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媳妇的建议,许正茂他爹许富贵觉得,不成。
主意听着是挺好的。
但是。
他有心无力啊。
他们许家几辈子单传,自己这辈子有许正茂这么一个儿子,还把他培养成了大学生,那已经是老天爷烧高香了。
还想要一个?
想啥美事儿呢。
天黑了,洗洗睡吧。
他年纪大了,腰更不行了,还是得好好保养,不要劳累。
为许家传宗接代这种事,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去吧。
等许母睡着以后,许父才敢轻轻翻了个身。
他翻来覆去琢磨了一晚上,决定去学校找儿子,跟他好好“说说”。
父子俩站在校园没人的角落里,高大的树木落下厚重的阴影,许父站在阴影之中,心平气和地劝说着自己的儿子。
“你不是怕疼么,借着娄家的势,还有你的大学生身份,那以后在轧钢厂,当个小领导那不是轻轻松松。”
“天天坐办公室,写写字看看文件,肯定伤不着你。”
“娄家那丫头虽然学历没你高,就是个高中生,但是她家有钱,她爸娄半城就她一个闺女,那以后,娄家的家产,不就都是你的?”
“再说了,那丫头我见过,长得好,看着也像是个好生养的!”
“你说说你,有啥不满意的?还你不同意?”
“你要不同意,信不信老子打折你腿。”
许正茂站在他爹跟前,挺高的个子,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他知道,他爸说打他,那是真打。
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妈动嘴,他爸动手。
所以他爸很快就发现了他异常怕疼这个毛病,每次都不用废什么力气,就能让他乖乖听话。
可是哪怕他爸打的再轻,他都会疼得受不了。
他妈只以为是他矫情,娇气。
殊不知他每次都痛的快要晕过去了。
在许父面前,许正茂不敢反抗。
他爸给他立的规矩,只有两个字。
“听话”。
就像现在。
他要是敢在他爸说完之前,开口打断,等着他的,肯定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他爸都不用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子,就能让他疼得蜷缩成一团,失去反抗能力。
许正茂一声不吭,乖乖等着他爸唠叨完。
许父说了好半天,终于说出了总结性词汇:“说吧,你是啥意思,今天就给我个痛快话。”
啥意思?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意思。
许正茂如今是大学生,他在学校里,敏锐地在某些风言风语之中,察觉到了一股风向。
一股对于娄半城这样的资本家很不利的风向。
再一个。
他是想坐办公室。
但是,他更想逃离他爸的控制。
他宁愿去东北受冻,或是去南方感受酷暑的煎熬,也不想留在京城,时不时被他爸折磨了。
最近学校正在挑选新一批大学生去北边留学。
他本来不想去的。
毕竟那边比东北更冷。
听说条件也很艰苦。
可是如果不去,他这辈子,大概就要毁了。
许正茂打定主意,推了推眼镜道:“爸,我知道了,我最近正在忙着毕业论文的事儿,还要争取一个优秀毕业生的名额,比较忙,等我忙完了,就回家相亲,您看成吗?”
大学里的事儿,许父也不懂,他皱眉道:“得多长时间?”
许正茂道:“怎么的也得俩个多月,我赶一赶,尽快弄完。”
他见许父不悦,连忙道:“我要是能得着这个优秀毕业生的名额,将来说亲,也能增加点儿分量。”
“到厂子里,评等级也用得上。”
“那优秀大学生,跟普通大学生,可差太多了。”
许父沉沉地叹口气,想了半天,才道:“那成,不过,你这周末得回家一趟,把你的意思跟你妈说一说。”省的媳妇再为难他。
许正茂痛快点头:“行,然后这段时间,爸你也把咱们家收拾收拾,屋子里粉刷一遍,地面修修,棚顶除除灰,家具也擦一擦,娄家是体面人家,倒时候相亲,人家到咱们家里来,总不能太邋遢,叫人家笑话。”
这一收拾屋子,就得好些天时间,肯定没法招待客人。
他周末回去,就不会在家里见到娄家人了。
啧,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许父又一皱眉,只不过细想一下,儿子说的也在理。
娄家,那肯定是干净得不得了的讲究人家。
要是因为自己家里太埋汰,毁了这门亲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行吧,那就收拾!
“成,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在学校好好学习,别跟着那些不着调的,整那些幺蛾子。”
“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学好,仔细你的皮!”
许正茂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不能不能,爸你是知道我的。”
许父走了。
许正茂站在那儿,好半天没动。
当天,他就要了一张留学申请表,填了上去。
班长知道了,好奇地过来问他:“哎我的大学习委员,你不是说不想去,要留在国内做贡献吗?怎么突然又决定要去留学了?”
许正茂严肃地长叹一声:“我最近一直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到底是留在国内建设祖国,还是出去学习先进知识。”
“后来我想起一句成语,叫闭门造车。闭门造车,出门不合辙,这样不可取啊,还是要走出去,把外面的先进知识学到手才行!”
“我不应该畏惧出国后的艰苦生活,应该勇于离开祖国温暖的怀抱,去到那片冰天雪地里,为祖国奋斗、学习!”
周围的同学们听了,纷纷点头,送来敬佩的目光:“学委真了不起,有担当!”
“是个好青年!”
“哎,可惜,我成绩不行,俄语也不灵光,要不然,我早就报名了。”
“还是咱们学委有远见,专业成绩好不说,辅修俄语那也是相当优秀,人家那是想报名就报名!”
“唉,比不得比不得。”
经过考核后,学习成绩优异,政审过关,表现良好的许大茂撑过了体检,紧咬牙关,没让自己在抽血的时候喊出声,终于顺利地拿到了留学资格。
他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出发之前,才往邮筒里丢了一封给家里的信。
这天,沈铭恩刚一进院儿,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喧哗声。
他也没去看热闹,进屋就见帮他们小两口带孩子的岳母正站在后窗户那儿偷听。
俩儿子有样学样,正揪着奶奶裤子,站那儿“嘘”他呢。
沈铭恩走过去,把老大老二抱起来,轻声问:“妈,咋的了?”
方母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嘘”了一声,见女婿凑过来,就小声儿地道:“后院儿许家儿子,背着他爹妈去留学啦,这当妈的才收着信,正满院子追着许大茂他爹揍呢!”
“说是许大茂他爹,把亲儿子给逼走的!”
沈铭恩:哦吼。
今年去留学?
那啥时候回来啊,回来还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