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坚强、王二蕊他们采取守株待兔的办法,埋伏在山坡上,等待着鬼子军车经过。
王二蕊带着猎枪和四颗手榴弹,还把缴获鬼子的步枪子弹给了钟坚强他们。钟坚强他们除了带着自己的手枪,还有缴获胡子的步枪,之外,还有两颗木柄手榴弹。
漫长的等待,对王二蕊来说是一种折磨。她是一个急性子,喜动不喜静。只有在打猎的时候静静地等待猎物出现的节骨眼儿上,她能够做到聚精会神、一动不动。所以开始,王二蕊把等待鬼子军车的出现,当作打猎的时候等待猎物到来一样稳若磐石。他们在炎炎烈日下苦苦守望了一上午,鬼子的军车也没有出现。这前儿,王二蕊就做不到继续稳若磐石了。
中午过去了,鬼子军车还是杳无踪影,好像王二蕊和钟坚强他们在山上休息了一夜,鬼子有一半儿被消灭,有一半儿被赶出了中国似的。
王二蕊等待得实在不耐烦了,一下站了起来:“不能再等了。等得我心里透不过气来,再等心里就要长出荒草来了。咱们到四人班镇、三道岗镇或者直接去密山城里找鬼子弄炸药去吧。”
在伏击鬼子方面,钟坚强可谓经验丰富、城府高深,他们抗联队伍打得最多的仗就是伏击鬼子。即使这次他也有些心焦气躁,表面却不动声色,非常沉稳地说:“这个地方两边儿是山,中间狭窄,有利于埋伏和突然袭击。就凭咱们五个人、手里的装备,只有借助这样的地形,给鬼子军车一个突然袭击,才有成功的可能。再说,现在镇里、城里的鬼子和伪军防卫森严,对进出的行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要仔细盘查。别说步枪和猎枪了,就是猎刀也无法带进去。即使整到了炸药也带不出来。”
王二蕊真是无可奈何:“唉,那就只能让心里长出荒草了!”她看到三蕊旁边儿的野兔,随手拎了过来,自言自语地叨咕着:“日本鬼子在中国的日子就像这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这时,钟坚强对王二蕊说:“你看!”
王二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一辆卡车远远地向这边儿开来。哦,是一辆日本鬼子的军车。军车的车厢用帆布蒙着的,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不难看出装的东西分量很重。也不知道军车拉的是一车弹药,还是一车鬼子。二蕊琢磨,如果是一车弹药,她们就可以破坏鬼子运输煤炭的铁路了;如果是一车鬼子,她就可以过足打鬼子的瘾了,最少可以干掉六个。不管是一车鬼子,还是一车弹药,都是让她兴奋的!
钟坚强并没有兴奋。他琢磨,平时无论是运送鬼子兵的军车,还是运送物资军火的军车,前面都架着一挺轻机枪,用来保卫军车。这辆军车既没有架设轻机枪,也没有看到有鬼子兵押运。或许这辆军车运送的不是重要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派兵押运;或许密山的鬼子兵力严重不足,没有派兵押运;或许鬼子认为抗联已经被剿灭干净,在这条公路上不可能被袭击。
鬼子军车越来越近了。他们依稀可见驾驶室中坐着的两个鬼子。钟坚强继续分析,驾驶室能坐三个人,如果后面拉了一车鬼子,前面不可能只坐两个人;如果后面拉的是一车军火,也不可能只有两个鬼子押运。万一后面拉的是一车鬼子,就不好对付了。要消灭他们好办,把两颗手榴弹突然投到军车上去,一车鬼子都得报销。要抢夺炸药就不能这么简单了。如果把手榴弹投到装有炸药的车上,那么车上的一切就都没了;如果手榴弹投得不及时,车里的鬼子突然开火,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钟坚强又想起他们连去年的一次战斗。他们埋伏好要伏击鬼子的军车,没想到让鬼子打了个反伏击。那次战斗他们连有十八个战士牺牲。至今想起来仍然让他痛心。当然了,那次他指挥失误是因为他们连里出现了两个叛徒。军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成为折磨他的问题。
钟坚强既像是对王二蕊说,又像是对自己说:“鬼子阴险狡诈,不好对付。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因此,必须考虑得周详缜密,分析也许会出现的各种突发情况,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王二蕊拿着猎枪和手榴弹就要冲下去:“再不好对付也得对付。不能再考虑了,来不及了。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不管是狼是熊,要到手的猎物不可能让他们跑掉吧。即使咱们抢不到炸药,也要把鬼子军车炸掉。”
等这么长时间了,钟坚强也不可能放过鬼子军车。他对大家说:“二蕊说得很对,绝不放过鬼子军车。我做一下分工。二蕊负责对付驾驶室中的两个鬼子。”他看到王三蕊站在王二蕊身后,瘦弱的肩膀背着一支看似沉重的洋炮,就对她说道:“三蕊负责在山坡上掩护,如果发现鬼子有埋伏或者看到鬼子增援部队上来了立刻开枪报警。我和张大壮、孟二彪负责后面的车厢。如果车上没有鬼子,就快速寻找炸药,搬到山坡上去;如果车上有鬼子,就用手榴弹把军车和鬼子一起炸掉。”
王二蕊回头看了一眼孟二彪。
王三蕊不想在山坡上掩护,想和王二蕊一起冲下去,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只有和二姐在一起,她心里才踏实,才感到安全。王二蕊和钟坚强都不让她去,并说负责掩护的任务更重要。她只好趴在山坡上负责掩护了。
钟坚强这样安排是有想法的。驾驶室里的情况一目了然,对于王二蕊来说,干掉驾驶室中的两个鬼子轻轻松松。车厢里情况不明,充满危险。他又想起一个问题:“最好能让军车停下来。怎么能让它停下来呢?”
