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必须澄清一点,本篇的主角东昏侯萧宝卷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侯爷,他的真实身份是南齐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皇帝。说到这里,肯定有人会问,那他的谥号为什么与众不同,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东昏侯”呢?想把这个问题解释透彻的话,我们就要先从这位皇帝生前取得的业绩成就谈起了。
古语说的好,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萧宝卷在当太子的时候,就是个“不好学,唯嬉戏无度”的主,到了他十六岁登基为帝的时候,这种犹如少儿多动症的天性,便在无上权力的催化下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在接下来三年的皇帝生涯中,萧宝卷无怨无悔的用自己青春年华谱写了一曲昏君之歌,为后世立志享乐的皇帝们提供了绝佳的样板。
在生产力不发达,娱乐产业缺少花样的年代,年轻的萧宝卷不等不靠,乐观的利用现有的条件积极发掘玩乐的兴趣点。刚即位时,他迷上了捕鼠游戏,为了消除宫中的鼠患,萧宝卷赤膊上阵,御驾亲征,和宫女太监们一道,日夜战斗在捕鼠的第一线。捕鼠大军在皇帝的带领下士气高昂,趴在地上四处挖洞。最后取得“歼敌”战绩虽然不知如何,但好歹满足了萧宝卷的游戏需要,这也就足够了。
年轻人做事往往三分种热度,在捕鼠兴趣逐渐下降之后,萧宝卷又喜欢上了骑马。骑马其实是锻炼身体的好运动,只不过萧宝卷非得在皇宫里骑马,横冲直撞不说,还让别人敲锣打鼓给自己助兴。在皇帝充满青春激情的带动下,整个皇宫锣鼓喧天,鞭炮齐名,好不热闹。为了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展示自己的艺术才能,萧宝卷还对杂技痴迷不已。经过刻苦训练后,他能用牙齿顶高达七尺五的白虎幢。(付出的代价是几颗皇牙光荣下岗。)
萧宝卷在皇宫里折腾够了,又准备去外面开阔眼界,陶冶情操。他出宫喜欢讲究排场,而且路线是一条道走到底,中间如果有民宅商铺挡道的话,对不起,一律先夷为平地再说。萧宝卷出宫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候会半夜三更突然决定出游,皇家仪仗队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吹吹打打,鸣锣开道。(其实道上连鬼影都不会有。)沿途的老百姓只能从被窝里爬出来躲避,因为那些逢山开路,拆梁毁墙的拆迁先锋人员可不管房屋里有没有人。总之萧宝卷出行一次,整个健康城就不得安宁,“火光照天,幡戟横路,士民喧走相随,老小震惊,啼号塞道”,所到之处,比起七级地震来,有过之耳无不及。
难得的是,萧宝卷出游的同时也心系国计民生,不忘给百姓们“排忧解难”。有一次,他碰见一个孕妇,为了帮助这位准妈妈能事先知道婴儿的性别,他令人“剖腹视其男女”。另外,他也非常重视外出的安全保卫工作。在游玩定林寺的时候,有个老僧人腿脚不灵便,躲在草丛里规避车队。萧宝卷发现后,如临大敌,命弓箭手向老僧人万箭齐发,后来自己也亲自补上几箭,才放心的继续前行,尽兴而归。
不知道是不是“刺客事件”刺激了皇帝的心灵,从那以后,萧宝卷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皇宫上来。这次他关注的是房屋的装修问题,经过实地考察后,萧宝卷对前任皇帝装修宫殿用青漆的“小气”行为大加嘲笑,说道:“齐武帝真没品味,用琉璃多漂亮啊。”
公元500年,机会来了,宫中起火烧坏房子三千多间。萧宝卷乐不可支的下令重修宫殿,要求工匠们以《西京赋》里的夸张描写为蓝本开工建设。重建完毕后,萧宝卷又张罗着绿化工作,不顾是盛夏天气,发动大家种树栽花,美化环境。结果在太阳的反对下,树木花草早上种了晚上死,最后落了个全树覆没的结果。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半大皇帝慢慢的成熟了起来。(不要误会,这里的成熟,不是指政治上的,而是生理上的。)萧宝卷开始宠爱一个叫潘玉儿的妃子,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他把潘玉儿打扮的价值连城,仅一个琥珀钗就价值百万。(估计要是美发技术允许,萧宝卷恨不能把她的头发都染成金丝。)有了如花似玉的美人,专业技巧的学习就显得刻不容缓了,于是萧宝卷在宫中设置了很多幔帐,上面让人画上春宫图,他和潘玉儿在里面经常流连忘返,累日不出。(现学现卖,肯定比当今看黄色录像的效果好多了。)
