不过镖局有镖局的规矩,到那里可不能像在家一样无礼。”
“这个你放心,我懂!”
凌浩然瞬间嬉皮笑脸,开心的把锤子一丢,转身就往外跑。
刚到大门处,就见家丁们早已准备好了马匹。
他直接上前一把抓住缰绳,道:“去去去,交给我。”
“少爷,老爷这匹马可烈的很,您年纪还小,恐怕驾驭不得。”
牵马的家丁生怕伤到这个小祖宗,愣是没敢撒手。
“你懂什么?马都有灵性,它知我是小主人,自然不会为难我。快,托我一把,我自己上不去。”
“少爷,这……”
几个家丁很是为难,好在这时候凌天行终于走了出来,叱道:“胡闹什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表情却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反而把腰一弯,抱起凌浩然轻轻放到了马背上。
紧接着,他也翻身上马,父子二人同乘一骑,就这样‘哒哒’离开了府邸。
一路缓行,穿过几条街后,虎威镖局四个鎏金大字便映入眼帘。
这座镖局坐落在燕阳城中心地带,占地十余亩,房屋林立,建设的很是气派。
大门檐角下,两个写着‘镖’字的红色灯笼迎风飞舞;门前一副对联,写的更是威武霸气。
只见上书:‘镖行天下义字当先,忠人之事九死不悔。’
再一进门,率先看到的,便是彰显实力的偌大练武场。
卧虎藏龙之地,十八般兵器琳琅满目。此刻几个赤裸着精壮上身的镖师,更是在场地上切磋的有来有回。
马匹嘶鸣之声偶尔响起,修缮车辕之音也不时传来,人影晃动、熙熙攘攘,无形中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见父子二人走了进来,众人忙都停下,抱拳道:“大哥!!”
凌天行微微点头,默不作声径直走向正厅。
“总镖头!”
见东家终于赶到,田掌柜边施礼边迎接上前,随即悄声道:“来了一位贵客,已在楼上等候多时。”
言罢,便指了指桌上的黄金。
凌天行抬眼望去,见定金足有千两之余,忍不住问道:“所托何物?”
田掌柜摇了摇头,道:“暂且不知!来人不肯多言,只说要与你相见,我也不便多问。”
凌天行听后神情一肃,心中暗自疑惑。
见他有些迟疑,一旁见钱眼开的凌浩然急道:“霸天虎,你犹豫什么呢?有钱不赚你傻啊?这么多金子,能娶多少媳妇!”
他边说边凑到桌前,一手拿起一个金元宝,互相碰撞着‘砰砰’敲了敲,兴奋的表情满是贪婪之色。
“放回去!”
凌天行一皱眉,狠狠瞪了他一眼。
凌浩然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乖乖照做。
“是凌镖头来了吧?”
突然,楼上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销魂媚骨,无比动听。
“还是个妹子?”
凌浩然顿时瞪大双眼,迫不及待就想上楼。
“你做什么?”
凌天行一把拉住,用力将他扯回。
“我上去看看!”
“忘了来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了?”
见儿子又想捣鬼,凌天行的眼神愈发不满。
“凌镖头,既然来了,何不上楼一叙?难道…还要小女子亲自去请你吗?”
很快,楼上之人再次开口。
凌天行忙正色道:“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已是罪过!今凌某又姗姗来迟,还望多多包涵!”
说话间,他一撩衣袍,便大步走上楼去。
凌浩然好奇心作祟,忍不住就想尾随。
田掌柜见此,忙拦住他,道:“哎哎…小少爷,您可不能上去!”
“为什么?孤男寡女…万一他做出对不起我娘的事怎么办?”
凌浩然把头一拧,又开始大放厥词。
“嘘,不可胡言!”
田掌柜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他走向厅门,又道:“小少爷,岂不闻祸从口出?这位客人出手阔绰,绝非凡俗!万一惹恼了她,对咱们镖局有何益处?”
“呃…我就随口一说嘛!”
凌浩然自知失言,忙耸肩来掩饰窘态。
田掌柜也懒得纠缠,岔开话题道:“对了,我上次教你开锁的本事,学的如何了?”