王二蕊琢磨,用大石头和树干挡车让它停下来已经来不及了,灵机一动:“我有办法了。赶紧下去!”
王三蕊问她:“什么办法?”王三蕊总是担心姐姐有危险。
王二蕊什么话也不说,拿着一颗木柄手榴弹,拎着那只野兔就往公路上跑。
钟坚强他们都感到莫明其妙。他从张大壮手里拿过另一颗手榴弹,跟着王二蕊下了山。
王二蕊瞬间就冲到了公路中间。她先是把手榴弹放在地上,用一块儿石头从侧面压上弹体,故意让鬼子能看到。再把野兔的侧面朝着军车驶来的方向,摆成它是趴在地上的活兔子的样子。然后把手榴弹的拉环抻出来,系在野兔的尾巴上……
钟坚强也看明白了:王二蕊是布下一个阵势,就是让鬼子看到野兔和手榴弹的状况,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如果野兔受到汽车的惊吓,突然一跑,拉火绳就会引燃导火索。如果汽车不停下,就会被手榴弹炸飞。
王二蕊布好手榴弹,刚刚藏身于路边儿的石头后面,鬼子军车就开过来了。
鬼子的军车在距离野兔三十多米远的地方,开车的鬼子就看到了野兔。于是,军车开始减速慢行。当他们看到了石头下面的手榴弹,突然一个急刹车。随即,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鬼子下了车。他谨小慎微地握紧步枪,小心翼翼地向前察看着野兔和手榴弹。开车的鬼子则伸出头来向山上观察,还准备着向后倒车。
此刻,埋伏在石头后面的王二蕊“咣咣”两枪,开车的鬼子和下车的鬼子被打碎了脑袋。同时,钟坚强和张大壮、孟二彪也已经快速摸到了军车的车厢。孟二彪揭开车厢的帆布,钟坚强准备往里面扔手榴弹。出人意料的是车厢里面没有鬼子,整个浪儿装的是弹药箱。
他们喜出望外,立马打开了几个弹药箱子,里面全都是鬼子的甜瓜手榴弹。他们把所有的弹药箱都打开了,除了两箱木柄手榴弹外,全是甜瓜手榴弹,没有炸药。钟坚强非常熟悉这种甜瓜手榴弹,抗联战士习惯于把它叫作手雷。其实无论木柄手榴弹还是甜瓜手雷,统称手榴弹。只是木柄手榴弹带木柄,和弹体相连,里面有拉火绳,投掷的感觉要好一些;甜瓜手榴弹不带木柄,全是弹体,占用空间要小一些。鬼子一般不使用木柄手榴弹。这两箱木柄手榴弹是中国产的,也许是鬼子缴获抗联的。
王二蕊因为鬼子军车里没有炸药而感到失望。继而,她和钟坚强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如果这些手榴弹运到和抗联作战前线的鬼子手里,会牺牲多少抗联战士呀?如果这些手榴弹运到和鬼子作战的抗联手中,能炸死多少鬼子呀?然而,他们不会开车,也不可能拉着一车手榴弹经过鬼子的占领区和封锁线,更不可能搬到深山老林中去。
于是,钟坚强想把两箱木柄手榴弹搬下来,王二蕊却抢先一步搬下来一箱。钟坚强也搬下来一箱。王二蕊又搬下来一箱甜瓜手榴弹。然后,他们想把军车炸掉,不能让鬼子用这些手榴弹杀害中国人。
钟坚强让大家撤到路边儿的石头后面。他拧开军车油箱盖儿,用刺刀割了几条帆布,浸满柴油,一次次浇在手榴弹的木箱上。再把几条帆布的一头儿塞进油箱里,一头留在油箱外面。然后点燃了帆布。
他们背起手榴弹箱,迅速向远方跑去。鬼子军车燃起熊熊烈火,之后,手榴弹巨大的爆炸声震撼云天,既像是霹雷声,又像是炮弹的连续爆炸声。那声音,感觉比一场战斗还要激烈,还要振奋人心!