也许萧宝卷要体现自己是与民同乐,亲民爱民的好皇帝,他又考虑出了一个奇思妙想——在皇宫中开办一个市场。萧宝卷让太监宫女们客串消费者和商家,而他在市场上卖猪肉,潘玉儿卖酒,玩起了虚拟人生的游戏。为了让市场显得热闹真实,他还让消费者们没事找事,说卖东西的不是缺斤少两,就是以次充好,人为的制造争论。而更好笑的事,潘玉儿还兼职工商执法人员,深入争论吵架的“群众”中间去解决纠纷,化解矛盾。
尽管萧氏夫妇在“市场”上全心全意的“为人民服务”,但是宫外的百姓们却“空家尽室”,活不下去了。另外萧宝卷无故残杀大臣,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也极端突出。公元501年,雍州刺史萧衍因其兄萧懿被冤杀,含恨起兵。萧宝卷知道后,由于自己曾经成功的挫败几起类似的叛乱,所以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还自信对大臣们说道:“须来至白门前,当一决!”但是他显然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萧衍的军队深得民心,连战连胜,最后长驱直入包围了健康。这时候萧宝卷依然“昼眠夜起,一如平常”,一直听到城外鼓声阵阵后,不明情势的他才大大咧咧的穿上大红袍,威风凛凛的去城门上视察,结果差点被射成刺猬。这时候萧宝卷才慌了神,有大臣见众情凶惧,叩头劝他拿出金银财宝来激励士气,决一死战。萧宝卷一听就着急了,说出了他一生中最为经典的一句告白:“叛军来了大家都遭殃,凭什么只叫我拿钱?!”
这年十二月的一个夜晚,萧宝卷悠然自得的躺在床上吹笙,他还不知道,不堪忍受他小气吝啬的城防将士们决定要弃暗投明了。是夜,宦官黄泰平一马当先冲进含德殿,一刀把萧宝卷砍翻在地,萧宝卷死到临头也算是“临危不惧”吧,还抬头大骂道:“奴反邪?”黄泰平更不答话,砍下他的头颅复命去了。
萧宝卷死后,在胜利者萧衍的授意下,宣德太后发布了一道长篇大论的诏书,里面对萧宝卷做了盖棺论定,认为他“三年载弄之丑,罄楚、越之竹,未足以言,校辛、癸之君,岂或能匹!”诏书还剥夺了他的皇帝称号,贬为东昏侯。(大概是“东宫里昏头的侯爷”的意思吧。)
萧宝卷做了三年的皇帝,风光无比,死后却惨遭反攻倒算,不但连降三级,还被授予“东昏”这个谥号,这个待遇历代罕有。(历史上正统朝代政变后退位或横死的皇帝一般都是王爵,最差也能混个公爵。)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从萧宝卷释放青春激情,率性而为的后果来看,这样的评价,倒真的是恰如其分,名副其实。
注:萧宝卷曾经在地上遍放金子做成的莲花,然后让潘玉儿赤脚行于其上。他望着美人轻盈的小脚,不禁感叹道:“此步步生莲华也!” “步步生莲”这句成语也许是东昏侯留给后人的唯一的精神财富吧。
本文史料来源于《齐书》和《资治通鉴》。
《齐书》本纪第七:帝在东宫便好弄,不喜书学,尝夜捕鼠达旦,以为笑乐。帝有膂力,能担白虎幢。日夜于后堂戏马,与亲近阉人倡伎鼓叫。由东陈显达事平,渐出游走,所经道路,屏逐居民,从万春门由东宫以东至于郊外,数十百里,皆空家尽室夜出昼反,火光照天。
后宫遭火之后,更起仙华、神仙、玉寿诸殿,锦幔珠帘,穷极绮丽。絷役工匠,自夜达晓,犹不副速,。世祖兴光楼上施青漆,世谓之“青楼”。帝曰:“武帝不巧,何不纯用琉璃。”
三年夏,于阅武堂起芳乐苑。壁上画男女私亵之像。种好树美竹,天时盛暑,未及经日,便就萎枯;于是征求民家,望树便取,毁撤墙屋以移致之。朝栽暮拔,道路相继,花药杂草,亦复皆然。又于苑中立市,太官每旦进酒肉杂肴,使宫人屠酤。潘氏为市令,帝为市魁,执罚,争者就潘氏决判。
既而长围已立,堑栅严固;然后出荡,屡战不捷。东昏尤惜金钱,不肯赏赐;法珍叩头请之,东昏曰:“贼来独取我邪!何为就我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