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不少大夫都召进宋府去了，看了宋夫人的伤势，都无济于事。”
“现在，坊间传闻，宋夫人已经成了一个如夜叉般面目可憎的女鬼，成为民间百姓饭后谈资呢。”
沈嘉礼淡定地将刚炒好的热乎板栗拨开，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她看了一眼窗外蓝沉沉的天色，不由得感慨一声，“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挺晚呢。”
夏暖这才跟着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
外头的花草已经凋零了一大半，看起来一片萧瑟。
算着时日，冬月已经过去了。
往年这个时候，已经下了不知道多少场雪。
夏暖的眉心随之氤氲上了一层阴翳，“小时便听老人们讲，若是雪来的迟了，不是天灾，便是人祸。”
沈嘉礼不由得瞥了夏暖一眼。
从前她对这些玄学的事情嗤之以鼻，可在这里生活越久，越发深信不疑。
老祖宗的智慧还是不能小看的。
很多看起来像是迷信的东西，实际上蕴含着令人想象不到的深层缘由，只不过是没有做出解释来罢了。
沈嘉礼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眉心，“这阵子，佛寺门槛怕是要踏烂了。”
夏暖轻轻点了点头。
京城内外，大小寺庙，香火鼎盛。
就算是宫里的贵人，也经常外出，前往灵隐寺。
看得出来，大家都十分焦虑。
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连雪都没有，只怕明年不会好过。
沈嘉礼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眺望远方，那眼睛好像能穿透云层，看到天外的世界一般。
雪没下，天气该冷的还是冷了。
先前沈嘉礼交代做的棉衣也到了，今年给每人发了一件。
阿福和阿杰也都穿上了新衣裳。两人用的布料相同，规格也一样，走出去，当真让人以为阿福也是个小世子。
冷天里，他天天往沈嘉礼的屋子里跑。
今日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件霞衣披挂，送给了沈嘉礼。
那披挂薄如轻纱，十分轻盈灵动，虽是夏日里的衣裳，但沈嘉礼也不愿扫了孩子的兴，便在里面穿了一件比较紧身的厚实衣裳，再搭上这霞衣披挂，看上去当真如同仙女一般。
她穿了一日，阿福觉得她喜欢，便高兴了好久。
阿杰看着也欢喜得很，一个劲儿地缠着沈嘉礼抱，奶娘都叫不回来。
眼见着腊月里了，管家和账房秀才抱着府上的账本过来清算，瞧见这霞衣，都要忍不住夸赞两句。
那账房秀才笑道：“阿福小少爷当真独具慧眼，这霞衣披挂当真如同仙女的衣裳，衬得王妃当真好像跌落凡尘。”
阿福被夸得飘飘欲仙，不由得挺直了腰杆，抬起下巴，“王妃本来就是仙女下凡。”
沈嘉礼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们俩真像是喂了蜜一般。”
管家也跟着笑道：“他们说的不错，如果我没记错，这霞衣的确有些来头。这该是从高丽而来的，传闻是仙女的衣裳，一直为高丽皇室所有。说来奇怪，这若是真品，为何会到这里来？”
许是因为前几次沈嘉礼的推波助澜，现在大周国内已经十分流行高丽来的物什了。
妗臻礼刚开的时候，整个京城卖高丽货的铺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现在大大小小已经有二十几家，甚至还有增长的趋势。
整个大周也开始掀起了高丽热狂潮。
不少高丽珍品开始在大周境内流通。
可这霞衣一看就是珍品，价值不菲，出现在这里，也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沈嘉礼对这其中典故并不了解，对高丽的情况也一无所知，既然这霞衣到了自己手里，便是缘分。
她勾唇道：“上天安排，自有缘由。”
管家点了点头，“万物有灵，许是这霞衣知道自己的主人在大周，便几经辗转，到了仙女的手里。”
别说，管家这马屁拍的，连账房秀才都自愧不如。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雪还是没有下，大周上下更是一片忧虑。
许是因为忧思过度，皇上甚至病倒在床榻之上。
谢劭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
他早早进了宫，守在了皇上的床边。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皇上才从一片混沌之中悠悠转醒。
他看了看左右，定睛仔细瞧了好一番谢劭之后，才缓过神来似的，语气苍老而又沉重。
“劭儿，你来了。”
“是，父皇。”谢劭马上起身，给皇上倒了一碗水过来，喂着喝下之后，皇上的眼睛这才好似清亮了一些。
“劭儿，外头，可下雪了？”
“还未下。”
“这都已经入了腊月，眼看着便要到年节，为何迟迟不下雪。”一抹忧虑直接爬上了皇上的脸，“朕在位多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难不成，是上天在暗示朕，气候已尽了吗？”
“父皇，您别说这样的话。”谢劭直接握紧了皇上的双手，他感觉那双手有些枯槁，就像陈年干枯的老树枝一般，瘦小，干瘪，“天气变化，时有不测，与您无关。您在位多年，励精图治，少敢荒废政事，乃是明君，大周之福，这些，天上的神仙都看在眼里。”
“劭儿，你不必安慰朕了。”皇上摆了摆手，一副自责的模样，“这些年，朕的确做了不少错事，才会得了如此报应。朕膝下，儿女不少，可最终，能留在身边的，一直都只有你。”
他最中意的儿子，原本是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不曾想，这么多年风云变化，皇位到底还是落在了谢劭手里。
这些年，谢劭的政绩，他看在眼里，若是皇位能让谢劭继承，他也心甘情愿。
谢劭却使劲摇了摇头，“儿臣不想继承皇位，儿臣只想父皇百岁。”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朕十分高兴。就算你这话并非真心，朕也十分高兴。”
“父皇，儿臣是真心的。”
“朕明白。”皇上叹息着，慢慢闭上眼睛，声音也跟着显得有些漂浮，“朕有些累了，朝政，就由你来替朕打理打理吧……”