钟坚强斗志昂扬地说:“今天咱们就去“地道”,炸毁铁路线!”
孟二彪说:“没有炸药包,要炸毁铁路很不容易,用手榴弹吗?”
王二蕊说:“有手榴弹就有炸药。把手榴弹里的炸药倒出来,装在弹药箱里,不就是炸药包吗?”
钟坚强说:“用不着把手榴弹里的炸药倒出来,制作炸药包。我用手榴弹就可以炸毁铁路。”
张大壮和孟二彪表示怀疑。
王二蕊未置可否。她不懂得炸药,只是看到过王大志曾经把手榴弹里的火药倒出来,当作洋炮的火药。
钟坚强让每个人带上几颗甜瓜手榴弹,然后让张大壮和孟二彪扛着两箱木柄手榴弹。
在去滴道的路上,王二蕊猛然想起,王大志讲过,当年郑山河雇用了两个炮手,因为他们在关键时刻龟缩在炮台里不敢向大黑熊开枪,致使姥爷郑山河和姥姥被大黑熊一伙胡子枪杀,妈妈郑郁洁被大黑熊抢走的结果。那两个炮手的名字好像就叫张大壮和孟二彪。如果当年那两个胆小如鼠的炮手就是眼前的张大壮和孟二彪,那么,他们怎么能是抗联英雄?又怎么能去炸毁铁路?
于是,王二蕊将王大志讲的故事讲给了钟坚强,并谈了她的想法。钟坚强笑着对她说:“这件事我清楚,他们两个多次提起过,也感到对不起郑老爷子。你误会他们了。他们绝不是你印象中的胆小鬼。”
休息的时候,钟坚强让张大壮和孟二彪向王二蕊、王三蕊讲述了当年郑家遭遇劫难的故事。
张大壮、孟二彪和郑郁岩、郑郁石是私塾的同学。张大壮和孟二彪家里贫穷,爹妈只让他们学学简单的写字,简单的算账,就不让他们继续读下去了。所以他们只读了半年的私塾,就回家种地了。
他们的村子坐落在穆棱河畔。有一年穆棱河水泛滥,冲毁了家里的所有粮田,庄稼颗粒无收。他们村子不大,人口不多,大部分都是亲戚。村里人都是靠天吃饭的,发生了自然灾害,一年的口粮都没有了。十几户亲戚一商量,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卖掉,买了两支洋炮,让张大壮和孟二彪打猎,依靠卖猎物来维持大家的生活。于是,他俩起早贪黑地打猎,千方百计地赚钱。
有一天,三道岗镇里一家地主要往密山城里运粮,担心被胡子抢劫,就雇用张大壮和孟二彪当保镖。张大壮和孟二彪本是忠厚本分的农家孩子,只是比一般的孩子胆大、仗义。为了养活家人和全村的亲戚,他们才学习打猎,卖猎物赚钱。现在,为了能多赚些钱,养活全村的亲戚,又毅然接下了这桩危险的生意。本来,运粮走的是胡子经常出没的山路,却一路顺风顺水,平安无事。打那以后,三道岗镇里有头有脸的人一有事情,就雇用他俩当保镖,他俩逐渐成为镇上有名的炮手。
有一天,张大壮和孟二彪在三道岗镇里一家小酒馆喝酒,突然进来两个财大气粗的年轻人,进来就让小二把饭店最好的酒菜上来。这两个人竟然是郑郁岩和郑郁石。经过闲聊小酌,张大壮、孟二彪才知道郑郁岩、郑郁石来镇里,是为了给家里雇用两个炮手,用于看家护院儿。于是,张大壮和孟二彪还是为了给亲戚们多赚点儿钱,自告奋勇,成为郑家雇用的炮手。
大黑熊来了,郑山河立马预感到危险降临,甚至是大祸临头了。大黑熊肯定是有目的而来的,不是冲着郑家的粮食钱财,就是冲着郑家漂亮的女儿来的。他让郑郁岩、郑郁石带领张大壮、孟二彪迅速上炮台。
郑山河叮嘱他们:“只要大黑熊一进院儿,四个炮台同时开火,给他们来一个突然袭击,无论如何不能让大黑熊他们进入正房!”