“小儿科!”
凌浩然的兴致被成功勾起,得意说道:“就那几把破锁,不消片刻功夫,小爷就把它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哦?这么厉害?该不会是在说大话、吹牛皮吧?”
田掌柜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故意使激将法。
“呸!我吹牛?次奥…你给我弄几把锁来,我当面打开给你看!”
“巧了,我这刚好有把机关锁!”
话音未落,田掌柜便在凌浩然的注视下,从身旁的柜子里摸出个造型奇特的铁锁,然后放在了桌上。
“你还真有现成的啊?”
凌浩然有点心虚,毕竟吹牛才是他的强项。
“来吧小少爷,请开始您的表演!”
田掌柜一点也没客气,身为江湖怪才的他,平日里最喜欢研究花里胡哨的玩意。
“谁怕谁啊?”
凌浩然不想丢面,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拿起铁锁仔细瞧了瞧,见这个铁疙瘩四棱八角像个魔方一样,锁孔在哪都看不着。
当下,他胡乱扭动起来,试图破解机关。可一番操作猛如虎,再看那铁锁…依旧如故!
田掌柜站在旁边暗笑,眼神却不时的瞄向二楼。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刻钟,楼梯处终于再次传来脚步声响。
正焦头烂额的凌浩然忙停止手上动作,目光随着田掌柜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黑色身影。
虽是一介女流,但身材却很高挑。
一袭黑袍遮掩着她的全身,就连面部,也只露出眼睛位置。
至于其它的…什么也看不明白!
凌浩然大失所望,他原本还以为会是个风姿绰约的性感美女,没想到对方竟然包裹的这么严实!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那女子路过他身旁之时,眼神还似笑非笑的故意瞄了他一下。
“切!声音赛貂蝉,身材像板砖!”
凌浩然翻着白眼小声嘀咕,可又总觉得那个背影似曾相识。
“贵客,恕不远送!”
见那女子不言不语的直接离开,田掌柜忙抱拳施礼。
紧接着,凌天行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着飘然远去的女子,他的表情愈发凝重。
“总镖头,敢问这次要去往何处?”
也许是因为凌浩然在场,田掌柜并没有询问镖货是什么。
“南海,离恨宫!”
“啊?”
听凌天行这么一说,田掌柜脸色大变,惊诧道:“世…世外玄门?”
“唉!”
凌天行叹了口气,随即悠悠的道:“挑几个身手好点的兄弟,三日后,陪我一起走一趟吧。”
“是!”
田掌柜连忙点头,可表情却若有所思。
南海距离燕阳有万里之遥,山高路远,早已超出虎威镖局的势力范围。
最主要的是,离恨宫并非普通江湖门派,乃传说中的仙家修行之地。
为她们押镖,真可谓: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些倒也不至于紧张,最令人感到担忧的,是托运的镖货究竟乃何物。
送往仙家圣地的东西,绝非凡品!
若真是奇珍异宝…那山高路远,难免不会被奸人惦记。
万一有邪门歪道前来劫镖,凭借虎威镖局一众凡人之躯,能否抵挡还真未可知!
这也难怪凌天行会心事重重!
“田师傅,离恨宫是干什么的?怎么看你们的表情有点不对啊?要是不想接这活,推辞掉不就行了吗?”
凌浩然似乎也看出了异常,满不在乎的把玩着铁锁。
“小少爷,镖行里的规矩你不懂!咱们虎威镖局名满天下,要是有接不了的镖,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田师傅的话看似说给凌浩然听,实际直戳凌天行的心窝。
“意思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到底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哼!照你这么说,有风险我们就选择规避?那还开什么镖局?直接回老家种田算了!”
凌天行对儿子的话很是不屑,目视远方,忧虑重重。
田掌柜也笑道:“哈哈,小少爷不懂,钱财固然重要,但有时声誉远比命更重要!”
“切!”
凌浩然听后满脸鄙夷,心道:‘全特么神经病,命要是没了,还在乎个屁声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