张大壮、孟二彪勇敢地回答:“放心。一定让大黑熊有来无回!”
郑山河自己拿起两支装填了弹药的洋炮,躲在已经闩紧的正房门后儿,保护着女儿和老伴儿。他清楚,大黑熊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如果冲进里屋全家人就会遭殃。对他来说,女儿比他的生命更重要,即使丢掉自己的性命,也要坚决保护女儿。
郑郁洁和她妈被大黑熊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炕沿儿下的地上瑟瑟发抖。
大黑熊如同黑熊一样强壮,一脚就把很结实的院子门踹得七零八落。他观察了一下四角的炮台,然后轻蔑地一咧狰狞的血盆大嘴,径直朝正房门走来。
郑山河本以为大黑熊一进院子,四个炮台会像他布置的那样,同时开火,打大黑熊一个措手不及。从人数上看,郑山河加上两个炮手、两个儿子,是五对十二。从武器上看,十二个胡子中,除了大黑熊使用两支驳壳枪外,其他胡子有八支洋炮、三支钢枪。郑山河加上四个炮台有十支洋炮。郑山河清楚他们和胡子的实力对比是悬殊的。但是,如果对胡子突然袭击,首先擒贼擒王,打死大黑熊,他自己在正房屋里也可以助四个炮台一臂之力,形成交叉火力,那样,消灭大黑熊一伙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然而,大黑熊已经接近正房门了,在郑山河的眼里,郑郁岩、郑郁石、张大壮、孟二彪仿佛四只乌龟,把脑袋缩进乌龟壳一样的炮台里。他们的洋炮似烧火棍一样,没有一点儿动静。郑山河的希望如同鸡蛋一样,“叭叽”一下掉在了石头上,彻底粉碎了。他只能依靠自己了。当大黑熊就要抬起他那粗壮的熊腿踹正房门的时候,郑山河用洋炮瞄准了大黑熊。他想先下手为强干掉大黑熊,让其他胡子自乱阵脚。如果这个时候,四个炮台同时开火,还有可能消灭群龙无首的胡子。
郑山河既没有当过军人,也没有当过猎人,所以他打枪的水平远不如他写字的水平。他瞄准大黑熊的位置开枪的瞬间,突然有一个胡子冲到了大黑熊的前面,想飞起一脚踹开正房门。郑山河的洋炮响了,把要踹开正房门的胡子推得猛然后仰,倒在了地上。大黑熊是个久经战场、见多识广的老胡子,出手极快。踹正房门的胡子猛然后仰倒地的同时,大黑熊的驳壳枪“啪啪啪”地扫向了正房门。可怜郑山河一介书生,顿时胸中四弹,死在大黑熊的驳壳枪下。
一看爹中枪,郑郁洁不顾生死,哭着扑向郑山河。她感天动地的哭喊声,也唤不回来郑山河瞬间就消逝得无影无踪的生命了。
其他胡子随即把正房门踹开。大黑熊冲了进来,让手下人把郑郁洁带走。这时,郑郁洁的妈拿起竖在房门边儿上的另一支洋炮就要向大黑熊开枪,和大黑熊以死相拼,以保护女儿。然而,她对洋炮更是一窍不通,机头没有打开,连续扣动扳机,洋炮也没有打响。一个胡子举起洋炮要向她射击,大黑熊刚要制止胡子开枪,已经来不及了。枪响了,郑郁洁的妈和爹倒在了一起。
郑郁洁悲恸欲绝,泣不成声,死死地拽着爹、妈不肯起来。大黑熊硬是让四个胡子把她抬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炮台里的郑郁岩、郑郁石和张大壮、孟二彪也没有向大黑熊他们开一枪……
王学士听说大黑熊进村,要抢走郑郁洁做“压寨夫人”,心急如焚,王大志又进山打猎去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突然想起了赵老敢,立马跑到赵老敢家里,请求他想办法解救郑郁洁。赵老敢知道郑郁洁是王学士为王大志选中的儿媳妇,也就是他赵老敢的儿媳妇。儿媳妇要被大黑熊抢走了,无论是当爹的还是当老公公的,都不能袖手旁观。赵老敢一边摘下挂在墙上的洋炮,一边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人抢回来!”
赵老敢为洋炮装上弹药,然后就要去从胡子手里抢回郑郁洁。王学士随手操起一把镰刀,也要和赵老敢一起去。赵老敢阻止他说:“大黑熊心狠手辣,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不顶一个儿,就别跟着掺和了!”
王学士坚持要去,说:“儿媳妇就要被胡子抢走了,我哪能坐视不管!”赵老敢只能让他跟在后面。
当赵老敢和王学士赶到郑家院外,正好遇上大黑熊他们走出院子。赵老敢拉着王学士躲藏在杖子后面,大声喊道:“大黑熊,我们是王大志和赵老敢,你们把郑家大小姐放下,麻溜儿滚回大青山去,饶你们不死。否则,让你们尝尝打黑熊的大号独子儿的厉害!”
大黑熊听说过王大志和赵老敢的名号,都是当地响当当的猎手,枪法奇准。因为他们俩住在太平村,有些胡子都不敢来太平村抢劫。但是,大黑熊倚仗自己人多势众,并没有把王大志和赵老敢放在眼里。他对胡子们说:“你们几个冲过去,把他俩干掉!”
四个胡子向赵老敢和王学士冲来。
赵老敢一洋炮,打在一个胡子的前胸,胡子倒进路边儿的壕沟里。赵老敢迅速为洋炮装填着弹药。大黑熊看在眼里,抬手一个扫射,十多颗子弹穿透了杖子。可怜赵老敢身中数弹,死在了杖子下。王学士的手臂中了一枪,也死在了赵老敢身旁。他也许是因为心脏病发作。
其实,当年按照郑山河的安排,本应该四人分守四个炮台。然而,大黑熊来的时候,郑郁岩、郑郁石却没有上另外两个炮台,而是假传郑山河的话,说要集中火力,四个人一人拿着两支洋炮一起上了张大壮负责的东炮台。当大黑熊一伙走进院子时,张大壮和孟二彪突然向大黑熊开火,想先干掉大黑熊,让其他胡子自乱阵脚,他们的洋炮却没有响。这个时候,郑家兄弟用他们已经装填弹药的洋炮顶住了张大壮和孟二彪的脑袋,不让他俩和大黑熊火拼,才导致郑山河被大黑熊打死,郑郁洁被大黑熊抢走的结果。
原来,郑郁岩、郑郁石内心懦弱,胆小如鼠,不敢和大黑熊作对,生怕激怒大黑熊。平时,他们四人每人负责两支洋炮,每人的两支洋炮中有一支总是装填弹药的,以备急用,另一支是没装填弹药的。郑郁岩、郑郁石抢先冲上东炮台,偷偷地把自己没有装填弹药的洋炮和张大壮、孟二彪装填弹药的洋炮调换了。所以,张大壮和孟二彪朝大黑熊开枪的时候,枪没有响……
张大壮和孟二彪继续当猎手。
鬼子来了之后,张大壮和孟二彪参加了山林支队,开始打鬼子。后来,参加了东北抗日联军,和钟坚强一个连。他们俩战斗非常勇敢,打鬼子总是冲在前面。在一起打鬼子的岁月,让钟坚强和他们俩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钟坚强讲到这儿,若有所思地对二蕊说:“有一件事儿我本不想对你说,但是还应该对你说。”
王二蕊追问他说:“什么事儿呀,那么神秘?你就快说吧!”
钟坚强接着说:“我以前和你讲过,我们连要伏击鬼子的军车,没想到让鬼子打了个反伏击那次战斗,是因为连里两个叛徒向鬼子告密。那两个叛徒就是你的舅舅郑郁岩和郑郁石。”
王二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爹讲过,两个舅舅胆小如鼠,是缩头乌龟。但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年缩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从来没见过他们。让王二蕊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的两个胆小如鼠、缩头乌龟似的舅舅怎么能够成为抗联队伍中的人呢?不是投奔大黑熊当胡子了吗?
钟坚强对郑郁岩、郑郁石的经历了如指掌。
郑郁岩打断了犬养武夫的大腿后,感觉走投无路了,把女儿送到太平村姥姥家躲藏起来,和郑郁石夫妇一起投靠了抗联,在钟坚强他们连。郑郁岩当连里的炊事员。郑郁石当普通战士。郑郁石的媳妇是太平村一家地主的女儿,有文化,因此当上了文化教员。过了一年,她以为郑郁石枪打犬养武夫的风波已经平静,就硬要回太平村看望爹妈。她刚走进太平村,就被进村抢粮的鬼子抓了起来。鬼子还没有对她使用老虎凳和辣椒水,她就不打自招,供出自己是郑郁石的媳妇。于是,鬼子让她给郑郁石写信:“如果你能弃暗投明,投降皇军,为我们提供抗联的情报,皇军可以既往不咎,让你当三道岗镇伪军的队长。否则,立刻杀掉你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郑家兄弟意志薄弱,感觉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就成为抗联的叛徒……
王二蕊清楚了,因为她的两个舅舅是软骨头,成为鬼子的走狗,为鬼子报信,才使钟坚强他们连被包围,十八个抗联战士牺牲。舅舅竟然是出卖抗联的叛徒,给妈丢脸,也给她丢脸。王二蕊绝不会认这样的舅舅,以后见面一定除掉他们,为郑家除害,为抗联除害!
第二天半夜,钟坚强、王二蕊他们开始悄悄地向铁路靠近。开始,钟坚强想炸毁桥梁上的铁轨,火车脱轨倾覆的巨大惯性还可以破坏桥梁。然而桥头儿有鬼子炮楼,桥上有鬼子守卫,他们无法接近,更无法埋设手榴弹。于是,他们摸到距离滴道五里地附近一面是山包、一面是山坡的铁路地段埋伏下来。
鬼子的一辆铁路巡逻装甲车开了过来,两束锋利的灯光刺穿了黑夜。
钟坚强、王二蕊他们迅速趴在了地上,才没有被装甲车里的鬼子发现。
钟坚强让王二蕊领着王三蕊负责放哨,观察鬼子的动静,张大壮和孟二彪负责把山包一侧铁轨下面一米多长的一段基石掏空。他把两箱手榴弹,全部结结实实地塞到铁轨和基石之间。再把中间的几颗手榴弹的保险盖拧开,拉火绳拉出来,拴在几根长绳子上。他们轻轻地捋顺着长绳,走到山包上。
钟坚强和王二蕊都不满足于仅仅炸毁一小段铁路,那样,鬼子很快就会将铁路修复,恢复正常运输。他们想同时炸毁一列运煤的火车。那样,铁轨炸断,火车脱轨倾覆,会对铁轨产生更大的破坏效应。鬼子重新修复铁路就不那么容易了。
钟坚强担心鬼子巡逻装甲车过早地发现手榴弹,还把一些基石复原,在不阻挡拉火绳的情况下,阻挡住装甲巡逻车里的鬼子视线。他们趴在山包上,等待着鬼子运输煤炭的火车开来。
天快亮了,火车还没有开来。
鬼子的装甲巡逻车再次开来,灯光已经没有黑夜时那么锋利,没有发现铁轨下面的手榴弹。
钟坚强和王二蕊他们万分焦急。如果天亮了,远处碉堡里的鬼子就会发现他们了。钟坚强决定,再等一会儿,如果鬼子运煤的火车再不开来,就把手榴弹引爆,炸毁一段是一段,然后迅速撤离。
又等了一会儿,钟坚强准备引爆手榴弹了。
王二蕊说了一声:“等等!”就从山坡上下来。她趴在了枕木上,用耳朵倾听着铁轨的动静。
又过了漫长的十分钟,鬼子的火车还是不见踪影。钟坚强看看天色,再不引爆,撤离就危险了。于是,他对张大壮和孟二彪说:“准备一起拉绳儿!”
“别拉,再等等!”王二蕊突然喊了一声,阻止了他们引爆。然后,她又把耳朵贴在了铁轨上。王二蕊在和王大志打猎的时候,和王大志学会了趴在地上静听动物运动的声音,来判断动物的位置、数量和种类。铁轨传递声音的效果要远远比土地更理想。她已经清晰地听到了火车高速运动的震动声音了。
又过了十分钟,一列装满煤炭,开往哈尔滨方向的火车终于露头儿了。
钟坚强让王二蕊和王三蕊到山包后面隐蔽起来。
天刚刚亮,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满载原煤的一列火车脱轨了,巨大的惯性带动它脱轨之后又向前飞驰了一百多米,才冲下山坡。一百多米铁轨被破坏了,有的成为麻花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